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五百七十七年,周武帝大举伐齐,元帅杨林统领大军势如破竹,大败齐军,攻陷晋阳。守将秦旭勇战身亡,齐后主弃城逃亡。周武帝一统江北,只欠一步,就是攻占北齐最后的孤城――济州。现在,杨林大军已将济州团团包围。“停!”随着杨林一声令下,大军渐渐止步,在济州城外排列得整整齐齐,肃容待命,一万多人的大军竟然一点声音也无。只听得风吹旌旗猎猎作响,空气中充满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息。济州城中。“杨林在五个月之内,连接攻下26个城池,我国皇土只剩下晋阳和我们济州。万一晋阳失守,杨林定会马不停蹄,用所有的兵力将我们一军。在这种敌众我寡的时候,我想听听,你们有什么计策。”守将秦彝一脸凝重,和部下围在沙盘前共商大计。一副将在沙盘上边指画边献计:“将军,如果杨林急来,他的部队一定来自于西北。这段路虽然很短,但很危险。我们在这里给他挖陷马坑,晋阳来的兵力不足一万五千,其他城郡都是五千七千调来的,我们在各个路口设段埋伏……”话语被另一副将打断,“但是要到南陈去请救兵,我相信不是一个好的办法。”秦彝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沉声道:“你们这几个方法,都不错,能解一时之困。可以后怎么办?难道我们就死守?就算我们守得住,可我们堂堂齐国,就剩下这么一个州,还有什么用呢?”他拿起沙盘上的一个模型小人,狠狠地拍在沙盘中央,“我的意思是以攻为守,打他个措手不及!”几人被外患所困,商议的正专注,谁也没有注意到秦彝五岁的儿子偷偷地来到正厅,躲在帘幔后听他们说话,他全然没意识到即将到来的灾难,纯真的脸上泛起没有被人发现的得意笑容。“叔宝哎――”一个温柔的女子声音响起,正厅里的人都抬起了头,向帘幔后望去。秦叔宝见被娘找到,干脆跑出来,一头冲进秦彝的怀里,脆声叫道:“爹!”刚才还脸色凝重的秦彝一把将儿子抱起,绽开笑容应了声。随后而来的秦彝妻子宁氏走过来笑道:“叔宝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爹谈大事呢,老师还等着你拜师呢!”笑容中略带嗔怪。各位副将这才向宁氏抱拳道:“夫人!”宁氏还了一礼道:“各位将军辛苦了。”言谈举止中透出雍容大度,不难看出是一个贤惠的妻子和温柔的母亲。秦彝想和妻子儿子多呆一会儿,对几位副将道:“哦,你们下去先议一议好吧。”“是,将军,夫人。”众位将军退下。秦彝抱着叔宝,亲切地道:“我差一点忘了,叔宝啊,今天是你的大日子,要入学堂了,怎么不听娘的话,到处乱跑了?”秦叔宝望着父亲的眼睛,认真自信地道:“爹,我向您学打仗,以后跟您一样做大将军。”宁氏在一旁望着父子两人,不禁脸露微笑。“好,有出息!”秦彝将儿子放下,乐得喜笑颜开,语重心长地道,“儿子啊,要想做大将军啊,得先学会做人。要想做好人啊,就得把学上好,明白吗?”此时的他不是一个驰骋沙场的大将军,而是一个慈爱的父亲。叔宝望着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秦彝牵起叔宝的手,“走,爹带你去拜师!要想打仗啊,就得把学上好,明白吗?”三人刚出门来,秦家家仆秦安就一脸着急的跑来叫道:“老爷,老爷,晋阳,晋阳失守了!”秦彝大惊,“什么?”“副将军高阿古告诉我的。”“高阿古呢?”“在城楼上。你看……”秦彝回头望了一眼妻儿,心里涌起一阵愧疚,然而妻子的眼里并没有责怪,有的只是理解和包容。于是他决然扭头道:“走!”宁氏知道战况陡然危急了起来,望着丈夫远去的背影,眼中充满担忧。叔宝不明所以,抬头问娘,“娘,爹不是说去拜师傅的吗?”宁氏摸摸儿子的头,尽量将心中的担心压下,“没事,爹有军务在身,娘带你去拜师,啊?”