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内已坐二人。

  各自愁苦着一张脸,喝闷酒。

  周献解了斗篷坐下,“出什么事了?”

  楼还明摇头,“就是不知道啊!”他简要的把今日在苏合院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周献难以置信,“吐血?磕头?哭?”

  楼知也:“两位大人的关系也有些微妙。”

  周献:“怎么说?”

  “以往叔父看父亲,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今日两人好似……冰释前嫌了般。”

  楼知也找到了一个能准确形容的成语。

  楼还明也认可道:“昨日两人是分别出的门,去了不同寺庙为祖母祈福,今日父亲听说需要继续祈福,放下碗筷就走了内门往侯爵府去了。听门房说,两人坐一辆马车走的。”

  “那内门,自祖父走后,父亲便再没跨过去。”

  周献倒了杯温酒,仔细品着。

  四人关了两三个时辰,究竟说了些什么?

  这股子想知却不得而知的劲,成功被兄弟两人吊了起来。

  周献:“殷姑娘还真是个奇人啊,居然连说和都擅长。”

  楼知也:“还明,她起码还能听你一说,你为何不去问问?”

  楼还明看傻子似的看了一眼楼知也,“她连听都不让你我听,为何会浪费口舌与我再叙述一遍?”

  楼知也又问:“那蓝姑娘也在里头,她呢?”

  “她更不会说,你也打不过。”

  三个各自端起酒杯,无声喝了起来。

  湖里不时有船只划过,上京城的夜,早已黑透。

  那殷问酒,此刻会不会已经到了王府,若是他这个局外人问一问?

  嗯,她不会说的,周献几乎立即就给了自己答案。

  她甚至连楼府都不希望他去!

  那就让她在王府且等着吧!

  一壶温酒过后,楼下传来一声悠扬的琴音,三人目光相对,这琴师,是有些技艺在身的。

  但此刻也无人站起身来去楼下望一眼,只在这幽幽琴声中,抓心挠肝的借酒消愁着。

  听了三曲,周献站起身来,“我先回府。”

  另两人起身相送,而后又倚着围栏相互猜测着。

  ……

  献王府。

  周献进门便招来暗卫,“人来了?”

  “来了,前一刻钟来的。”

  他带着一身寒气推门而入时,殷问酒正站在书桌前写字。

  她的头发又散着,拿了一根绳子随意在身后系了一道。

  见他进来,抬了抬眼皮又继续写着,“王爷回来了,还以为你今日不在家呢。”

  她声音懒懒的,没什么精神。

  周献解了斗篷,站在炉火边驱寒,“若不是看这房间布局,我还以为是进了殷姑娘的卧房呢。”

  殷问酒不恼他话里的阴阳怪气,还赔着歉意道:“抱歉啊,我想着你这里朱书黄纸都是现成的,就想来为你多画些符咒。”

  周献:“……”这倒显得是他不识好人心了。

  “劳姑娘如此记挂,该是我道歉才对。”

  殷问酒还在写着,周献暖和了身子,朝书桌边走去。

  就听她说:“你也不用道歉,左右我还没开始画,左右也是不想画了。”

  周献:“……”她这气性,是大的。

  左右他是激不得的。

  “姑娘在写什么?”

  周献绕到了殷问酒身侧,仔细辨认着,“为、什么?为什么?”

  满满当当的,全是为什么?

  且越写笔锋越潦草,显然是燥的。

  “殷姑娘在问什么?不如说来听听,看我能不能拆解一二。”

  不出意外,就听她答道:“别人家的事少打听。”

  见他一身风霜,殷问酒又问道:“王爷打哪来?”

  她不让打听,自己倒问的随意极了。

  “小秦淮河。”

  殷问酒楞了一瞬,点评道:“好雅兴。”

  周献也没辩解,“姑娘初来上京,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应天府的秦淮河是什么地方,它大概就是什么地方吧,云梦泽有一琴师,来自秦淮河,有些听闻。”

  “葵仙儿?说起琴师,殷姑娘若是喜欢,改日也可以上春榭潮听听,他们新来一琴师,听着与葵仙儿不相上下。”

  殷问酒搁了毛笔,“春榭潮?王爷去春榭潮只听曲吗?”

  周献笑了笑,“不然呢?”

  春榭潮是青楼,格调再高也是雅致的青楼,提供身色服务。

  “以王爷来看,春榭潮里的女子,一生最是渴求什么?”

  殷问酒站的累了,她坐下来,换上朱砂笔,扯过黄纸。

  前头刚说不想画了,此刻又画了起来。

  口是心非的很。

  周献想了想她的问题,她自然不会无缘无故问到这里来,“那陈氏,是春榭潮的人?”

  “王爷,过慧早夭啊。”天南地北的,机缘巧合的,他也能连上。

  “早夭熬过来了,眼下只能是英年早逝了。”

  殷问酒一张符未画完便搁了笔,拉过周献立于身侧的手便把上了他的脉。

  果然!

  周献俯视着殷问酒的眉眼,她这两日气色好了些,但肉眼可见的犯愁。

  她握住他的手还未松,明明他才是刚从外头回来的人,她竟然比他的手还要凉。

  “殷姑娘也是,过慧了。”

  周献不过接了一句话,她便听出了他话里的情绪。

  殷问酒松开他的手,扯了那张画了一半的黄符丢了。

  “一笔不成便无用了吗?”

  “不是,我不喜欢。”

  周献:“……”

  旁人画符均是耗费心力的,但殷问酒的心力本就无几。

  平常符咒对于她来说反而毫不折损,只有颇有用处的一些才会让她费力。

  如今更是体验过了费命的血符。

  她又换了一张黄纸,“不是说要努努力的吗?”

  周献无谓的耸耸肩,“下次一定。”

  “昨日不是画很多了吗?”

  殷问酒笔尖不停,“昨日也说了,让你不要太把我当回事,我怕接下来要忙,没时间给你多准备。”

  周献端来茶盅的动作一滞,“很难?在留遗物?”

  殷问酒连连点头,“很难,在留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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