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里吃过午膳,苏启霄特意让幽草去了趟乔府,约上昨日的青衣男子一同喝酒。

  乔家门口,互道姓氏后,苏启霄便与青衣男子并肩走向酒楼,沿街路人纷纷侧目。

  昨夜天黑看不清长相,其实这青衣男子长得真是一点不差,尤其是他天生女相,身材虽清瘦,但好在肤白秀美,眸下飞樱点唇,遇雪犹清。

  无奈论气场另一侧的苏启霄实在过于耀眼,贵气无双且神逸出尘,论世间几人能及三分?

  姓司的青衣男子刚刚午觉睡醒,伸伸懒腰,开口问:“苏兄怎么有兴致请我喝酒?”

  苏启霄道:“怎么,不行?”

  青衣男子收着胸脯,微微弯腰,笑道:“当然可以!但是可得苏兄请客,就凭我一管家这点儿月钱可不敢进这么好的酒楼!”

  二人眼下,便是全城最昂贵的徐福楼。

  “自然。”苏启霄笑了笑。

  青衣男子扭捏道:“哎呀,还有就是……同苏兄这般宸宁之貌的人并肩走,感觉不太好。”

  苏启霄拍拍他,催促道:“好了好了,别婆婆妈妈的,小二!端酒上菜!”

  “得嘞!”店小二热情呼应。

  二楼厢房,风光极佳,可俯看徐州小南湖。

  青衣男子品味起上好酒菜,又见那位生得一双冷艳绿眸的国色女子斟酒,便诚恳道:“苏兄不如直言想问什么吧?不然这酒我可喝不进一点。”

  苏启霄淡淡饮了一口徐福楼特有的沛公酒,一言不发。

  幽草悄悄将厢房窗户紧闭。

  苏启霄这才道:“乔府是徐州城里最大药商,乔家二小姐更拥有配制治疫病草药之才,我欲向司兄了解尊府二小姐的事迹。”

  青衣男子捂嘴惊呼:“苏兄!莫非你也是钟意我家二小姐的人之一?”

  苏启霄险些将口中酒水喷出,回绝道:“你误会了,我与二小姐尚未见过面,单纯想问问……”

  青衣男子点点头:“也是,二小姐她从不出阁的,苏兄应该是不曾见过。”

  “的确不曾见过。”苏启霄把玩手里酒杯,一转话锋,“说来,乔府是徐州最先感染疫病的地方?”

  青衣男子严肃道:“是啊,那场疫病怪得很,来得快、去得也快!最初感染的几个家丁都已身死,源头连官府都无从查起。所幸咱们乔府是医药世家,疫病遏制得及时,伤亡不多。”

  青衣男子继而喃喃道:“不过有些事情是真奇怪,自从乔老太爷身体欠安、乔家大权都交由咱们两位小姐后,大小姐就下令让乔府下人都深居简出,不少人两个月都不曾出门一次。”

  苏启霄道:“尊府的两位小姐是什么样的人?”

  青衣男子拍胸脯道:“咱们府上二位小姐个个美若天仙!苏兄知道东汉二乔吧?咱家两位小姐就是当世二乔!可惜令人遗憾的是……半年前乔府意外燃起了一场大火,我家大小姐在火灾中容颜被毁,自此闺门紧闭,极少露面。如今乔家上下打点几乎都是由二小姐负责,咱们二小姐虽不出阁,却是远近闻名的人美心善!”

  苏启霄眼神玩味看向对方。

  青衣男子一脸疑惑,“苏兄怎么了?”

  苏启霄突然嘴角弯道:“有必要这么夸自己吗?”

  青衣男子怔神片刻,满面不解,“这?苏兄何意……”

  苏启霄清清嗓,打断道:“所谓公子?其实司兄是女子吧?”

  “青衣公子”愣了愣,沉默片刻,一对飞樱点唇微微上翘。

  原来昨夜遇袭,她不是被吓得面色惨白,是她原本就是女子!面貌自然白皙明艳!

  “青衣公子”缓缓摘下束发发冠,一头妩媚青丝流淌而下,春山画眉,披泻于肩。她清润声音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有人说我百无一用,唯独风流成性。”

  苏启霄饮下杯中酒,洒脱一笑:“容貌、嗓音皆可假扮成男子,可体态和举止就难了。你谈吐不卑不亢,身体却总是刻意弯着腰,莫不是为了遮掩你胸前鼓鼓的几两肉?而且昨夜姓汤胖子来碰你的那一下,你瞬间捂胸回避的动作是演不出来的。”

  青衣女子遮了遮胸脯,脸红骂道:“浪荡!好色!”