“高将军,情况怎么样?”秦彝疾步上楼,一眼就看到了负伤在身的晋阳副将高阿古。“将军,杨林的军队势不可挡,晋阳城已破了!”“什么!”虽然早已听闻消息,但心还是不自主地一沉!“将军,大齐只剩下一座孤城了,你看……我们还是打开城门,放杨林他们进来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高将军,你是让我投降?”秦彝盯着高阿古,眼神凛冽。“高阿古!”秦彝旁边的一副将刷地拔出刀,对高阿古怒目而视。“你这个畜生!”另一人也紧接着拔刀,上前就要发作。“慢!”秦彝挥手阻止了他们。高阿古见形势不对劲,忙道:“不,我只是提个建议。”秦彝没有继续追究,问道:“我问你,主公呢?”“主公我们给他换上老百姓的衣裳,想让他随出城的人出去,可是走出去没多远,就让马队给追上了……”“什么!”秦彝如一头发怒的狮子般,一把将高阿古按在墙上。“真的,末将所做全是我的过错,我没保护好主公。”“哼!”秦彝放开了手,低头望向城外。看着城外整装待命的周兵,秦彝的眼里两团怒火熊熊燃烧。高阿古小心翼翼地建议:“将军,我看我们还是打开城门吧。”秦彝没回答,只是沉声道:“高阿古,你跟我来。”“张将军。”“在!”秦彝把一封信交给副将张阿静,嘱咐道:“济州城的命运就托付到你手里了。你务必把这封信交给幽州的守将罗艺,让他尽快派兵到济州。”秦彝有一妹,远嫁幽州燕公罗艺为妻,此番大齐将亡,能够提供帮助的也只有他了。“遵命!”张阿静带信离开。高阿古凑上来,试图说服秦彝:“将军,就是可以击败杨林,解济州一时之困又有什么用呢?难道凭我们军民同心,士气高昂就可以富国兴邦吗?大齐皇土已尽落人手,主上又不知所踪,我们在此坚持又有何用呢?”秦彝两道刀一样的目光落在高阿古脸上,盯得高阿古浑身不自在。他坚定地道:“只要我们上下一心,齐心协力,我们就一定能打败周兵,报仇雪恨!”又对高阿古道,“主公下落不明,能找到他非你莫属,我给你一只令箭,今天晚上,你从北门出去,沿着往徐州的路寻找主公,希望主公尽快回来。”高阿古目光闪烁,脸现犹豫之色,“杨林大军重重包围,我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要是落到他们手中,那可是凶多吉少。而且天地茫茫,主公又不知道在哪里……秦将军,你还是另派他人……”“高阿古,贪生怕死,枉为齐国大将!”旁边的将士都是一群侠肝义胆之人,此时听了这番话,又忍不住拔出刀来。秦彝再次阻止了他们,“慢!蝼蚁且偷生。”又耐心对高阿古道,“你如果办不到,其他人就更办不到了。你放心,我把这么大的重任交给你,当然考虑过你的安全。北门是周兵兵营的西北侧,今夜月缺,那里有山丘掩护,今晚上你徒步一人出城,他们不会发现的。出门后,往东走五里,绕到敌营后面,那就是通往徐州的大道。”“我真的可以安全离城吗?”高阿古怀疑地道。“当然,难道我会随便的把令箭交给你吗,你要知道这个令箭,可以出齐国十八州的所有城门,畅通无阻。”秦彝沉着的面容让人不得不信。“看来我还有机会。”“你的机会,也是大齐的机会。”秦彝将令箭郑重地举到高阿古面前。高阿古思虑良久,终于答应,“那我就冒险走一趟。”可是,秦彝怎么也不会料到,在他安排好了一切,正和妻子在房中喝茶时,高阿古带着他的令箭,投降了周兵,出卖了大齐。“老爷,您辛苦了,喝杯茶吧。”宁氏体贴地泡好热茶,递给丈夫。秦彝接过茶,问道:“哎,宝儿呢?”宁氏笑道:“刚行完拜师礼,拉着老师东跑西跑,东问西问的,把老师都问烦了。”“是啊,叔宝这孩子,将来长大了,比我有出息。你看我这做爹的,连儿子的拜师礼都不能去参加。”秦彝叹了一口气,想起目前济州的状况,强烈的疲惫感席卷了全身。“老爷,您是为国家大事劳心劳力够辛苦的了。”秦彝正要喝口热茶,放松身体时,秦安匆匆忙忙冲进来,“将军,将军!高阿古那个狗贼,带着你的令牌,投靠杨林,带着周兵,现在杀进来了。