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贼 第七百二十八章 两面玲珑祖大寿

小说:顽贼 作者:夺鹿侯 更新时间:2025-03-18 03:51:43 源网站:平板电子书
  沈世魁的东江镇岛兵在南边抢劫。

  刘承宗的元帅府军在北边也不甘落后,他们要进辽东。

  不过辽东的边墙,是他要跨过的第一道障碍。

  辽东边墙不好凿开,倒不是因为墙高,实际上沈阳西北方向这片,边墙都是在人造土山上修的,并没有太高。

  就连城墙,有的地段都显得简陋,只是用碎石堆出丈高石墙,连夯土都没有,爬着就翻上去了。

  它的难点,在于是沿着辽河修的边墙。

  辽河本身就是条一二百步宽的大河,这宽度本就夸张,想过去就得用船。

  渡口船舶全被八旗收到对岸,塘骑沿岸跑了半天,都没找着渡船。

  而且除了河流本身,在它两岸还有近千步宽的淤泥沙地,这玩意本身就是天险,所以有些地方的城墙才修得简陋。

  这种河道的形成,是因为含沙量大,就像黄河也总改道一样,随着流量变化,河沙在某段堆积形成沙洲将河床抬高,河水就溜边往别处去了。

  因此也有俗语说辽河是一年东来一年西。

  这种河流状态对两岸居民当然不是好事,但对刘承宗是好事。

  军队一边在周遭伐木,一边派遣塘骑沿着辽河向南,寻找能乘马涉水的浅滩。

  能骑行涉水过河的浅滩没找着,但塘兵一路向南跑,在蛤蜊河与辽河交汇的河口岸边,找着个牛录村寨。

  村寨人畜财货都被迁走,刘承宗的塘兵,却在这个村寨的路口碰见了关宁军的哨骑。

  两拨人一波在寨子北边,一波在寨子南边,都正在屋子里翻箱倒柜,拾了能用的东西牵马出门,就走个正对脸儿。

  关宁军哨骑是一身蓝色团龙纹布面甲,戴铁臂缚顶盔枪钵胄。

  元帅军塘骑是一身赤色团龙纹布面甲,同样也戴铁臂缚顶钵胄。

  两边精神紧绷,一见面就张弓举铳,然后大眼瞪小眼,盯着相同服制的兵衣铠甲,好几秒说不出话,脑子都卡宕机了。

  塘骑先开口:“关宁军?”

  对面的关宁军直接开弓就射,小队结阵打放三眼铳掩护,一边放一边喊:“是假鞑子!”

  塘骑见状也当即拉战马当掩体,端三眼铳就砰砰放。

  两边一共十个人,五个塘骑,五个哨骑。

  砰砰的枪声不绝,随后又拔出刀锤战至一处,左近塘兵听见枪声疾驰而来,很快就凭借兵力优势,将五个关宁哨骑锤得起不来。

  他们牵了马匹,绑起俘虏,不敢在寨子久留,一路向北退至塘骑百总处。

  百总看见俘虏的关宁军也不敢怠慢,稍加拷问,就命部下赶紧把三个还有行动能力的卸了甲胄押至中军。

  另外两个被铅子打伤,搁着不动回头做个手术没准还能活,送到中军肯定就是死人了。

  人送到刘承宗这,又被拷问一遍。

  元帅府中军的羽林虎贲,对他们肯定好脸。

  很快,刘体纯就拿着拷问所得的情报,喜气洋洋地跑到中军:“大帅,两个情报,锦州的关宁军开到了三岔河,二百里外;那几个关宁哨骑知道,辽河沿岸哪里水浅能过河,离那个寨子很近。”

  “三岔河?”

  刘承宗取过情报看去。

  这支关宁军是祖大寿的人马。

  他们出兵,是因为祖大寿大凌河一战被俘虏到沈阳的儿子给他写信,信上说奴兵西抢,正好乘虚来捣。

  祖大寿倒是锐意出兵,但麾下将领意见不一,又在辽东边墙内的辽河口三岔河看见八旗兵巡逻,还收到了黄台吉从沈阳发来的书信,因此举棋不定。

  “先不要管祖大寿,让马祥带俘虏去浅滩,宗人营和北元营也跟过去,宗人营架桥扒边墙,北元营做好防备。”

  他对刘体纯道:“我们进不进去都要先把墙扒了,多扒几个口子。”

  刘体纯当即出帐,向羽林骑传达命令。

  刘狮子又看着情报沉思片刻,突然抬头,递给帐中的钱士升,问道:“钱阁老见过祖大寿吗?”

