老李把顾盼明喊到了一间没有窗户的小房间里。

  灰色密封的房间里亮着一盏白炽灯,闷热中带着丝丝压抑,宛若是审讯室。顾盼明进来后神识立刻感知到了,门外多出了两个人,而且这些人身上都带着枪。

  枪械。

  在研究所只存在于保安室的上锁抽屉里,除非是紧急情况不然不会取出来,毕竟这东西的杀伤性在医疗条件简陋的避难都市,基本上中了一枪可以宣告死亡了。现在门卫取出这东西,站在门外,显然是做两手准备。

  在外人眼里。

  顾盼明只是一个文弱的研究员。

  如果老李在道明真相后,他不受控制的话,当然是秘密处理掉了。所以,两把枪就足够了,不需要再搞其他的,也不需要妖魔坐镇。

  毕竟研究所又不是安全部门。

  “小顾啊,有些事情是时候该告诉你了。”

  以这句话为开场白,老李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宛若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农民的人,带着有些微妙的笑容讲述了起了能够颠覆正常人三观的残酷实情。

  而这个时候,李有道才显露出了妖魔走狗的凶狠,那是一种浸透了骨子的凶残,当它暴露出来极为吓人。不把同类当人看,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顾一切,言语间满是恐吓压迫,嗓音更是大如雷,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可是……

  这一切对于亲手屠戮了诸多妖魔的顾盼明来说,很可怜。

  就像是你看着一条没有爪牙的狗,在你面前狐假虎威得乱吠,而且这条狗的老婆女儿可能已经被狗主人宰了熬汤吃,而他还不自知。

  真的,顾盼明一点都不生气。

  他只是觉得很讽刺,有一种说不出的想哭又想笑的冲动。面无表情的他默默注视着老李,这个他曾发自内心尊敬称呼为李叔的男人,他很好奇这么熟练的李叔,活了三十多年,究竟重复了多少次这个流程。

  或许是顾盼明表现得有平静,李有道声音也不自觉放低了一些。

  倒不是他不想更粗暴的,而是对于顾盼明这个脑袋聪明,上头还点名关照的年轻人,只要他不失控基本上不会被采取强制措施。要是做的太过火,说不定日后平步青云了,人家肯定会打击报复回的。

  李有道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

  不知道为什么。

  他觉得压力来到了自己这边,那双黑琉璃似的眼眸看不出悲喜愤怒,好似顾盼明已经料到了会发生这些一般。

  有些焦躁的老李忍不住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匆匆把所有事情和要求说完,随后是小心翼翼的从墙壁上的暗格中取出了一个盒子。

  “小顾,你相信叔给你掏心窝子说的话吗?”

  “……今天不是愚人节。”顾盼明沉默了片刻,然后低头一笑。“李叔,你都说了这么多,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个盒子里就是证据吧。”

  “呼,你很聪明,一直很聪明。”

  老李叹息了一声,他的良知没有全部被磨灭,此刻才忍不住叹息。

  他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放着一个用透明薄膜包裹的蛹,这蛹通体紫绿色,最猎奇的是在蛹的头部长着一个缩小的皱巴巴人头,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一应俱全,正在假寐当中。

  【人蛹】

  最低等级的妖魔之一。

  以人肉和蛊虫炼制,可以提炼出一种寄生于人体的飞蛾,在完成寄生后,可以按照特定先天之炁的扰动,催动蛾虫破体而出,在破体前全身会剧痛难忍,宛若正在被活活凌迟。

  这是妖魔控制人类的粗浅手段。

  “吃下去吧。”

  老李把它推到了顾盼明面前,他的体内也有一只【人蛹】,只要不忤逆触怒了仙家,就是平时恶心了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叔……”顾盼明盯着眼前时不时蠕动一下的【人蛹】,这个东西对他并没有效果,被剑炁包裹着根本不可能成长。

  “吃吧,小顾,吃下去才能活。叔这是在救你的命,如果你不吃,今天走不出这扇门,搞不好还会连累其他人。”

  “吃之前,我想问一下,叔你这样和多少人说过这话了。”

  “忘记了。”

  李有道移开了视线,他所剩不多的良知让他不愿去记得自己到底对多少说过这话了,他也不愿意去记得他们的脸和声音。

  为了活!

  在这种地方,想活就得取悦仙家们,不然就是死。他想活,照顾妻女,所以其他人的活要放得更低一些,就这么简单!

  曾经有一个人就是不想活,还拉着他一起不想活,被他举报给了仙家。好人?坏人?别那么肤浅了,在这种鬼地方,好和坏根本没有意义,唯一的意义就是活着,李有道很希望有人能理解他。

  顾盼明没有再废话,他眼睛一闭抓起【人蛹】就吞了下去。

  当他走出这房间的时候。

  在其他人的眼里,他从原先的待考核外人,彻底的变成了自己人。还有人贴心的送来了酸梅汤,彷佛是在庆贺他的新生,成为了仙家麾下的一员。

  而戴着眼镜的顾盼明,和以往没有什么两样得应和着,瞧着一张张小脸,一种连吞下【人蛹】时都没有的反胃不适涌上心头。这里的人,他们生理结构上还能称呼为人,但心灵上,可能多多少少都已经扭曲了。

  是名副其实的,披着人皮的东西。

  他现在已经潜入他们当中了,希望能对丁大哥的计划起到帮助。

  与此同时。

  古文化研究所外,两道身着黑色制服的靓丽身影越过了门卫,径直朝着大楼处走来。领头的女人面容艳丽,不过一双阴冷的眼睛却把整体的美感破坏殆尽,可谓是相由心生的典型例子。

  而跟在她后面的,是一个表情冷澹,冷清如雪的文静少女。

  女人微微抬头,用修长的手指抵了一下墨镜,露出了一丝莫名的微笑。她脑袋微微偏转,瞥着身后的少女玩味道。

  “绮罗,你认识的那个育养所哥哥,顾盼明就在这里工作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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