【92KS. 】”两人同时一惊,秦彝浑身一震,手指突然无力,茶杯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周兵进城,大肆屠杀。金鼓震天,军声鼎沸。一时间腥风血雨,生民涂炭。素来安定的济州城转眼间成了人间地狱。秦彝亲耳听着王府外的惨叫厮杀声响成一片,手紧握成拳,悲愤不已。济州就这样被攻破了,不是因为守将的失职,而是内部的出卖!半晌,秦彝终于下定决心,济州已经失守,他现在要做的是保护自己的妻儿!“夫人,我们夫妻多年,我有一事求你。”秦彝转头望向宁氏。宁氏双目含泪,心知他要说什么,急道:“我不会走的。”“不,你一定要答应我。”宁氏哽咽道:“老爷,你说过,生要同生,死要同穴。你不要逼我。”同在大厅的叔宝也稚声道:“我也不走,爹!”秦彝缓缓蹲下,表情复杂地看着儿子,对宁氏道:“你知道,叔宝是我们秦家唯一的后代,你一定要把他带出去,养大成人。”站起身从身上拿出一块玉佩,塞给宁氏,“这块玉佩我们秦家传了七代,现在,我交给你了。”“爹,我不要!”叔宝摇头。宁氏牵着叔宝的手,哭道:“要走,我们一起走。老爷,没有你,我们孤儿寡母活着有什么意思啊。”秦彝的眼中满是不舍,但是他不能就这样离开。“不,我不能走。我要是走了,怎么对得起在城外拼命的父老乡亲啊。”叔宝喊道:“爹,我不走,我要跟你一起打仗!”秦彝的声音异常坚定,“不,你必须走。儿子啊,记住,你一定要学好武功,将来替你爹出气,记住了吗?”又对秦安吩咐道,“秦安,你一定要带夫人和宝儿出去。”“将军,我要跟你同生共死!”“不,你一定要走!你现在的任务比多杀几个周兵更重要。好好地教育宝儿,等宝儿长大了,把咱们秦家锏传授给他,你听好了,这是军令!”秦彝的话语中有一种不容反抗的气势。“老爷,天大地大,你让我们去哪里啊?”“你们去徐州,如果有命的话,我会去找你们的。快走吧!”秦彝把妻儿往外推去。“将军……”秦安还想再说些什么。“快走吧!”秦彝突然大吼一声,不容他多说,猛地将三人往外一推。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般,战袍鼓舞,他旋风般进了房间,头也未回。还是秦安头脑清醒,临危不乱。他知道现在自己的任务艰巨,于是带了叔宝母子二人准备从后门出去。一路上碰到许多官兵,都被秦安奋力杀出了一条血路。叔宝母子跟在秦安身后,提心吊胆,担惊受怕。济州城中一片混乱,直到天色已晚,三人才找到了一个相对安定的地方。直到这时,叔宝才喊自己的脚痛,难为他逃了这么长时间,为了不让大家担心,竟一直忍着没有说出来。宁氏心疼地替他揉着脚,眼中噙满泪水。秦安查探了下周围的情况,回到宁氏身边道:“夫人,我看今天晚上我们是出不去了。这样,我先找个地方安顿一晚,明天一出城,我们混在人群中出去。”宁氏满脸疲倦,“好,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现在也没主意了。”叔宝偎在宁氏怀里道:“娘,我好累了,现在终于可以睡觉了。”宁氏把儿子紧紧搂住,想到孩子这么小就要过逃亡的日子,不禁深感自责,悲从中来,两行清泪从脸上淌下。当即秦安又去偷了两套民服,换下身上显眼的衣物。安排母子二人在一个破庙里睡了一夜,自己则守在门外,保卫他们的安全。在同一个夜晚,秦彝紧握长枪,独自一人昂然站立在王府大院中央,敞开大门,等候着周兵的到来。他的眼色和夜色一样深沉,漆黑黯沉的眼眸中,暗流汹涌。夜风吹得他的披风在身后猎猎鼓舞,他仿若黑夜的战神,伟岸的身躯将要爆发出无穷的力量。马蹄声由远及近,当先一人瘦脸八字胡,精矍干练,正驾马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秦彝一见他,双眼精光暴射,咬牙道:“狗贼,魏文通!”此人正是杨林的义子兼四太保――魏文通。“秦彝,受死吧!”魏文通贪功,一见面就向秦彝冲了过来。