  沿着边墙行军这几日,他试图摸索大学士的正确用途。

  至少目前看来,找钱士升套话很容易。

  这位老先生就像个人形图书馆,博闻强记,经史子集无所不知,身处中枢对国家大事、人事都非常了解,确实才华横溢。

  缺点是有点认死理且自以为是,对地方现状认知浮于表面,稍显脱节。

  钱士升本人也很享受,这种被套话的过程——他觉得刘承宗这个割据天下的巨寇,被他的智能征服了。

  钱士升缓缓摇头:“祖镇乃辽东前锋天下名将,老夫久仕南京,不过在礼部时曾听人说起,祖镇的拇指……”

  他说着看向刘承宗的右手手指,却没发现戴射箭的护具,便有些疑惑接着道:“其拇指戴环,环与指肉相合无痕,戎马辛劳可见一斑。”

  刘狮子一听就乐了。

  他明白钱士升这话像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他所说的环,就是韘,也叫射决、扳指或扳机。

  钱士升这比喻,纯属用错了地方。

  刘狮子伸手探入怀中,摸出两颗牙质的坡形射决,尾部钻有小孔,各坠一条丝绳手链:“阁老说的是这个,射决。”

  它坠下的绳子是系在手腕上的,一来是射决有时会被弓弦挂飞出去,这种情况在脱力后动作变形时很常见。

  二来嘛,射决大多是骨制的,也有玉质、瓷制、铜铁质的,不过都比较少。

  尤其蒙古式圆筒扳指,那就是一截骨头或是鹿角,钻光了就能用。

  不论什么质地,射决的用处决定了它都很光滑。

  戴着这个动刀,十分本事也就能使出七分。

  所以钱士升的话,非但无法正面祖大寿的戎马辛劳,反倒能向刘承宗证明,祖大寿常年戴着扳指,许多年没动过刀,以至于扳指和肉长在一起,是垂垂老矣。

  或许平时还射射箭,但肯定已经不舞刀弄枪了。

  不过刘承宗没说,因为尽管钱士升的论据是错的,但论点是对的。

  “祖大寿,确实名将。”

  刘承宗颔首,看向钱士升问道:“不过钱阁老,他是大明的名将,还是歹青的名将,朝廷就不怕他投虏?”

  钱士升心说怕有啥用?

  朝廷对付不信任的将领,有一套固定工序。

  当年东江镇的刘兴治杀了陈继盛,在岛上跋扈,朝廷也不说杀刘兴治,只说让刘兴治处死手下的女真兵,并让消息走漏,引发刘系人马火并。

  沈世魁、张焘等人自动加入匹配,将皮岛诸刘尽数格杀,朝廷才派黄龙过来接盘。

  后来这招儿也一样用在大凌河跑回来的祖大寿身上。

  祖大寿有两个夷字营,都是这些年招募来最精锐的蒙古夷丁。

  熟了的就改姓祖,派到各营帮他掌握军队,没熟的就在夷字营做亲丁,祖大寿去哪儿这俩营就在哪。

  崇祯七年,关宁军风传京中密旨,要祖大寿将降夷左右二营蒙古兵尽数处决。

  降夷左营的桑昂率先发难,密谋绑架祖大寿,投奔后金。

  因为没有所谓的尽数处决,那消息是他放的,朝廷的密旨就是要祖大寿杀他。

  结果桑昂想绑架祖大寿的消息也被蒙古兵告密,让祖大寿知道了。

  夷字营三日不解甲,火并,看起来已经不能避免。

  结果祖大寿当场跑进夷字营解释误会,告诉桑昂:杀了你,我怎么活?你杀我,你怎么活?

  双方再度恢复铁板一块,把朝廷的密令当放屁。

  朝廷拿祖大寿一点招儿没有!

  “祖镇,只为自保。”

  钱士升把话说得很艺术,笃定地对刘承宗道:“朝廷信他。”

  刘承宗无声地笑了。

  他点点头:“那我,也信他。”

  这倒是令钱士升没想到,转而大喜道:“那大元帅可有与祖镇联军攻打沈阳之意?若是如此,老夫可代为出使,祖镇眼下兵进三岔河,定有进攻沈阳之意。”

  刘承宗脸上笑意更浓,边笑边点头,问道:“如若联军,祖大寿有多少兵马能策应我攻打沈阳?”

