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奥伊亚城,最大的码头集市上的小摊贩都开始收拾筐中的货物,名叫默罕默德的老人却带着孙子找了片空地。

  小商贩看见老人出来,都停下手头的活计,嬉笑着望向他,因为老默罕默德是这一片最有名的街头诗人,和那些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不同,他专挑傍晚傍晚时上街游唱,唱词也是搞笑滑稽,和那些唱调稳重的小伙子截然不同。

  老头儿先替孙子调好了乌德琴的琴弦,而后又拿出自己的塔尔鼓放在手边,表演的准备工作就算做完了。

  “默罕默德,你再说一遍雅思敏小姐跟卡罗尔先生相遇的经过吧,我们爱听!”

  一个小商贩吹着口哨捧场。

  “默罕默德爷爷,我还是喜欢听婚宴斗兽那部分,你说的那个圣巴兰和他的圣鹰真有那么厉害嘛!”

  默罕默德的街头表演特别招孩子喜欢,刚才他做准备工作时就围了不少孩子。

  “那都是几天,几周前的事儿啦,你们就不想听听新故事吗?”

  默罕默德哈哈大笑,他一拍手中的塔尔鼓开口唱道:

  “要说那扎希尔残暴,终于惹出战事祸端,下库尔特大军徐徐开拔,那真是军威浩荡不可阻挡。

  哈伦城怎么样?要说也是一座千锤百炼屹立三百多不倒年的钢铁要塞,可在优素福亲王的攻势之下。”

  乌德琴住,塔尔鼓停,老头儿一掐小拇指的手指盖:

  “嘿嘿,就如泡了奶茶的干饼一样,一碰就倒。

  塔里克执政官如丧家之犬死在了城墙之上,哈伦城一倒接下来就是提尔姆西城。

  都说提尔姆西城是鸟飞不过,兽穿不过的上库尔特禁区,可那又怎么样?

  再坚固的城池也抵不过塌了的人心啊!优素福亲王略施小计……”

  老头儿一边敲鼓一边眉飞色舞地表演,底下的观众时而因为紧张的故事情节攥紧拳头,时而又因为逗乐生动的俚语玩笑抚掌叫好。

  足足唱了半个小时,唱到提尔姆西城破,优素福亲王闯入宫殿举起了代表上库尔特权柄的宝刀,故事才告一段落。

  老头儿拿过身边的破陶罐喝了口水,小孙子则举着小笸箩找听众们要钱。

  “默罕默德爷爷,那位摩西萨德来的圣巴兰,他就没参与提尔姆西城的大战吗?”

  一个小姑娘从妈妈手里接过钱丢进笸箩里兴奋地问道。

  “没有,没有,率领全军万马的是优素福亲王,英勇战斗的是麾下战士,圣巴兰虽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但毕竟是两军阵前,他也只是代表圣女的悲悯为下库尔特的英雄们祈福。”

  老头儿一边说一边笑盈盈地朝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潜台词不言而喻,圣巴兰其实也帮了大忙。

  “这老头儿,胡说什么呢!圣巴兰阁下分明是在沙漠中同神祇血战,要不然那个优素福王子怎么能赢得如此轻松。”

  人群中,名叫塔夫脱的圣女派教徒不满地嘀咕了一句,圣巴兰临走前见了他们一面,让他们好好在南大陆传教,谨记圣女的悲悯福音,多帮助当地有困难的穷苦人。

  当塔夫脱问到信仰圣母的异端时,圣巴兰便把之前发生的事简短说了说。

  此时见这老头儿满嘴都是大英雄优素福亲王,闭口不提圣巴兰,塔夫脱就有点不满。

  “哎,塔夫脱,别乱说话。

  圣巴兰阁下这是故意将美名都让给优素福亲王,这位亲王刚主政不久,急需人望。

  而且……”

  身边的同伴抬头看了看西坠的落日,缓缓说道:

  “你想想那些关于圣巴兰的寓言故事,圣女的圣徒又怎么会在意这些俗世中的名望呢。”

  两位教徒窃窃私语,孩子们却不依不饶,缠着默罕默德不让他回去。

  “默罕默德爷爷再说一遍婚宴斗兽的过程吧!我们最喜欢听这个了。”

  “对啊对啊,听说,赫拉马亲王,哦,不对,现在应该说是优素福亲王的父亲了,听说他的派出的怪物让扎希尔掉了包,还惹出了好大乱子。

  前几天我跟着父亲出去做生意,默罕默德爷爷求求你再讲一遍吧。”