秦彝不慌不忙地舞动长枪,动作娴熟稳重,步步为营。魏文通的几次进攻都被他轻而易举地化了开去。交手几个回合后,魏文通焦急毛躁,被秦彝一枪扫的跪在了地上。他怒睁着双眼,还想挣扎着起来再打,却被一个浑厚的声音喝开:“文通,退下!”门外战马嘶鸣,秦彝心中一凛,知道杨林到来了。一人骑马昂然而入,两道浓眉,眼神锐利,不怒自威。就连秦彝看了,也不禁在心中喝一声彩,不愧是周朝的大将,自有一股英雄气概!“囚龙无悔,杨林!”杨林微微笑着:“正是,秦彝秦将军果然是身手不凡,金锏尚未出手,就已经把我的义子打翻在地。佩服,佩服,我杨林一生钟爱英雄,而且北齐亡国已成定局,秦将军,你何不归顺我大周呢?”秦彝“哼”了一声,“秦彝并非贪生怕死的小人,你做梦吧。”站在杨林旁边的高阿古喝道:“齐国将亡,你不要做无谓的牺牲。”秦彝十分厌恶他的嘴脸,怒道:“住嘴,高阿古,今天我不杀你,誓不为人!看枪!”长枪出手,可用不着高阿古慌忙躲开,枪就已经被杨林轻巧地架住。“杨林,你今天要阻止我杀这个狗贼,你我只有一个人能走出这个门。”杨林淡淡道:“你若使用秦家锏法,或许能战胜我。”秦彝知他心中所想,“你想看我的秦家锏法,做梦去吧!”“不识抬举!”杨林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看枪!”秦彝手中的枪再次送出,不过这次的目标是杨林。甫一交手,秦彝就知道了杨林的厉害,他的囚龙棒法在江湖上久享盛名,其老练狠辣绝不是魏文通之流可以相比的。秦彝更知道,这一战关乎自己和济州百姓的命运,更是不敢怠慢,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对付杨林。只见银光闪烁,秦彝的长枪和杨林的囚龙棒交接,铿然有声。两人的身影跳跃旋转,虎虎生风。只可惜,长枪是秦彝的妹夫罗艺的拿手绝活,却不是他的。秦彝越来越感不支,寻机闪开,膝盖往枪的中心一喀,枪顿时被截为两截。他是使用双锏的,如此一来便感觉顺手得多。但是为了不让秦家锏法给杨林窥伺到,秦彝还得小心谨慎,束手束脚,因此兵器虽然好使了很多,但武功还是大打了折扣。两员骁将再次交手,秦彝便处处受制,杨林却越战越勇。最后,秦彝被杨林的囚龙棒击中,摔倒在地,一抬眼,囚龙棒已指向了自己的胸口。“要杀就杀!”他的语气依旧强硬。杨林眼中寒光一闪,提起囚龙棒就要当头击下,却听高阿古道:“将军,且慢!我们虽然攻下了济州,但没有攻下济州的民心。如果要这样杀了他,济州城的百姓一定会聚众闹事。如果要他和他的手下在百姓面前卑躬屈膝,威风丧尽,这样他们就会在百姓当中失去信心,看哪个还敢造反?!”秦彝不怕死,但他不能失去尊严。他恨不得将高阿古碎尸万段,怒骂道:“高阿古,你这个狗贼!”挣扎着想起来,被囚龙棒一抵,又摔回地上。杨林冷冷地看着他,“带走!”次日,秦彝和几位副将五花大绑地被带到法场,将要在此处决他们。高阿古一副得势小人的嘴脸,挥舞着鞭子命令道:“你们几个都给我跪下!”几位将军都对高阿古怒目而视,挺着脊背宁死不屈,高阿古自觉没面子,气急败坏地抽出鞭子,狠狠地向几人身上抽去。见他们依旧不跪,干脆拔出剑来,将几位将军当即屠杀在法场上,骂骂咧咧道:“哼,你们几个不知死的东西,胆敢跟我作对!”见几位共历生死的兄弟一一倒下,秦彝满心悲痛和愤怒,他盯着高阿古,双目欲裂。“高阿古,你这个卖主求荣的狗东西,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高阿古一脸挑衅地站到秦彝身前。“呸!”秦彝吐了高阿古一脸口水。高阿古恼羞成怒,“我看你骨头硬,还是我鞭子硬!”一鞭鞭挟着风声落到秦彝的脸上,身上,印下了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血痕。但无论高阿古怎么打,秦彝一声也不吭。