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真心希望这一次就这么死了算完。”
陈家后花园之中，陈老抱着女保姆给他准备的小茶壶，带着一种呢喃一般的口吻说道：“人一死，什么苦恼全都忘记了，也就不再烦恼。”
出于对一个老人的尊重，陈北雁真心希望自己能够开口劝他一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他看着陈老澄净的眼眸，心里却是知道，这或许是陈老的真心话。
“但是有些烦恼，我又真心觉得，只有我能背。”
陈老轻轻叹息着，缓缓说道：“你大舅和你二舅，还有远在美国的三舅，说到底，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说你大舅现在的这摊子生意，就是你二舅现在的职务，我不在了，也就都不在了。”
这的确是实话，毕竟，陈老的身份摆在那里，只要陈震中和陈征南不是搞得太过过份，，，总还要给陈老留点情面。
“你叶舅舅这边，总体来说，我还是比较放心的，因为他知本知足。要说这些年打拼，没有我活着，或许他没可能有现在的成就，但是平心静气的说，就算没我，他和小辛两个人也不会太差。我是比较放心的。”
陈老的神色转而黯淡，缓缓说道：“但是，有一幢罪过，我只有活着才能背。”
陈北雁知道他想说什么，沉吟着说道：“终究过去了，终究你也是个老人。”
“是啊，终究我也是个老人。”
陈老自嘲的笑笑：“换了是别人，只怕你妈妈早就杀上门了。这么多年，她躲着不见我，其实也就是怕见了我控制不好情绪。”
“我知道，和你谈这个话题，我很沉重，你也一样很沉重，但是有些话，我还是要说。”
陈老说道：“你这次来看我，不需要否认什么，我很清楚的知道，其实也就是看看我活得怎么样，活得好了，你放心了，也就走了，但还是下一次再来，有可能只是来看看我的灵位。”
“外公我……”
陈北雁心中一颤，说道：“我会常来看你。”
“那我谢谢你，真心的。”
陈老老怀大慰，笑了笑，又带着一点老人的狡黠，眨眨眼睛，说：“你要能劝你妈妈回来也看看我，我就更谢谢你了。”
“……”
陈北雁沉默了很久，还是点了点头：“我尽力。”
“不需要勉强，我知道你也有你的苦衷。”
陈老其实也就是一说，自己很清楚的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关于你的事情，我想那天时间紧，没有说太多，我现在或许可以给你再补充一些。”
陈北雁点点头，说：“昨天我回了一趟蓝岛县，也有一些疑问。”
陈老问他：“我直接说，还是你问我答？”
陈北雁想了想，问道：“我有件事想不明白，您说当年整个京华的人反对我爸和我妈在一起，我理解，因为我爸可能出身草根，不大被人瞧得起，但是那些修行者，为什么也要追杀我爸妈，或者准确的说是我爸爸。”
“你爸出身草根这个说法并不准确，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你爸出身本就是将官家庭，当然是古代的将官家庭。真正让京华的人群起攻之的主要原因在于，有人在推波助澜，加大对你爸草根一族出身的宣传和渲染。”
陈老坦然解释道：“我承认，我也是推波助澜者之一。究其原因在于，你爸的身份摆在那里，说白了，很为人所不齿。”
“你可能又要问你爸的身份，想要替你爸辩驳一句，但我还是不能告诉你。我想说的是，这个问题，随后我在给你解释为什么不能告诉你。”
陈老喝了一口茶，品尝着茶水之中的苦涩，又说：“至于修行者们为什么会追杀你爸，说实话，我并不是很清楚，这件事是南山道门的掌教大人挑头，真实的原因他最清楚。”
陈北雁咬咬牙，说：“那我去找他聊聊。”
“这个你以后在看着办。”
陈老笑笑，又说：“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多少知道一点，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
他所谓知道一点，究其原因，其实只是因为里面涉及到的一些理念和知识，并不是很容易理解。
