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那里?”苏倾月吓了一跳,却不敢提高声音,转过身子,随时准备逃跑。

  等看清了来人,她才松了一口气,俯身行礼:“原来是千岁大人,大人如何会在这里?”

  时予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太后娘娘,我一个太监,又是内官,出现在这里很正常,不正常的……”

  他往苏倾月的寝宫指了指,“是里面那位。”

  私情被人说在脸上,苏倾月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跟着手势回眸看了一眼,虽然什么也看不清。

  “不知将军前来,所为何事?”

  苏倾月低声问道。

  时予大摇大摆地坐在了刚刚苏倾月坐过的位置,笑道:“哦,来告别。”

  苏倾月:……

  “大人真的是……”

  她有些无奈,本想说时予实在是说笑了,可是时予给她的感觉,比慕瑾辰还要危险,自然不敢如此熟稔。

  时予拍了拍一边儿的位置:“坐。”

  说得好像恩重如山的赐座一般,高高在上。

  苏倾月转头看了看,笑着婉拒了。

  “怕什么?你这张脸,还是活生生长在你的皮肉上看起来比较舒服,保护好她,”时予看着苏倾月的面容,又好像通过她的脸,看向了别处,“若是死了,扒下来做成面具,就不这么自然了……”

  苏倾月后退了一步,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然后察觉到失态,又拿了下来。

  刚刚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自己的恐惧,被毒蛇盯上的恐惧。

  时予“啧”了一声,“我一个太监,能对你做什么?”

  他笑得人畜无害的模样,只看这张脸,仿佛是一个翩翩君子,那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

  可是,那张永远都没有笑意的眼睛,却证明了他的危险。

  时予沉着脸,无比欣赏她的错乱,许久,才笑眯眯说道:“里面那位没告诉你,我们是旧识么?”

  苏倾月抬头看了他一眼,半信半疑。

  时予的过去,也不是什么秘密,在进宫之前,穷困潦倒,日子过不下去,才不得不走了这条路。

  烈阳一般的少年将军和苦苦讨生活的民间乞儿。

  暴虐冷厉的摄政王和阴险多面的九千岁,不管什么说,什么时间段,都完全不沾边儿的样子。

  “是旧识,却不是旧友,关系不大好。”

  时予淡淡说道。

  苏倾月心里暗叹,只有一种“这样才对嘛”的感觉。

  “我们俩关系不太好是,他喜欢的,我要针对,他针对的嘛,我自然要表示一下善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时予笑意盎然,变戏法似的,拿出两块玫瑰饼,“娘娘要不要吃?”

  苏倾月摇摇头,她其实不喜欢玫瑰卤子的味道,香气太过浓郁,吃起来总是有些头晕。

  只是症状轻微,食不果腹的时候,谁还会在意那一丝轻微的不适。

  只是时予的来意,苏倾月到底是猜不出来。

  时予的视线落在了苏倾月的脸上,又多看了两眼,眼神里只有对这容貌的怀念和欣赏,并没有让她感觉到不适。

  可惜,他真正的家人已经不在了,所以,哪怕是再相似,也不配得到他的与众不同。

  不然,他死了,有什么面目去见家人?

  他的家人,无可替代。

  时予叹了一口气,若是见不到这样的面容也就罢了,可偏偏又见到了,想到那么久都看不到,还有些不习惯。

  所以晚上乘凉,自然就走到了这边,还真的让他见到了人,还意外的,见到了太后娘娘不为人知的一面。

  无比鲜活,和那个站在那里,总是低头垂眸,一眼看过去,就孤立无援,可怜无助的太后娘娘,完全不同。

  时予突然想要发发善心,他将两块玫瑰饼都吃掉,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然后又拿起一个竹筒杯子,小口喝了两口水,才招招手:“过来。”

  苏倾月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这句话是和自己说的,才小步的往前走。

  她不知道自己在磨蹭什么,期待一个奇迹,和时予打交道,真的是让她无比的提心吊胆的事情。

  时予也不在意,将一个包袱放在了旁边儿,一副你爱要不要的架势:“里面有各种药丸子,解毒的,止血的,驱蚊虫的,自己看看,纸上写了具体用法,还有些毒丸子,别失误吃了。”

  他念叨了半天,最后抬头,看着苏倾月,“你不会这么笨的吧?”

  药物?

  苏倾月上前,拿起包裹,手指都有一些紧,心里明白,无功不受禄。

  “大人,不知道我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时予倒是不客气,“第一,保护好你这张脸,第二,若是遇到容貌和你相似的姑娘,年纪……”

  时予神色忽然淡了下来,他要找的人,十六岁的年纪。

  “娘娘多大了?”

  问完了又摆摆手,封后大典,是他提前看过很多遍,然后才离开京城的,没有谁比他更清楚。

  若不是他在外地没有赶回来,一切可能还不会这么仓促。

  十七岁和十六岁,真的就差距大的,分辨不出来了吗?

  时予的目光又落在了苏倾月的身上,垂眸挡住了自己的神色,明知道不可能,留一分期待,也就是一分希望罢了。

  “第二,若是遇到容貌和你相似的女子,要么和你差不多的年纪,要么,是和你生母差不多的年纪,多留意,及时通知……”

  他视线落在了苏倾月的身后,“慕瑾辰。”

  苏倾月一愣,回头一看,果然看到慕瑾辰就站在她的身后,夜深露重,他身上有些寒气,显然不是刚刚出门,可是,她完全不知道他来了多久。

  “将军……”苏倾月低声说道,仿佛一句呢喃。

  一时间,也分不清楚,刚刚时予的话,是在和慕瑾辰打招呼,还是说,若是遇见那样两个人,要通知慕瑾辰。

  慕瑾辰的视线落在了这个包袱上面,然后转身。

  哪怕一句话没说,苏倾月也明白,她的不耐烦,以及行动里面的意思:嫌她在外面待着的时间太长了。

  苏倾月转身对着时予拜了拜,才快步跟上,等回到了寝宫,将包袱里的药物整理一下,心里才忽然明白,这个包裹,不是给她准备的,而是给慕瑾辰准备的……

  时予确实是来告别的,不过,不是和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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