  “对,我也想听圣巴兰,听圣鹰。”

  老默罕默德脸上的褶子都笑开花了,街头诗人在库尔特有半官方的性质,孩子们想听的婚宴斗兽……

  九成都是自己胡编出来的,毕竟所有库尔特的贵族都对斗兽过程三缄其口。

  不过这也好,给了他自由发挥的空间。

  在他嘴里,圣巴兰是脚踩云朵从天而降,圣鹰更是祥瑞与正义的象征,代表着圣女的悲悯权柄。

  也是有心卖弄卖弄,老头儿给孙子使了个眼色,自己则一拍塔尔鼓:

  “话说,前几天我还见到圣巴兰了,他在我的摊子前听了好一会儿,等我收摊时才走近跟我说话。”

  “默罕默德爷爷你不是吹牛吧!”

  “这一周我都准时过来听您唱歌,也就是说……圣巴兰曾经就站在我身边!?”

  “圣巴兰都说什么了!他是不是带着圣鹰一起来的!?”

  孩子们七嘴八舌更不愿意让老头儿离开了。

  “圣巴兰呐……是个很有趣的人。”

  老头儿脸上浮现出无奈而又回味的神情,他还真不是吹牛,前两天刘永禄从码头回来时真站在人群外围听了好半天他的唱诗。

  等人群散去,刘永禄闲着没事干才走过来跟老头儿交换艺术心得……

  乐器配合的哪里好,哪里不好,身段上还有没有提升的空间,每天说完了您最好留个下回的扣子,这样明天来的人还多,等等等等。

  最开始老头儿不知道这货是干什么地!以为是听唱诗听入迷的神经病呢,后来等刘永禄亮明身份老头儿才赶紧施礼。

  眼前这位不着四六的年轻人可不得了,他身兼调查队长和圣女圣徒两个头衔,是库尔特的贵客,听说优素福亲王和之前的赫拉马亲王都对他礼遇有加。

  “大爷,唱的挺好,但就一点,少说我,多抬抬优素福王子,万事开头难,这位亲王我看是屁股上挂暖壶——有一定的水平,你们多帮衬帮衬。”

  老头儿只能听懂一半,笑着点了点头:

  “对了,圣巴兰阁下,您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替我留个词呢。”

  看刘永禄一脸疑惑,老头赶紧解释:

  “是这样,我们库尔特的街头诗人一般都有一个名号,尤其是年轻人。

  可我呢一直没想到合适的,所以一直还是用家族姓氏作为招牌,这也没什么不好,但总不如那些年轻人的名号朗朗上口。”

  “哦!”

  刘永禄点点头,之前他听老先生说过,早先艺人撂地卖艺时也都给自己起个响亮绰号,为的是叫着顺口方便替自己扬名。

  什么刘铁嘴啊,春秋霸王啊,铁口秀才啊,叫出去响亮。

  “老人家,您每天固定这个时间出来唱吗?”刘永禄掂了掂手里扇子。

  “对,上午年轻人说,那时路过的都是早起客商,图一个消息便利,但我啊,家传的风格就是这样,说不了太快,所以放晚上说,不和他们争。”

  “行,那老人家,您以后就叫……”

  大街上,老默罕默德笑嘻嘻从箱子里翻出一张莎草纸,上面就是刘永禄留的墨宝。

  歪歪扭扭一行字儿,赫然是《今晚报》!

  ……

  夕阳的余晖下,刘永禄背着手看着船上的船员搬运着最后的货物。

  这几筐都是瓜果蔬菜,船上新鲜食物不好保存,所以刘永禄准备多带点,头几天好好改善伙食,为之后的艰苦征程做好准备。

  “瑞奇先生,还有什么需要的,您尽管说。”

  赫拉马站在旁边,此时的他已经换下一身华服,穿的是普通贵族的墨绿色长袍,左胳膊还打着绷带。

  “不用了,介就够一船人吃的了,哎呀,库尔特真不错,以后如果有机会我还真准备在库尔特多待些日子。”

  刘永禄说的不是客气话,相比于低温多雨的摩西萨德,刘永禄更喜欢阳光充足的库尔特,再说了,这边吃的东西也顺口,比摩西萨德强多了。

  “您永远是库尔特的朋友,我们永远欢迎您。”

