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台上还有一个香炉。

  香炉内并没有香烧完后留下的竹签,但炉里的灰不少。

  想来,就是萧澈烧的那些八字。

  殷问酒抬头看了一眼周献,他下颌绷的很紧,目光死死的盯着那牌位。

  浑然不知自己捏她的手有多用力。

  殷问酒又看向周禹。

  周禹的情绪更加明显,是愤怒。

  他双目如火,握着剑的手骨都用力到发白。

  再看楼知也,也是满目震惊。

  “卫清缨,是谁?”

  “卫老将军的小孙女,也是一位女将军。”

  回答她的,是楼知也。

  殷问酒又问:“上京城,护城河边,那荒废的护国将军府?”

  楼知也点头:“是。”

  殷问酒:“周昊,与这位女将军,有何仇?”

  年仅十七的女将军,想来在上京城该是名声大噪才对。

  她却从未听闻,如那个卫将军府一样。

  看来所有关于卫府的事,都是上京城的禁令。

  殷问酒这个问题,连楼知也都没办法回答。

  周昊和卫清缨能有什么仇。

  将军府的事,说到底,能下令的是那位,周昊不过是执行者。

  又何需单独把卫清缨的牌位拎出来做阵?

  “嗯?”殷问酒追问了一遍。

  周献回了些神过来,手下的劲也松了些。

  还无知觉的帮她轻揉起来,“此地不宜多说,先破阵吧。”

  殷问酒应了一声,抬手点燃符咒。

  还未放入香炉,便察觉到脚踝处那铃铛,似乎又热了起来。

  铃铛是贴身的,越来越热,甚至带了烫意。

  是青儿吗?

  殷问酒不再迟疑,将符咒放在了香炉内,顿时,火光照亮了整个石室。

  “卫清缨,生于天元…………往生极乐,南無阿弥多婆夜……”

  她小声念着,一遍往生经念完,那火光不息反而更甚。

  顿时间,山洞中狂风四起,没有源头的,呼呼乱撞着。

  风刃凛冽如刀,让众人连眼都睁不开。

  能感觉到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了破口,甚至连衣裳都划破了一些。

  好在都有殷问酒的黄符护体,没有造成更多的伤害。

  那风狂转一圈后,便一股脑的散了。

  石室恢复如初,火光熄灭。

  卫清缨的牌位也烧了个干净。

  阵,破了。

  那呼啸而去的风,便是怨气,怨压太久,变成连常人都能有切身体会的锋利风刃。

  这会,换殷问酒死死握着周献的手。

  用力之大。

  “问酒,你……”周献一句话还没问完。

  殷问酒便喷出一口血来。

  这样浓厚且多的怨,换作之前,估计能直接把她撞死。

  殷问酒靠着周献绵软无力的往下滑,被他提腰搂住,“我要如何?”

  还能如何,她都贴着他了,还是难受的要死。

  脚踝的铃铛也烫的生疼。

  好在怨气四散,无法喘息的感觉得以缓解。

  殷问酒强撑着把自己站直,在周献的剑刃上划破一指。

  她单手掐诀,指尖的血慢慢散成血雾,血雾越来越大,四下寻找些什么似的。

  “郝月青。”

  “郝月青。”

  “郝月青。”

  有黑气自石壁飘来,被血雾缠住。

  越来越多,黑红两层交缠,却不相融。

  殷问酒闭上双眼,她被拉入了一个幻境。

  郝月青站在一道木桥上,看着她笑道:“掌柜的,好久不见呀。”

  她大概是十五岁时的模样,与殷问酒认识她时,没什么不一样,只是现在更稚嫩些。

  殷问酒也笑,“好久不见,抱歉在上京时,错过了和你见面。”

  郝月青带着她往桥下走,湖水清澈见底,铺满了被湖水冲到圆润的石头。

  “这条湖,便是我落水的湖,那是萧澈哥哥第一次亲我,也是唯一的一次,书呆子。”

  郝月青回忆的时候,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我说我从未怕他,他大概从未相信,总不肯多亲近我,每次都得我厚着脸皮去牵他,去抱他,还只许我亲他的脸,书呆子。”

  殷问酒跟着她走,不想打断。

  “问酒,我也不知道,我会有那么大的怨气,让你受苦了。”

  郝月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一生,受了再多的苦,想想和他一起过的日子,也能找些甜味来。

  我很不甘,他书读的好,必能有一番作为,我们原本,该是让人艳羡的一对。

  我随千南惠走时,连他也没告诉,离别总是悲苦,我想着,我总会回来的。”

  殷问酒忍不住问:“那为什么要去云梦泽呢?待在应天府,若事成,她会放你的吧。”

  郝月青又笑了笑,“看不下去,那些姑娘,也无辜的很。也想着,猴年马月的等,不如搏一搏呢?”

  殷问酒追问道:“那为何又从云梦泽出来?蛊毒发了吗?”

  郝月青摇头,“出来的时候没有发作,在上京城才有了发作的趋势。

  我最初想和你一起出来,但怕连累你和空桑,你和千南惠,我不知道谁更厉害些,不敢拿你来赌。

  后来出来找你,是听云梦泽一位客人说,秦淮河有一位叫宁可人的琴师。

  于是我抱了侥幸心理,如果他们已经培育而成,我是不是可以求问酒你,帮帮我和萧澈呢?”

  原来如此。

  没成想在上京城遇到了况复生,世事难料。

  郝月青继续说着:“执念太深终成怨,想着萧澈还在南宁府等我,照看着我双亲十余年,死后才知道自己怨深似海呢。抱歉啊问酒。”

  她又带着歉意的看向殷问酒,“害你那么疼。”

  那种疼,确实让殷问酒记忆犹新。

  她无所谓的耸肩,“没事,现下最要紧的事,我该如何解你的怨呢?”

  “不用解,我只是为了见见你,才没立即消散。”

  殷问酒不解:“不用解?你放下了吗?”

  郝月青点头,“放下了,见你那么痛苦,很快便放下了。

  只是留了些残怨,没想到真的等来了萧澈,他能带我回南宁府,也算无憾。

  我想着,见过父母,落葬祖坟,便彻底散了。

  没成想,一到南宁府,便入了阵。这阵,我也是才知道不久,大概是之前撞响过你的铃铛,所以还能给你托点信。

  谢谢你啊问酒,就因为一点信息,你真的千里迢迢的来了。”

  殷问酒疑惑:“你引我来,却无怨要解吗?”

  “对,没有,真正想让你来的,其实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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