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林随手拿起一幅画,那是一副《送子》图。

  七彩祥云下,演化出了“送子”二字,意味着美好念想。

  但在这祥云之下,却勾勒妇人夜半抚摸空枕的身形。

  脸上的无奈和幽怨之色,清晰可见。

  顾安宁出声道:“老丈这画上写的是飞鸟图,为何只有一截枯枝?”

  江林转头看去,果然见那画上大片空白,唯有一截枯枝惟妙惟肖。

  老者解释道:“此画意味此处曾有鸟栖,将来亦会有春。”

  “哦?有意思。”顾安宁从未见人这样作画,不以神传,不以他想,只可意味其中深意。

  江林看着那画,却是心中别有一番味道。

  老者说,画中曾有鸟栖,如今却是飞走了,只等春天到了才会回来。

  可他若不说,谁能知道呢?

  这画中不见了的鸟儿,似与自己有几分相同。

  画者知道有鸟儿,别人却看不见。

  就像自己,明明在历史长河的片段中存在过,但撤去【人间如画】的效果,一切便烟消云散。

  哪怕这个世界依然存在,且能告知他人自己曾经存在过。

  但没有见过自己的人,又哪里会信呢,只会觉得荒唐。

  “只在画中出现过的鸟儿……”

  江林看向那老者,问道:“即便你说了,别人也认为并没有这只鸟存在过,那又有何意义呢?”

  老者道:“倒要问问这位爷,可知何为画?”

  江林道:“丹青之作,便是画。”

  “非也……”老者摇摇头,道:“在小老儿心中,画是牢笼。”

  “世间一切,均可囚禁在市井方寸之中,无法逃脱。”

  “您可知,我执笔作画当作谁?”

  江林想说,你是画师。

  但看那老者的样子,这答案恐怕也不对,便道:“老丈可名言。”

  老者先向临安府的方向拱手行礼,告罪一声,而后道:“我以为,画师当为君王。我的笔,可执掌天下。要画中出现什么,便可出现什么。要它失去什么,便要失去什么。”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即便是真正的皇帝陛下,恐怕也没有小老儿在画中的本事大。”

  “因此,画者即囚徒亦是君王,他人如何看,又与我何干呢?”

  顾安宁听的新奇,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画作。

  而江林却是身子一震,画师当为君王?

  【人间如画】的世界里,便是历史长河留下的精美画卷。

  可这画卷,当真是历史书画吗?

  神兵是自己打造的,大乾是他帮着建立的,就连顾安宁这个皇帝,都是机缘巧合下,受他影响才当上的。

  再向前追溯,若当年巨人落下时,自己没有出手,马凝烟恐怕早就随着天南府逝去了。

  历史……

  历史不过是笔!

  “而我……才是画师。”江林呢喃出声。

  是自己执笔,画出了这历史画卷。

  “若这些画卷出自我手,那我便是其中的君王。可随意增添,也可随意抹去……”

  蓦然间,江林想到当初为玉儿下葬时,手一抓,便抓来了光明。

  那样的手段,放在现实中,根本无法做到。

  甚至在此之前,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如何能施展这般奇异的手段。

  而现在,江林明白了。

  因为他在作画,既然是画师,自然什么都能做到。

  如果做不到,只不过是技艺尚未达到那个层次,而非没有可能。

  江林抬起头,看着高悬九天之上的烈阳。

  心念一动,顿时天地颤动,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刹那间,天地再度恢复光明。

  顾安宁惊诧的声音传入耳中:“怎么回事?为何会有此天地异象?”

  他并没有注意到,江林的眼神,是如此的璀璨。

  那天地间的颤动,是因为江林方才想要抹去那颗太阳。

  但随即他便感知到,自己目前并非做不到。

  而是一旦做了,这方天地便会毁去。

  就如同一幅画卷,你抹去了太阳,便等于陷入黑夜,画布上无论曾经有何物,都将被黑暗吞噬。

  后果,便如同画卷损毁。

  所以江林心念一动,又撤了这样的念想。

  这里并非普通画卷,而是有独特的天地规则。

  很多事都可以做,却要遵从规则。

  就像当初想拿起那张烧饼,却也几乎引得天地崩溃一般。

  为何会如此呢?

  江林看向那老者,目光炯炯:“改变画作,为何会毁去这幅画?”

  老者正处于慌乱之中,刚回过神来,又听到这样的问题,不由怔住。

  见江林盯着自己,他只好硬着头皮思索片刻,而后回答道:“小老儿并不明白您的意思,但按我所想,原因只有一个。”

  “改变画作的人,也不过是画中人罢了。”

  江林再次身子一震,改变画作的人,也不过是画中人?

  脑海中忽然升起四个字:“庄周梦蝶。”

  他看着眼前的老者,又转头看向顾安宁,再看向那些满面慌张,惊疑不定的人们。

  这些人,会觉得他们身处画卷之中吗?

