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柒柒得知后继续往里奔跑,像个百米赛跑时做最后冲刺的小将,周身带起的爆冷气流与这温暖的医院格格不入。

  电梯“叮”地一声停靠住院部三楼,ICU病房巨大的指示灯牌为她指引,她跑过最后一个拐角,当看到病房门口那副光景时,脚下却倏地刹住。

  她听见秦韵佩的啼哭声弥漫了整条长走廊,远远地,就看见祁千依搀扶着秦韵佩,两母女哭作一团,而祁青庭亦在一旁捶胸顿足,一种彻骨的悲凄扑面而来,打得洛柒柒面无人色。

  洛柒柒不甚疑惑,祁森不就是进个重症病房,为什么他们要像哭丧一样站在门口,打扰祁森治病?

  她目光阴狠地咬紧牙关,举手投足间蕴藏着怒气,快步走向那三人,无比莽撞地大吼出声:“你们哭什么?不要哭了!”

  那三人均是一愣,未曾料想得到她会出现,尤其是秦韵佩,被她喝得哭声戛然而止。

  洛柒柒直指秦韵佩,又责备道:“阿姨!祁森只是生病了,你哭这么大声会吵到他的!”

  愣神的秦韵佩听闻此言,眼泪的开关再次被打开,哭得比之前更加撕心裂肺,抽泣不断,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让人不由得担心她会哭岔气晕过去。

  洛柒柒怒火喷张的眼神在三人之中徘徊,却无一人站出来对抗她的无礼举动。

  然而此时空气愈是寂静,她的心愈是汹涌。

  为什么他们要这样?祁森一定会好起来的,他们怎么这么晦气啊?

  刹那间,那个一直不敢触碰的可怕念头击溃了她,她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她的愤怒旋即化为满腔的恐慌,随之用细碎的声气哀求道,“求求你们别哭了!别哭了行吗?谁能告诉我祁森他到底怎么样了?谁能告诉我!!!”

  话说到最后,她难以抑制暴走的情绪,失控的呐喊声在走廊回响,待到回音散尽,还是一如方才的沉默。

  她愠怒道,“好!不说是吧?那我自己进去看!”

  语毕,洛柒柒就踉跄着冲向病房,与正开门出来的人撞了满怀。

  “小柒……”祁明朗扶住她的身子,柔声唤到。

  洛柒柒总算找到个能说话的,直视他泛红的眼眶,迫不及待地问,“老师?……他怎么样了?……严不严重……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祁明朗见她哽咽抽搐的脸庞,一个成熟男人积压在心里的伤痛立刻决堤了。

  他垂眸的那个瞬间,泪珠一同滑落,“祁森他……”

  “不要说!”洛柒柒猛地阻止,情绪起伏趋于癫狂。

  “我自己去看!我自己去……自己去……”

  洛柒柒推开祁明朗,拖沓着步伐进了门,瞳孔里光彩尽失。

  无形之中,仿佛有一只手握着操孔杆,在提拉着她向前走,然后做了个转动的动作,就让她僵硬地扭头,望向那张病床。

  耳边静悄悄,连仪器工作的声音都没有。

  那张平直的床上,铺着一张白被,拱起的弧度正好可以装下一个人。

  洛柒柒的双目陡然睁大,随后便粗鲁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喉咙里的声音发出来,她四指蜷缩的力道,已经快速把脸压得炫红。

  她的呼吸声颤抖着,五官以一种无法想象的方式簇拥在一起,身体不自觉地抖动,把豆大的泪珠接连从眼眶中甩出来。

  “呼……呼……呼……”

  她迅速交替着喘息,突然,一口气提到喉咙处回不去腹腔里了。

  “咳!咳!咳!”

  气息积聚成团爆发而出,顺带着把她体内的血压迫出来,喷溅了一地。

  站在几步开外的祁明朗被这画面吓得脸都青了,他跑过去一把抱住洛柒柒,“小柒!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洛柒柒静默不语,眼前一片白茫茫,唯有那摊血红清晰可见,胃里很快又翻涌出一阵铁锈味,“呕”地一声,更多的鲜血被吐了出来。

  “医生!快叫医生!快叫医生过来!”

  祁明朗冲着门外的人呼喊道,同时还想把她带出去,可洛柒柒不知从哪儿借来的力气,犹如一只拼了命脱逃的泥鳅,一次挣脱不成就使更大的劲儿,只为了留下来。

  “放开我!……我要去看他,你放开我!……啊!……啊……”

  洛柒柒带血的唾沫喷在祁明朗的脸上,她逐渐丧失了语言能力,苍白的哭喊一声比一声更痛彻心扉,只可惜,祁森再也听不到了。

  角力之间,祁明朗难敌她的蛮力,他轻轻撒手,还她自由。

  洛柒柒自己的力气还没来得及收回,就用力地撞了出去,“砰”地一下撞上病床护栏。

  祁明朗正欲上千搀扶,可她动作更快,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爬起来扑向床头,捏着那白被的头,右手一扬,将白被掀翻在地。

  白被下的人,她可算是见着了。

  祁森安静地躺在她面前,看起来一点也没有生病的样子。

  洛柒柒冷冽地笑了,她跪下来,与祁森平视,语中酸涩道,“祁森……你睡得好沉啊!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喂,该起来了!”

  她推了推祁森的肩膀,没有反应,于是又说,“你想求和好也不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吧?嗯?……我原谅你……你起来!……你起来好不好?我们不闹了……祁森!祁森!”

  祁明朗走到她身后,叹了口气,“小柒,他不会再起来了。”

  “你胡说!”洛柒柒扭头恨着祁明朗,“我没有你这种老师!”

  祁明朗被她的眼神吓得退了一步,他从未见过如此阴暗潮湿的眼底,像是随时会滋生出罪恶那般。

  他痛心疾首,劝她,“小柒!祁森他已经走了!你振作一点!”

  洛柒柒的眉头跳了下,“他走?……他能走到哪儿去?……他说了要管我一辈子,他不会走的!你滚!我不想看到你!”

  “小柒!人死不能复生!祁森他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你滚啊!我不要听!滚……”

  洛柒柒扶着床正欲站起身来赶人,谁料膝盖还没抻直,就听见“咚”地一声闷响,她的身子就栽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

  “小柒!……小柒!你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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