  赫拉马说的格外真诚,此时他的身边只有几名亲卫,之前熙熙攘攘的幕僚们一部分折损在了上库尔特的沙漠中,另外一把他留给了优素福。

  橘色的温暖阳光中,赫拉马深吸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

  落寞吗?不落寞是不可能的,他虽然继位没多久,但之前的国王,赫拉马的叔叔体弱多病,他便长时间代行了国王的责任,十几年里,大事小情从早忙到晚,突然卸下来肯定有点不适应。

  但也有一部分轻松夹杂在里面,优素福长大了,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这是好事。

  “对了,临走前还有一样东西送给你。”

  刘永禄笑呵呵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葫芦,蹲在地上拔开葫芦嘴儿从里面倒出一个蛐蛐儿。

  蛐蛐呈赤红色,昂头挺胸,叫声洪亮,落在地上便不安分地来回打转。

  这东西是他前几天在流水庭院逮着的。

  “这是什么?”

  赫拉马也蹲下了,饶有兴趣地看着地上的小虫儿。

  “这个啊,这叫草虫儿,有意思着呢。”

  刘永禄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葫芦,里面装着一只黑色蛐蛐儿,看着其貌不扬,但身材修长,一对翅儿特别的大。

  “他俩掐一块儿,谁能赢?赫拉马阁下您猜猜。”刘永禄随便在地上揪了根草。

  “这也能斗?那我猜……红的赢。”

  “嘿嘿,我压黑的,红元帅哪儿是黑头将军的对手啊。”

  刘永禄用草撩了两下蟋蟀,把两边的凶性都激了起来,一红一黑立刻杀在一处,赫拉马看的全神贯注,嘴里念叨着库尔特方言给红元帅呐喊助威。

  可结局跟刘永禄说的差不多,别看黑头将军身形不如红元帅,但速度快,牙也更大,三两下将红元帅咬翻在地。

  “瑞奇,你再不上来,船可就开了!”

  身后船上的米莉唐催刘永禄赶紧走。

  “马上,再唠十块钱的。”

  刘永禄嬉皮笑脸把两个蛐蛐葫芦塞给赫拉马。

  “这里面学问可大了,草虫儿的大腿,翅儿,额头,肚子,獠牙,都有讲究,您有时间慢慢研究吧。”

  赫拉马喜欢斗兽,但现在库尔特这个局面,上库尔特的一部分区域需要重兵把守,自己下野换儿子上台很多贵族也有意见,说百废待兴也不为过。

  再想像以前一样摆开阵势斗兽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也清楚刘永禄想说啥,刘永禄搂着肩膀跟他眨了眨眼睛。

  “行了,瑞奇先生,我就不耽误您时间了,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赫拉马言下之意是让刘永禄一定要阻止圣母的重启。

  “还是那句老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之前在地穴里我也不是不想弄死那怪物,但这些家伙终归只是地上布道人,不是圣母本人呐……”

  刘永禄摇摇头继续说:

  “对了,卡罗尔和雅丝敏您照应着点。”

  卡罗尔最近一段时间都会留在库尔特,虽然前两天卡罗尔私下找刘永禄聊过,让他劝劝总长老大人和格里高里爵士,还是让他继续带船出海。

  但刘永禄嘴上答应,心里却完全不当一回事。

  一来兄弟新婚燕尔,直接把他拖出去进失落之海玩命多少有点不像话。

  二来上库尔特的沙漠地穴也确实需要有人盯着,卡罗尔正合适,格里高里怎么做思想工作的刘永禄管不了,反正前两天,卡罗尔已经屁颠屁颠过去就任了。

  “放心吧。”

  赫拉马担心地看了眼刘永禄,因为绕过这位圣徒的肩膀他已经看到船上的米莉唐正臭着脸开始看表了。

  “哦,对了,库尔特的老朋友们我也不一一告别了,优素福,费尔哈特啥的替我带个好。”

  今天刘永禄也算不辞而别,来个突然袭击,就是不想搞得太隆重。

  “没问题。”

  费尔哈特,这个名字似乎很耳熟,好像……是自己的幕僚,不过几周前突然辞职了。

  赫拉马拼命想记起费尔哈特的脸,却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这人的一切都跟着模糊起来。

  不过也无所谓,一个无关轻重的小卒没想到瑞奇先生还记在心上。

  “我真走啦,甭送了,咱有机会再见。”

  刘永禄跳上狗骑兔子号跟赫拉马挥手告别,眼瞅着码头上的人影越来越小,刘永禄才转过身拉起米莉唐的手。

  “今天的你我怎样重复昨天的故事,我这张旧船票还是登上你的破船!

  米粒儿,咱们两口子也该去接孩子下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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