  显然不会,就像当初自己第一次离开【人间如画】的时候,马凝烟悲痛大喊着她不是假的。

  “那我呢?”

  “我也当真没有处于另一人的画卷之中吗?”

  江林一时间有些恍惚,当真如故事所言,分不清自己是庄周,还是蝴蝶。

  顾安宁这才注意到江林的异样,不由问道:“太爷爷,您怎么了?”

  老者被他的称呼,弄的愣了下。

  江林的年纪始终和外界保持一致,看起来和顾安宁差不多,却被称作太爷爷。

  或许是因为辈分比较高?

  老者没有想太多,只道:“我看这位爷,似乎因画生出了些许领悟。”

  “领悟?”顾安宁更是讶然,这能悟到什么?

  江林的视线移向老者,似清醒,又似迷惘的问道:“若要改变画作,又不毁去画作,那人该如何去做呢?”

  老者被他弄的有些发毛,却又不能不答。

  苦思片刻后,道:“或许唯有所有画作合而为一,便好似我这飞鸟图,倘若画中枯枝与此方天地合为一体,来年开春,必有鸟儿落下,这便是真。既然是真的,便没有被毁掉一说。”

  “若仍只是画作,那便是假。”

  “可对画中的世界来说,一切都是真的。真真假假,如人生反复,哪有那么好分辨。”

  老者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些许幽怨之色,叹出一口气来。

  他只是随口一言,讲出自己的人生感悟。

  可这话对江林来说,却如醍醐灌顶。

  眼中的迷惘,一扫而空。

  “画作合而为一,便不会毁掉,更没有真假之分?”

  江林死死盯着那副飞鸟图,上面只有一截枯枝,必然是假的。

  可如果这幅画与现实融合,还能是假的吗?

  拿不起的烧饼,是因为存在于画中。

  可如果那不是画,烧饼便可轻而易举的拿起来。

  丝丝感悟,让江林的气息开始不断增长。

  天地间的元气被引来,无需灌注,便直接出现在江林体内。

  他是画者,也是此间君王。

  别人需要天地元气注入来提升,他却可以信手拈来。

  从右手开始,一根根手指,褪去了银白之色,变得洁白如玉。

  马凝烟花费八年时间,才凝聚出右手的道骨。

  而江林,只是片刻间。

  这并不是结束,只不过是开始。

  从手指,到手掌,再到手臂。

  然后是左手,左臂。

  顾安宁瞠目结舌的看着江林,在极短时间里,两条手臂凝聚出了道骨。

  这样的速度,闻所未闻。

  道武境何其强大,修为增长又何其缓慢。

  江林的进步速度,超出了他人认知。

  而且仅仅手臂,并非最终的结果。

  随后是右腿,然后左腿,再沿着肚腹向上。

  直到大半个胸膛,都洁白如玉,增长才算结束。

  顾安宁已经看傻眼了,这才多大会,太爷爷的全身道骨几乎都要凝聚出来?

  这位大乾皇帝,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他很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只能在脑子里,化作一句感慨。

  “不愧是太爷爷!”

  此时的江林,已经从修为增进中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能感受到强大的修为,几乎可以撼动天地。

  但他并没有太过兴奋,因为这一切,都是在【人间如画】的世界发生。

  一旦离开这里,便会恢复如初。

  除非有一日,他真能如老者所言,将所有画作合而为一。

  那时候,假的也是真的!

  尽管如此,江林还是得到了极大的好处。

  比如拳法人世间的升级进度,在此刻直接达到百分之八十三!

  这么久以来,这是江林唯一一个得到进步的技艺。

  “原来这个世界不是不可以进步,只不过必须要有所领悟才能拿到好处,并且这个好处不会因为人间如画的效果消失而消失。”

  “领悟存在于我的脑海中,哪怕回到现实之中,也依然存在,是任何天地规则都无法夺去的。”

  盯着拳法人世间的升级进度提示,江林有种直觉,再度升级之时,便是自己将【人间如画】的世界,与现实相融的那一刻。

  “只是不知道能融合几分?”

  “太爷爷?”顾安宁忍不住喊了声。

  江林转头,见他一脸不安的样子,不由淡笑出声:“我没事。”

  而后,江林又看向那名老者。

  他从怀中取出比拳头还打的黄金,放在画案上,接着冲老者躬身行礼:“多谢老丈指点。”

  老者连忙回礼,只是眼里有些疑惑,自己指点什么了?

  “这幅画我带走了。”江林把飞鸟图拿起来卷好,郑重的放入怀中。

  顾安宁跟在他身后离开,下意识问道:“太爷爷,您不是把金子随礼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

  江林微微一笑,伸出手。

  顾安宁看过来,只见那掌心之中,一块拳头大的黄金,凭空而生。

  顾安宁不禁愕然,抬头看去,只见江林笑容满面。

  “黄金罢了,要多少,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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