按照陈老的理解，陈北雁的爸爸不是现代人，而且不是那种通俗意义上的灵魂穿越者，比如宋叔，比如张士诚，比如沈万三……陈北雁的爸爸是彻头彻尾的穿越者。
陈北雁的爸爸，不单单灵魂是古代的灵魂，就连身体，也是古代的那具身体。
“换而言之，当你活在现在这个时代的时候，在古代，已经没有了他这个人。”
陈老说：“掌教大人当时说过，你爸爸在历史上自有他的地位和作用，而他在青年时期，就离开了他应该在的那个时代，其实是非常不应该的。因为，他不在那个时代，那个时代就不会有他的故事，没有他的故事，有些历史就会相应的发生改变。”
陈北雁眉梢微挑：“蝴蝶效应？”
陈老想了想，点头道：“是这个话。”
蝴蝶效应是气象学家洛伦兹1963年提出来的。大致说，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能在两周后引起美国德克萨斯引起一场龙卷风。
其原因在于：蝴蝶翅膀的运动，导致其身边的空气系统发生变化，并引起微弱气流的产生，而微弱气流的产生又会引起它四周空气或其他系统产生相应的变化，由此引起连锁反映，最终导致其他系统的极大变化。
蝴蝶效应说明，事物发展的结果，对初始条件具有极为敏感的依赖性，初始条件的极小偏差，将会引起结果的极大差异。
在历史演变过程中，这其实也是非常适用的。
比如说，秦始皇一统天下的动机，向前一直追溯，可能是当初寄居赵国时某人的一个鄙视的眼神；武松被逼上梁山，可能只是因为潘金莲当初撑起窗户，被西门庆看到……等等。
历史上，一些非常细小的细节，可能在当时看来，或许并不是很重要，但是及至最后，却很容易导致完全不同的后果。
具体到陈北雁爸爸的问题上，陈北雁的爸爸既然在历史上有名，但他离开了那个特定的时间段，来到了现代，那么，原本应该是由陈北雁爸爸完成的一些事情，最后因为他的人不在那个时间，自然也就不会发生，从而导致后续的历史随之发生变化。
“所以，掌教大人的意思是，必须要把你爸爸杀死，这个杀死，是指让你爸爸在现代这个时代彻底消失，回到他应该在的那个年代。”
陈老把这个很绕口的原因说出口，有些疲惫的喘了几口气，才又说道：“至于你妈妈，我可以肯定的是，她的确是我的女儿，所以说，你爸妈的结合，是一个古代人和现代人的结合，落实到你的身上，是一个原本不应该存在的男人和一个现实真实存在的女人生出来的一个既可以属于过去，又可以属于现在的矛盾体。”
陈北雁听他这么说，都觉得自己很矛盾。
“听你这么说，我都不知道我应该是古代人，还是现代人了。”
陈北雁苦笑着说道：“这么说来，南山道门的掌教大人，还真是维护历史秩序的大好人。”
“对，就是这个词，秩序！”
陈老的记忆明显被这个词打开了一扇窗，说道：“当初掌教大人说到的就是这个事，说你爸爸在现代的存在，扰乱了历史秩序，如果继续容留他在现在，极有可能导致两个不同的现代。这种不同，如果不及时加以纠正，极有可能导致两个世界的重叠，导致整个地球的崩陷。”
陈北雁默然。
他理解这种担忧，换做他处在掌教大人的角度上，或许也会如是这般。
然而，他毕竟不是掌教大人，他清楚地知道，现在的地球上不只有现在这个世界，还有另外的五个世界跟现在重叠着……
……这一年及此，他忽然想到，也或许掌教大人并不是不知道多重世界的并存，或许掌教大人对此知道的还很清楚。
那么，对爸爸扰乱历史秩序的担心，是不是因为掌教大人非常清楚的知道，地球承受六个世界的重叠已经是极限，再出现第七个世界，就有可能导致地球崩塌呢？
一切皆有可能。
陈北雁深吸一口气，仰头望着京华灰蒙蒙的天空，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没有起先那么压抑。
并不是单纯的因为他想通了这种可能，只是因为，他忽然觉得，事情如果真是这样，或许已经能够梳理出一条清晰的脉络。
想了想，陈北雁问道：“说一千，道一万，归根结底，其实就是我们一家三口的身份问题。”
“我总结了一下，不管是谁，暂时都没人告诉我，我爸爸是谁，而且我还确定的知道，因为某些原因，我妈妈一直回避跟我的碰面。那么――”
陈北雁最后问道：“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不管是在我知道我爸爸是谁的那一刻，还是在我妈妈见到我的那一刻，同样会影响到这个世界的秩序？”