  苏启霄也不反驳,权当她讲对了。

  青衣女子绛唇微撅,挺胸道:“哼,那我重新介绍一下!本小姐正是乔家二小姐!我名中确实有个‘司’字,我叫司莲!”

  “司莲……真好听。”

  青衣女子行了个万福礼,俏皮笑道:“小女谢殿下夸赞!小女见过苏王殿下!”

  苏启霄愣了愣,“看来你想起本王是谁了?”

  司莲赧颜一笑:“昨夜属实被吓到了,回到家中才想起他们都喊你殿下。”

  司莲青衣之下是红妆,秀靥如画,一身紧致流苏裙极显高华,胸脯鼓鼓,仪姿婀娜。

  尤其啊,她还有一双藏在笑意后淡漠的眸子,如同深黑月夜层云般缥缈而迷人。

  “为何非要女扮男装?”苏启霄好奇问。

  司莲直言:“堂堂乔家二小姐貌美名声在外,可是不出阁的,那我想要出去玩,自然得乔装骗过所有人!”

  “就这么夸自己?”

  司莲疑惑反问:“本小姐难道不貌美?”

  “呃……美的。”

  “干嘛应得这么委曲求全!”司莲嗔怒。

  苏启霄忽然注意到司莲倒酒时颤抖,似乎右肩不便,又问:“怎么了,昨日遇刺你也伤到了吗?”

  司莲强颜欢笑:“谢殿下关心,不是的……其实是家弟生辰将至,这些天熬夜为他绣了一幅策马图,不过我也才刚学会刺绣,速度不快,累得肩膀都直不起来。”

  苏启霄笑道:“居然不是为了做药啊?”

  司莲不悦反驳:“我也不是一直在研制药的好吗!”

  苏启霄目光平静,起身坦诚道:“本王仍旧得感谢你为徐州百姓制作出疫病良方。”

  司莲眸眼意味繁复,屈身回礼:“殿下谬赞了,小女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

  半个时辰后,二人在酒楼门前分别,拥有沉鱼落雁之容、天下西子榜应有其名的不出阁二小姐司莲,又换回了那身青衣男子打扮。

  苏启霄背身离开之际。

  司莲在苏王身后低声开口,一字一顿道:“但是我得要提醒殿下——瘟疫,未灭。”

  苏启霄顷刻转身,眸子微眯:“何意?”

  司莲道:“我研制的药方只能减缓疫病症状,并非消除疫病、抹灭根源。而慕容太守也只是隔绝了那一批病患,不代表没有下一批。”

  苏启霄颔首道:“本王知晓了。本王在归返姑苏城后,将会派遣一位十二宗天道山的天药之人过来调查疫病之事,他在徐州人生地不熟,到时还请二小姐配合他。”

  司莲施了个万福礼,唇角微翘:“好,恭送殿下。”

  ·

  徐福楼对面,正是城北大门,出入的百姓熙熙攘攘。

  几个守城小卒都是住在徐州土生土长的人,他们从不会去搜查从小一同长大挑酒卖菜的街坊邻居,终日便是聚在城门口闲散唠嗑。

  恰巧此时,一个年迈衙役从街巷溜到城楼下,其人跛着一只脚,掺和进了城门小卒们的闲聊里:“都听说了没?苏王爷一到咱们徐州,老太守立马派人加强了城防,这看着恐怕要打仗哩!”

  总被人笑话苟且偷生的年迈衙役这番话语一出口,几个年轻的城门小卒对视片刻,皆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大伙只当听老衙役的笑话,没一个人有半分相信他——

  “老王头啊,你是不是腿瘸了,脑袋也成榆木疙瘩了?”

  “是啊是啊,这都过了二十年的太平日子,哪可能打仗哩!”

  “要打仗也是那些守边关的去卖命,关咱们徐州啥事儿啊?”

  一群人里,只有个向来勤奋敦厚的新兵陈乡容突然激动道:“那打仗的话,俺立功的时候是不就来了?”