  “十一万关宁军,祖镇统领五十三营、六万八千马步军,不算守军,仍有十九营马步军两万余,定可令大元帅如虎添翼!”

  就在这一瞬间。

  钱士升发现刘承宗洋溢笑容的脸刹那冷却,变得冷酷起来。

  他没有低头,但眼珠垂下,似乎盘算着什么,口中喃喃:“两万,倒也不算难打。”

  八个字一出口,就让钱士升心中大为惊慌,他是以为刘承宗想借关宁一臂之力,才将祖大寿的兵力说出来。

  哪知道现在听刘承宗这意思,居然是打算攻打关宁防线。

  钱士升都傻了。

  这跟他这段时间对刘承宗乃至整个元帅军的了解,完全不同啊!

  虽然他出使之前,也曾怀疑刘承宗要跟东虏联军攻明,但进了刘承宗的大营,他就已经相信,刘承宗过来是跟东虏作战的。

  怎么这会儿?

  他完全跟不上刘承宗看似跳跃的思路。

  “这这,大元帅,大元帅不是要攻辽东边墙,要打进沈阳吗?”

  钱士升话都说不利落了,伸手在身前抓来摆去:“那几个关宁哨骑动手是不知敌我,由老夫,不,就一封书信,就能将误会讲清。”

  实际上别说钱士升了,就连在帅帐里的张献忠和刘体纯都没跟上刘承宗的思路。

  张献忠也处在脑子蒙圈的状态,甚至还跟着钱士升劝起来了:“大帅,关宁军也可堪一战,跟他们联军攻入沈阳,兴许能一仗直接把东虏鞑子灭了,这……”

  八大王说一半,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把顶上绿帽子一摘:“我明白了,是不能跟他们联军,给鞑子灭了,大明就该扭头跟帅府死磕了。”

  “兄长明白个卵!”

  刘承宗嫌弃地看了张献忠一眼:“想得倒挺远,大明是病入膏肓的老头,不用你踹,他自己在平地走两步就能先摔掉半条命,我能怕他?”

  “能先灭了歹青固然是好事,可事情就走不到那一步。”

  说罢,刘狮子也意识到,帐中这两位都无法理解他的思考过程。

  他走了几步,随手扯过一张交椅坐下,对张献忠指着钱士升道:“钱阁老刚才是不是说了,祖大寿只为自保,朝廷信他。”

  “关宁哨骑的供词,是祖大寿在沈阳的儿子传信,沈阳空虚,所以他带兵到了三岔河。”

  “阁老刚才也说了,祖大寿的射决都跟肉长到一块。”

  张献忠跟钱士升对视一眼,俩人都把头点得迷迷瞪瞪,还是没把这几句话联系到一块。

  “我没见过祖大寿,但我相信钱阁老,所以我也信祖大寿。”

  刘承宗把话说得挺诚恳,摊手一副理应如此的模样:“正因为相信,他如何与我联军攻打八旗?”

  “祖大寿是个多年不曾亲自上阵的老将,年事已高心气已疲,他没有大野心,只为自保。”

  “他儿子身处敌国都城,没有被杀,未受虐待,还能传信出来告诉他沈阳空虚,得到了极好照顾,为何?”

  “袁崇焕死后他擅自逃出关外,皇上那么爱杀人,却硬生生委屈自己让他活着,不削官职还加官进爵,又为何?”

  刘承宗没等二人回答,就抬手点了点放着舆图的桌面,说出答案并循循善诱:“因为他是明军锦州前线的统帅,那他的敌人是谁?”

  在这一刻,张献忠在心理上,对钱士升产生了极大的亲切感。

  因为当他不由自主地看了钱士升一眼,结果对视上了,在对方迷迷糊糊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迷糊。

  这说明不是他智力的问题,他们这些身居高位的文官,什么阁老部堂的,智力都一个档次。

  张献忠有点拿不准了,带着不确定问道:“他的敌人是……黄台吉?”

  刘承宗期待的眼神黯淡了。

  他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抬手用手指划过舆图锦州一线:“战线进一步,他对明廷没有意义;战线退一步,他对歹青没有意义。”

  “天下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希望山海关外维持现状,大明、歹青、元帅府,对他没意义。”

  他给二人一点时间去消化他的思考过程:“谁破坏现状,谁就是他的敌人,我来了。”

  “钱阁老既然想给他传信,就告诉他,我来拿银子,去沈阳,让他在锦州别动,敢跨辽河一步,我去锦州拿。”

  (上一章没推剧情,本章免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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