陈家后花园之中，陈老抱着女保姆给他准备的小茶壶，带着一种呢喃一般的口吻说道：“人一死，什么苦恼全都忘记了，也就不再烦恼。”
出于对一个老人的尊重，陈北雁真心希望自己能够开口劝他一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他看着陈老澄净的眼眸，心里却是知道，这或许是陈老的真心话。
“但是有些烦恼，我又真心觉得，只有我能背。”
陈老轻轻叹息着，缓缓说道：“你大舅和你二舅，还有远在美国的三舅，说到底，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说你大舅现在的这摊子生意，就是你二舅现在的职务，我不在了，也就都不在了。”
这的确是实话，毕竟，陈老的身份摆在那里，只要陈震中和陈征南不是搞得太过过份，，，总还要给陈老留点情面。
“你叶舅舅这边，总体来说，我还是比较放心的，因为他知本知足。要说这些年打拼，没有我活着，或许他没可能有现在的成就，但是平心静气的说，就算没我，他和小辛两个人也不会太差。我是比较放心的。”
陈老的神色转而黯淡，缓缓说道：“但是，有一幢罪过，我只有活着才能背。”
陈北雁知道他想说什么，沉吟着说道：“终究过去了，终究你也是个老人。”
“是啊，终究我也是个老人。”
陈老自嘲的笑笑：“换了是别人，只怕你妈妈早就杀上门了。这么多年，她躲着不见我，其实也就是怕见了我控制不好情绪。”
“我知道，和你谈这个话题，我很沉重，你也一样很沉重，但是有些话，我还是要说。”
陈老说道：“你这次来看我，不需要否认什么，我很清楚的知道，其实也就是看看我活得怎么样，活得好了，你放心了，也就走了，但还是下一次再来，有可能只是来看看我的灵位。”
“外公我……”
陈北雁心中一颤，说道：“我会常来看你。”
“那我谢谢你，真心的。”
陈老老怀大慰，笑了笑，又带着一点老人的狡黠，眨眨眼睛，说：“你要能劝你妈妈回来也看看我，我就更谢谢你了。”
“……”
陈北雁沉默了很久，还是点了点头：“我尽力。”
“不需要勉强，我知道你也有你的苦衷。”
陈老其实也就是一说，自己很清楚的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关于你的事情，我想那天时间紧，没有说太多，我现在或许可以给你再补充一些。”
陈北雁点点头，说：“昨天我回了一趟蓝岛县，也有一些疑问。”
陈老问他：“我直接说，还是你问我答？”
陈北雁想了想，问道：“我有件事想不明白，您说当年整个京华的人反对我爸和我妈在一起，我理解，因为我爸可能出身草根，不大被人瞧得起，但是那些修行者，为什么也要追杀我爸妈，或者准确的说是我爸爸。”
“你爸出身草根这个说法并不准确，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你爸出身本就是将官家庭，当然是古代的将官家庭。真正让京华的人群起攻之的主要原因在于，有人在推波助澜，加大对你爸草根一族出身的宣传和渲染。”
陈老坦然解释道：“我承认，我也是推波助澜者之一。究其原因在于，你爸的身份摆在那里，说白了，很为人所不齿。”
“你可能又要问你爸的身份，想要替你爸辩驳一句，但我还是不能告诉你。我想说的是，这个问题，随后我在给你解释为什么不能告诉你。”
陈老喝了一口茶，品尝着茶水之中的苦涩，又说：“至于修行者们为什么会追杀你爸，说实话，我并不是很清楚，这件事是南山道门的掌教大人挑头，真实的原因他最清楚。”
陈北雁咬咬牙，说：“那我去找他聊聊。”
“这个你以后在看着办。”
陈老笑笑，又说：“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多少知道一点，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
他所谓知道一点，究其原因，其实只是因为里面涉及到的一些理念和知识，并不是很容易理解。
按照陈老的理解，陈北雁的爸爸不是现代人，而且不是那种通俗意义上的灵魂穿越者，比如宋叔，比如张士诚，比如沈万三……陈北雁的爸爸是彻头彻尾的穿越者。