  城门士卒们一同看向这外乡来的新兵,满眼鄙夷。

  至于那名叫王寺远的跛脚老衙役,他原本终日在街巷无所事事地巡逛,领着主簿下发给衙役的最低薪饷,每次被本地小卒戏谑叫老王头,这下自然得在那新兵面前找找场子。

  王寺远面对陈乡容敲打道:“臭小子!你能拉几石弓?就敢提立功?”

  陈乡容憨憨笑:“俺从没拉过弓,但俺力气大得很!”

  眼见这新兵蛋子一副不怕死的模样,王寺远严肃道:“沙场可是很血腥的,你个小娃娃别太低估打仗哩!”

  老衙役话音刚落,马上又被周围年轻小卒狂嘘——

  “老王头啊,听你这话,你莫非还上过战场?”

  “你打的哪场大战啊?说出来让咱哥几个也听听!”

  “现在呢?恐怕连刀都拔不出来了吧?”

  “哈哈哈哈哈……”

  王寺远大声骂道:“臭崽子们!都给老子听好了,老子当年打得可是有咱苏老太师坐镇的夏隋之战!”

  王寺远骂罢便不理会他们,对新兵陈乡容问道:“你,为什么想立功?”

  陈乡容一年多前才从外地来到徐州,便实诚道:“俺奶奶现在还跟俺住在破草屋里,等俺上阵杀了敌,有了军功,就能让奶奶享清福了!”

  王寺远道:“有志气是好事,但你奶奶肯定更希望你活下去!”

  陈乡容拍拍胸口,“俺练过腿脚功夫的,一般人可动不了俺!”

  王寺远闻言,目光长远。

  遥想二十年前,八朝并立,战火飞扬……

  末隋“大都城”北门外,王寺远身披重甲,作为刀马手他亲眼见识过末隋王朝四位拥有七重境界宗神位的悍将谋臣,尽数被大夏剑仙苏寻一人一剑惊世斩杀!

  王寺远仰天长叹:“这仗一旦打起来啊,谁都说不好自己的命数……陈小子,但愿你福大命大!”

  过了许久,王寺远耳中听不清周围人的嘲弄,背着手缓步离开。

  就算跛脚老衙役就这么消失在人海,徐州城也没人知道。

  全徐州同样没人知道的是,王寺远这只跛脚正是在夏隋战场被打废掉的!

  王寺远这人啊,这辈子不冤。

  他身为刀马手,却真的跟街坊传言一样,贪生怕死!

  二十年前末隋北城门战役里,王寺远一人一刀一马,冲杀勇猛无匹!他马背上持弩射杀三人、马鞍下横刀斩杀八人!这等足以封什长、食邑五十户的大军功,王寺远却害怕再次冲锋,没敢上报自己的战绩,上了条腿便甘愿回老家当个贫寒衙役。

  只因王寺远那时得知了远在徐州老家的发妻生了个女儿!

  王寺远四十多岁了,得老天眷顾老来得女,比起躺棺材里光宗耀祖返乡,他更想跛了脚活着回乡……

  这才能有今日。

  跛着脚的王寺远推开门,刚走回屋里,就听见女儿王穷冬高喊道——

  “爹回来啦?吃饭吧!”

  年迈衙役那双老眸欣慰一笑。

  值得,都值得!

  王寺远撑腰坐上椅子,呼唤道:“穷冬啊,给爹倒点儿酒!”

  “诶!”

  王穷冬端着酒碗上前,注意到爹爹面色不好,开口问:“爹,你怎么了?”

  王寺远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些从前的事儿。”

  王穷冬“哦”了一声,没放在心上,转头兴奋道:“爹!你猜我今天看见谁了?”

  王寺远抬头问:“咋了,谁?莫非是看上谁家的臭小子了?”

  穷冬狠狠捶了捶爹的手臂,嗔怒骂:“不是看上!更不是什么臭小子!人家可是苏王殿下!”

  王寺远坐正道:“你不是在慕容太守府里帮厨?”

  王穷冬点头:“是呀,所以今天远远看见王爷来堂前取膳了,苏王爷那真是俊逸无双呀!”

  王寺远抬手便欲打,“不想活了你,胆敢直面王爷!”

  穷冬委屈道:“在太守府里又不是王驾出巡……再说了,苏王爷不是那种凶恶暴虐的人……”

  王寺远见女儿真委屈了,马上消气,“那……那苏王爷有他爹苏大将军威风吗?”

  穷冬一溜烟跑开,笑道:“我是没见过爹口中的苏大剑仙,但苏王爷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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