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献哈哈大笑,扯动伤口带着痒意。

  他忍不住磨蹭两下,被殷问酒拦住,“涂了清凉膏药,别抓。”

  周献那双自带三分笑的狐狸眼盯着她看,“这不是只有皮相好使嘛。”

  殷问酒回忆初识周献时,他虽也总对她笑,但不是这般黏黏糊糊的眼神。

  不过他说的话在理。

  这副皮相,确实好使。

  “行了,周昊要杀我,这事我也脱不开,咱们的合作关系一直在,不用你出卖色相。”

  说罢她扯下袜子,露出脚踝来,顺便给自己涂些去疤的膏药。

  烫伤的死皮已经脱落,变成一块比周边肤色更粉的淡疤。

  周献问:“上回解况府的怨时,你说它热了两次,这次直接烫伤,是因为郝月青化解的是咒怨吗?”

  殷问酒一边擦药一边答道:“也许吧,我也不确定。”

  “下次解怨,还是得做个防护,比如拎着红绳?”

  周献考虑的遥远。

  殷问酒心不在焉的应了声。

  护城河的眼泪,山肠内的牌位。

  卫府的这趟浑水,她或许早已成为局中人。

  ……

  上京城。

  楼还明难得闲上一日,带着王前往献王府去。

  这一个多月来,已经有不少人见着他出入献王府。

  周献这个闲王被禁足,勾栏瓦舍听不了曲,心中烦闷,谁也不见。

  只有多年挚友楼还明还能得见。

  “卷柏,庭骁还没传信来吗?”

  卷柏摇头,这一个多月,他也足不出户。

  戴着人皮面具的暗卫吊儿郎当的斜靠在亭子里,一边喝酒一边同楼还明下棋。

  楼还明心神不宁,“眼瞅着就快解禁,”他看了一眼暗卫,“这骗骗别人还行,陛下,太子,亲近的人肯定瞒不住啊!”

  ‘周献’敲了敲棋面,“将军,王爷留了符,若是他未及时赶回来,我便装病,隔着床帘不说话,也能拖上些日子。”

  这法子,也拖不了太久。

  周帝惯会拨弄人心,太子周昊年前被打压的气势,正好借此机会扶正。

  周禹也不知何时回京,而周帝如此‘宠爱’周献,没提前解禁也是因为周献没像以往耍无赖。

  周帝也还没到非得寻着机会先放他出门的时机罢了。

  献王府暗处,盯着‘周献’的人百无聊赖。

  心道这献王这次怎么就真的乖乖禁足了。

  ……

  太子府。

  监视献王府的人日常回禀,言语重复:“无异样,喝酒,下棋,偶尔钓鱼作画,并未出府。”

  周昊点头,挥手让人退下。

  没一会,书房门再次被人敲响。

  朱婉卿的声音在门外传来,“殿下,臣妾熬了梨汤。”

  周昊亲自去开了门,接过她手中的食盒。

  “这些事让下人准备就好。”

  朱婉卿把梨汤端出来,“不废事,臣妾无法为殿下排忧,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周昊揉了揉眼眶,近两个月,事情办的顺利,陆澄该要回来了。

  朱婉卿舀了一勺汤水,送到周昊唇边,他张嘴饮下。

  “臣妾给那女子也送了一份去。”

  “她可喝下?”

  “喝了几口,”朱婉卿犹豫一瞬,还是开口道:“眼下已是四个月的身孕,但她的肚子还是未见增长……”

  周昊肉眼可见的眼神发冷,“一群庸医!”

  “婉卿,你照看她这些日子,她可有与你说些什么?”

  那个骨瘦嶙峋的女子,严格来说,是个孩子。

  她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哪,有些精力的时候,都求着朱婉卿放她回应天府。

  额头还有一道粉色的莲花,不是画出来的,莲花的延伸、脉络犹如活物,格外好看。

  朱婉卿道:“只说要回应天府找她爹娘,她连……有孕都不知道。”

  纪梨只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

  不断有大夫来为她把脉,那神色,无声说着她大概快死了。

  小姑娘天真的很。

  朱婉卿照顾她,她亲热的叫她姐姐,求姐姐让她死前见父母一面感谢生养之恩。

  这样算不上多高姿色的小女孩,怎么看,都不是周昊会喜欢的类型。

  他格外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为什么呢?

  “听人说,她还是高兴你陪着的,你没事多去宽慰她,旁的无需多说,我已派人出门取药,该是快了。”

  朱婉卿点头,送上第二口梨汤时,书房门外传来陆澄急迫的声音,“殿下,我回来了。”

  周昊手一挥,陶瓷汤勺带着梨汤洒在地上。

  “你先出去。”

  朱婉卿与陆澄错身时,他带着满身风尘行了个礼。

  书房门被关上。

  朱婉卿还未走远,便听到什么东西砸碎的声音。

  看来,并不是好消息。

  书房内。

  周昊终究还是砸了那唯一的琉璃杯。

  殷问酒没杀成!

  骨灰没带回来!

  阵法还被破了!

  他手指着跪下的陆澄,面上带着气愤的颤抖,“你还敢回来?”

  陆澄熬的面颊深凹,他低着头,依旧冷静,

  “千南惠不允许我杀殷问酒,加上献王援兵,我们便更不占优势。”

  “献王援兵?他派了人去?”

  陆澄:“他亲自去的,交手中还受了一剑。”

  陆澄紧赶回来,并不知道周献被禁足献王府一事。

  周昊一拍书桌,“我当他怎会安安静静关在王府!给我玩替身是吧?”

  眼下比起周献,更要紧的还是纪梨肚中的孩子。

  还有阵破了……

  “殿下,千南惠没来找您吗?”

  周昊寒着脸吐出两个字:“并未。”

  “她与我说过可分出一半,我抢出骨灰后,她让我蛊毒复发又抢走了,那阵眼,也没再顾。”

  周昊闭上双眼,久久未睁开。

  “千、南、惠!”

  可以用郝月青骨灰养胎的法子是她说的,抢走郝月青骨灰的还是她!

  “陆澄。”

  陆澄抬头,满眼血丝。

  “你是千南惠送给我的人,所以你,究竟是她的人,还是我的人?”

  陆澄拱手道:“我一直是殿下你的人。”

  “可你的命脉在千南惠手中,你死,不过是她一个响指的事,不怕死?”

  陆澄:“怕。”

  陆澄六岁就被送到太子府,转眼二十多年。

  他见证了周昊的野心勃勃、意气风发和无可奈何。

  周昊上前两步,托着陆澄的手肘把人扶了起来。

  “阿澄,我也怕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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