陈北雁的爸爸，不单单灵魂是古代的灵魂，就连身体，也是古代的那具身体。
“换而言之，当你活在现在这个时代的时候，在古代，已经没有了他这个人。”
陈老说：“掌教大人当时说过，你爸爸在历史上自有他的地位和作用，而他在青年时期，就离开了他应该在的那个时代，其实是非常不应该的。因为，他不在那个时代，那个时代就不会有他的故事，没有他的故事，有些历史就会相应的发生改变。”
陈北雁眉梢微挑：“蝴蝶效应？”
陈老想了想，点头道：“是这个话。”
蝴蝶效应是气象学家洛伦兹1963年提出来的。大致说，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能在两周后引起美国德克萨斯引起一场龙卷风。
其原因在于：蝴蝶翅膀的运动，导致其身边的空气系统发生变化，并引起微弱气流的产生，而微弱气流的产生又会引起它四周空气或其他系统产生相应的变化，由此引起连锁反映，最终导致其他系统的极大变化。
蝴蝶效应说明，事物发展的结果，对初始条件具有极为敏感的依赖性，初始条件的极小偏差，将会引起结果的极大差异。
在历史演变过程中，这其实也是非常适用的。
比如说，秦始皇一统天下的动机，向前一直追溯，可能是当初寄居赵国时某人的一个鄙视的眼神；武松被逼上梁山，可能只是因为潘金莲当初撑起窗户，被西门庆看到……等等。
历史上，一些非常细小的细节，可能在当时看来，或许并不是很重要，但是及至最后，却很容易导致完全不同的后果。
具体到陈北雁爸爸的问题上，陈北雁的爸爸既然在历史上有名，但他离开了那个特定的时间段，来到了现代，那么，原本应该是由陈北雁爸爸完成的一些事情，最后因为他的人不在那个时间，自然也就不会发生，从而导致后续的历史随之发生变化。
“所以，掌教大人的意思是，必须要把你爸爸杀死，这个杀死，是指让你爸爸在现代这个时代彻底消失，回到他应该在的那个年代。”
陈老把这个很绕口的原因说出口，有些疲惫的喘了几口气，才又说道：“至于你妈妈，我可以肯定的是，她的确是我的女儿，所以说，你爸妈的结合，是一个古代人和现代人的结合，落实到你的身上，是一个原本不应该存在的男人和一个现实真实存在的女人生出来的一个既可以属于过去，又可以属于现在的矛盾体。”
陈北雁听他这么说，都觉得自己很矛盾。
“听你这么说，我都不知道我应该是古代人，还是现代人了。”
陈北雁苦笑着说道：“这么说来，南山道门的掌教大人，还真是维护历史秩序的大好人。”
“对，就是这个词，秩序！”
陈老的记忆明显被这个词打开了一扇窗，说道：“当初掌教大人说到的就是这个事，说你爸爸在现代的存在，扰乱了历史秩序，如果继续容留他在现在，极有可能导致两个不同的现代。这种不同，如果不及时加以纠正，极有可能导致两个世界的重叠，导致整个地球的崩陷。”
陈北雁默然。
他理解这种担忧，换做他处在掌教大人的角度上，或许也会如是这般。
然而，他毕竟不是掌教大人，他清楚地知道，现在的地球上不只有现在这个世界，还有另外的五个世界跟现在重叠着……
……这一年及此，他忽然想到，也或许掌教大人并不是不知道多重世界的并存，或许掌教大人对此知道的还很清楚。
那么，对爸爸扰乱历史秩序的担心，是不是因为掌教大人非常清楚的知道，地球承受六个世界的重叠已经是极限，再出现第七个世界，就有可能导致地球崩塌呢？
一切皆有可能。
陈北雁深吸一口气，仰头望着京华灰蒙蒙的天空，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没有起先那么压抑。
并不是单纯的因为他想通了这种可能，只是因为，他忽然觉得，事情如果真是这样，或许已经能够梳理出一条清晰的脉络。
想了想，陈北雁问道：“说一千，道一万，归根结底，其实就是我们一家三口的身份问题。”
“我总结了一下，不管是谁，暂时都没人告诉我，我爸爸是谁，而且我还确定的知道，因为某些原因，我妈妈一直回避跟我的碰面。那么――”
陈北雁最后问道：“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不管是在我知道我爸爸是谁的那一刻，还是在我妈妈见到我的那一刻，同样会影响到这个世界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