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怀疑原本二人都觉得是滑稽之谈。

  但如今,却双双反驳不了。

  良久。

  苏越道:“卫老将军,年后带兵出征……”

  这事在朝堂不是秘密,崔林之不解道:“卫家出征这事又怎么了?”

  苏越:“人去的太全了。”

  这半年多,苏越时常来上京寻殷问酒的消息,也见过卫无患几次。

  卫无患信守承诺,在京中的日子,想着法的守苏鸢出门,只远远的看看,并不近身半步。

  前几日,他又约她在春榭潮的后巷中见面,将要出征一事告知了苏越。

  卫府是护国将军府,出征乃家常便饭之事。

  卫无患此次特意来交代,苏越很快便察觉出不对劲,她问道:“出征有异?”

  卫无患道:“不算,大周处中心处,本就四面受敌,在立国初期卫家人常常几年不得回京,只因战事繁多。

  但自先帝中期起,大周繁荣更上一层,捷报频传,将士们虽也常年征战在外,小战不停,但早已不是最初那般没有日夜。

  所以……此番卫家几乎全员出兵,我心中多少不安。”

  苏越重复道:“全员出兵?”

  卫无患点头,当初崔日那一卦,迟迟未落,他心中本就多思。

  且崔日断言自己没有算错,当下那劫若是临近,必是死劫。

  如今迟迟不来,这劫,必然不单单是卫无患一人的了,怕是整个卫家都要遭牵连。

  苏越借卫无患的口,向崔日详探了当时的卦向。

  而如今再算卫无患,还是如她第一次所算一致。

  那道劫难,不见了。

  崔日算来亦是如此,但他依旧坚持,他那时都有让卫无患交代遗言的冲动,绝对不会有错,只是忧心这劫难还能避人算般,那一定是更大更邪更危机四伏。

  卫无患:“是,卫家留人只有稚儿或身残无法再出兵之人。虽四下战事的由头都挑不出毛病来,但……不该如此。”

  护国将军府,何等荣耀,满门忠烈不该不留一位主心之力在上京。

  苏越听罢只是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道:“那你注意安全,若是死了,也放心苏鸢的去吧,我会护她。”

  卫无患:“……”

  话是这么个话,怎么听她说出来却是这般的……难听,又安心。

  ……

  崔林之听完,有些不解的罗列道:“也就是卫家的劫,还在?那师傅要瞒下的理由会是什么?

  他还是要借命卫家吗?

  可崔日的八字呢?他又为何要控?难不成真的只为我长命两百岁?

  可还有问酒呢?问酒又为何与他一道失踪半年多?”

  苏越听得头疼。

  她掐指算崔崔,算完还是心有不安,连卫家的劫都能做变,又何况是崔日的呢。

  “问酒不是阴生子,这是肯定的对吗?”

  苏越突然开口问。

  崔林之被问的一愣,“人不是师姐你先教的吗?若是阴生子,不至于从头要学吧?”

  苏越的心飘着,她似乎要再一次失了殷问酒的约。

  那瘦小的背影当初明明都走出去好远,却还是因为她回了头。

  她与她拉了勾,她还等着她来接呢……

  苏越喃喃道:“是啊,我教了五年,她肯定不是。她不是阴生子,却又有这般惊人的天赋,更开了能识怨鬼的天眼,为何呢?”

  苏越总说她绝非凡辈。

  到底是怎样的人家,能生出这样的殷问酒来?

  崔林之道:“这个不好讲的吧,就比如你我,论身世也该算寻常人家吧?”

  苏越从未提过家人,崔林之只是心想,她的身世必然也不算离奇才是。

  苏越听罢白他一眼,“你我可开了天眼,你今年贵庚?这把年纪被问酒困入阵而不得解,这不是你说的吗?”

  崔林之不犟嘴,好脾气问道:“那师姐,你以为问酒该是如何的不一般?公主?”

  这样的探讨亦经过不下十次,期间苏越回过云梦泽寻人,也回过殷大娘那处。

  均是无果。

  ……

  暗室之中。

  殷问酒早已瘦得皮包骨头,腿脚无力,连吃饭喝水都颇为费力。

  她身上的伤疤好了又新增,况佑年大概给她用着最好的药,伤口恢复的快,那画皮女子还会给她涂抹祛疤膏药。

  这一日,殷问酒的神识被况佑年行术拉得涣散。

  她在昏迷的前一眼,还看到了况佑年嘴角那一抹得逞的笑。

  再次醒来。

  是被冲鼻的血腥味呛得干呕而醒,等她稍缓过劲时,才发现手脚上的锁链都已被取下。

  昏暗的地上血流下了台阶。

  殷问酒回过神来,满目惊恐的抬手看着自己一双染满鲜血的红掌。

  她又深又重的喘息着,嘴边喃喃道:“假的,都是假的。”

  暗室的门就这么敞开着,她撑地起身,又因无力,踉跄几步后狠狠摔在地上。

  这一摔,倒是摔出了几分力气般,她又站了起来,脚步虚浮着往外走。

  直到上了地面,烈日暖阳,微风徐徐吹来花香。

  大概是春天。

  殷问酒许久不曾见过日光,双目刺得发痛,她伸手去遮,印上一额头的血迹。

  “不是,不是的,都是假的,假的。”

  地面上,是一四方宅院的院中间。

  她躲避烈日的低头,视线便落在了地上被拖出的一道长长血痕。

  一路跟着痕迹看过去,便见院门台阶处趴着一人。

  一个女子。

  殷问酒抖的厉害,她使出浑身力气朝那人冲过去,在看清她的脸时,瞳仁瞬间因惊恐而放大!

  是苏越!

  她真的杀了苏越!

  呢喃般的咒语在殷问酒耳边响起,像隔了一层棉塞般,犹如她儿时为了躲苏央时塞的满耳棉絮便只能听到她咿咿呀呀啊啊嗯嗯的模糊语调。

  但此刻在她耳边念咒术的人,是况佑年。

  况佑年得逞的笑道:“快一年了,问酒啊,你这样的人师傅打心底里欣赏。”

  巨大又尖利的声响几乎要刺破她的耳膜,殷问酒痛苦的捂住双耳,耳道痒痒的,手上不知是谁的血,与她的血混在一起滴答落地。

  “啊!!!……”

  这痛苦的一声连绵不绝,呜咽起伏。

  叮——

  有什么东西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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