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林中暗卫遍布。

  苏央同溪羽拦下一人来问,说是还未有人下山,于是二人紧赶着爬得气喘吁吁。

  等二人终于在坡下露出头来时,唇色都发白了。

  “水、水。”

  苏央吞咽着干涸的喉咙,一边伸手朝向溪羽,脚步亦不停的朝墓碑及苏越走过去。

  “程姨,我来,送您,一程。”

  “越姨,您等等我,磕头。”

  她一身潦草的很,明显是醒来便急赶而来。

  咕噜咕噜灌下好几口水后,像是为眼泪储蓄上了似的,跪在程十鸢坟前的瞬间便犹如开闸,滴滴砸在的雪后潮湿的泥土地里。

  燃香,磕头。

  “程姨,您安心好走,花哥哥我会照顾好他的。”

  她自己还带着孩子气的抽咽,十五岁小姑娘说要照顾好梁崔日的语气坚定的像一种保证。

  梁崔日的眼眶本就还红着,此刻听着又红了些似的。

  一个赛一个的会哭。

  苏越看着二人唇边染笑。

  苏央站起身来,拿一双水汽氤氲的眸子打量起苏越,小声又有礼的唤了她一声:“越姨。”

  苏越笑着应她一声。

  是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若是挂上千南惠的人皮,两人自然不会是这种相处状态。

  苏央也有些难为情似的,又唤道:“越姨,我的身世在大娘那已经听过大概,我知道我娘亲便是惠姨的外貌与性情,她怀我生下我,作为我爹的那人均不知情。

  那……您知道我爹是谁吗?”

  这便是苏央最想问的问题。

  她昏迷醒来,也只以为自己确实是忧思伤神而致。

  但另几人是明白缘由的,于是各自心中八百个心眼的等待苏越的回答。

  苏越:“不知道,你娘没说过。”

  梁崔日:“……”

  殷问酒:“……”心中一声哼道:果然。

  这不正经的人,起誓哪里会管用。

  苏央也不信,质疑道:“可以越姨,我姓苏啊。”

  “我为何不姓程?过往出现在我身边的惠姨,是您与程姨共同扮之,若说是程姨在我身边更久,若我娘只与程姨交情更深,我为何姓苏呢?”

  苏鸢,这名字起的既用心又随意。

  除却当事人在意谁为姓,谁为名外,殷问酒他们确实没在这上面多有发散。

  如今听苏央问的格外认真,也思虑起来。

  是啊,姓苏确实是随意的结论吗?

  苏越的视线环了半圈,人人盯着她,皆是问题。

  她看着周献答道:“枕边吹风,你以为还能有什么风?与之长久的风,加之你不可控的风罢了。

  当然,我以为你不再可控所占比重更高。你父皇他既怕你死,又怕你谋权超过他的控制。”

  对殷问酒她答道:“危险无处不在,为避免你一头雾水的走上死路,改日书写将养魂魄的法子送与你。”

  对苏央她答道:“央央不觉得苏姓好听一些,女子姓名听着便自带上些许温柔。”

  她唤的央央,是与大娘口音一致腔调。

  众人听得明白,她这是准备走了,除却回答周献的话听着是这么个道理外,另两人都带着胡扯。

  “我是谁,什么身份,不准备编个故事给我吗?”殷问酒问。

  苏越笑:“编过的,按现在的现状无法自圆了,你且等为师再改改。”

  “那崔林之……”

  殷问酒话还未问完,苏越便打断他道:“做裴严,寻各种理由出现在我面前后,他便不再是裴严。又变成了谁我亦不知,你们留人在这附近守着。”

  她视线落在程十鸢的墓碑上,又道:“崔崔,一纸和离书,你要为她拿到,或者……杀了他。”

  梁崔日:“好!”

  龟缩三十多年,在程十鸢活死人身死后不畏苏越的阵来为她上香……

  “哼。”她哼笑一声,转身便走。

  “师傅!”殷问酒喊。

  “师傅……”梁崔日喊。

  “越姨!”苏央喊。

  苏越边走边道:“答不完的,不想答了,编的也累。”

  殷问酒:“桑桑!”

  蓝空桑神游半晌,一语回魂,伸手拦住苏越的路。

  苏越皱眉道:“你不会真动手吧?严刑拷打?大逆不道?目无尊长?”

  殷问酒追到苏越身边,小声在她耳边嘀咕道:“那铃铛,是卫家之物;央央,是卫家遗孤。”

  她不是问句。

  苏越侧头看向自己的逆徒,笑道:“你也太敢想了吧?”

  殷问酒也笑,“铃铛有何反应,你不知道吗?苏央今日为何没与我们一同来,若是寻常晕厥,我不能扎醒她吗?”

  看她如此信心十足的模样,苏越面露狐疑道:“铃铛呢?那你说说它有什么反应?”

  见两人头挨着头,嘀嘀咕咕。苏央忍不住想凑过去,被梁崔日拦下,“她有计划。”

  苏央便不敢动作了。

  这边殷问酒继续小声道:“卫家遗孤这个身份,背负太多,危险太高,所以我暂时不想她知道。

  我在云梦泽醒来,是靠这铃铛,也就是靠卫清缨一缕怨魂。

  六年前,卫家灭门,你是如何得到这卫家之物,又如何提前准备好了一切来以铃救我?

  铃铛、卫家、央央、我……这些关联人事物,不可能是巧合吧?”

  苏越眸光压下,又问了一遍:“铃铛呢?它有什么反应?”

  殷问酒:“铃铛我送给央央了,她……”

  “你送人了!”殷问酒还没说完,苏越便要咆哮似的。

  她慌乱下动手捂住了苏越的嘴,“您小点声!您现在做苏越呢,温柔点……”

  苏越掰开她的手,反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两声闷响。

  “嘶……怎么还打人啊。”殷问酒捂着额头,疼的泪花都炸了出来,可见苏越下手之重。

  “那是我派祖传法宝!为师让你不可离身佩戴,拴你性命用物!你竟敢送人?你吃了豹子胆了!”她又小声,又忍不住发火。

  殷问酒:“还骗人!我这不是试过了没事没死才送给她辟邪用的。”

  苏越:“你还真敢啊,拿命来试?”

  殷问酒:“自身魂分离后,我这一缕生魂不是养成了吗?你也说了卫清缨自愿离去,这铃不就做普通辟邪避祸之物了?”

  苏越:“在崔宅不是又响过铃吗?既还能响,你居然还敢送人。”

  殷问酒恍然:“噢……原来你让它响还有这层用意呢,可我从旁处也识破了不是怨气撞响啊。”

  苏越语噎,“真是…………难以管教!说,铃铛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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