远远看着法场的宁氏心如刀绞,她紧紧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秦安也拼命按着想要冲出去的叔宝,以防别人发现他们。杨林不禁起了惺惺相惜之意,“秦彝啊,何必做这些无谓的牺牲呢,你的君主已经抛弃你和你的子民而去了,你为他丢掉性命,值得吗?投降吧,我保证,我绝对不动济州的一草一木。你仍然做济州的城主。”秦彝猛然抬起头,“好,你要是杀了高阿古,我就跪下投降。”高阿古慌了,他知道秦彝和自己的分量谁比较重,如果秦彝能为大周效力,多死几个像他这样的都不足惜。他慌忙道:“元帅,你别信他的,他在骗你。”杨林轻叹一声:“秦彝,你也是个当兵的,不杀降将是条规矩,我想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如果我杀了高阿古,我以后怎么服众呢?这点我做不到。”秦彝早已料到,“那就废话少说!”“秦将军,我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你如此一意孤行,我也没办法了。”高阿古见杨林没答应,先是松了一口气。然而这马上就激起了他更加疯狂的报复之火,“你想死,我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走到秦彝身后,用鞭子箍住秦彝的脖子,使劲向后勒。秦彝面色陡然紫涨,呼吸急促起来。叔宝再也忍不住,不顾一切挣脱秦安的手,向秦彝奔过去,哭喊道:“爹爹!”周兵迅速地围上来,秦安无法,只有冲出来护住叔宝。济州城内平日都受过秦彝的恩惠,此刻义愤填膺,一起发难,帮助秦安与周兵拼杀,一时间法场混乱起来。秦彝见到儿子有危险,什么都顾不得了。一声长啸,猛然爆发出无穷力量,将与自己捆绑在一起的柱子连根拔起。高阿古见秦彝如此威猛,大惊失色,刚想逃跑,秦彝一转身,背上的大柱子瞬间挥来,将高阿古打的头破血流。秦彝打死了高阿古这个叛徒后,刚想过去帮忙,没想到杨林见势头不对,亲自上来与秦彝再度交手。混乱中,秦安抽出身来,将叔宝扛在肩头,觅路而逃。叔宝望着与杨林交手的父亲一直哭喊叫着爹爹,接着他看到了他这一生都无法忘怀的一幕。秦彝被囚龙棒击中,倒在了地上。他双目圆睁,口吐鲜血,似乎死不瞑目。仿若雷击,叔宝撕心裂肺地哭喊,他不敢相信那么英勇的父亲,那么威武的将军,那个他一直奉为榜样,可以一直依靠的人就这样倒下了。那一幕,成为他日后不堪回首的记忆。三人忍着心头大痛躲避追兵,一直逃到一条宁静的小巷里。宁氏脚痛,跌跌撞撞走了几步之后再也坚持不住,三人只好坐在一家房前休息。突然,身后的门打开,一个胖胖的男孩抱头逃出,紧接着一位胖胖的女人大呼小叫地追了出来。“站住,你给我站住!”女人这才看见坐在门口的三人,奇道:“哎,这哪位大嫂啊?”秦安上前,塞给女人一锭银子,悄声道:“大嫂,行个方便,让我躲一下好不好?”“你们这是……”远处喧闹声忽起,一队官兵向这边追来。秦安急道:“求求你了!”女人看了官兵一眼,没好气道:“那帮坏蛋又来捣乱了。”亲热地招呼叔宝:“孩子别怕,进来吧!”又吩咐自己的儿子,“你楞着干吗,扶人家一把啊。”这家的主人程有德,因为早死,只留下一个儿子程咬金,和母亲相依为命。程氏母子因为家中贫困,周兵攻来时便没逃出城躲避战乱,还守在原来的房子里。然而幸好如此,在这每家每户都仓皇出逃的时期,给了叔宝三人一个躲避的地方。三人前脚刚进门,追兵后脚跟来,把门敲得震天价响。程大娘安排三人藏好后,和咬金走到门后,两人相对一笑,故意大声讲话。“我就不信,你把鸡蛋皮吃了?”程大娘大声问道。“我没吃鸡蛋,哪有鸡蛋皮啊?”咬金一摊手,配合默契。“敲,敲,敲什么敲啊,我来了。”程大娘打开门,门外的兵头怀疑地看着他们两。程大娘继续装糊涂,“你们来的正好,你们说,这鸡蛋是不是让他给偷吃的?”“什么鸡蛋不鸡蛋,走开,我们要搜查!”程大娘挡在兵头前面,“你说,他吃鸡蛋怎么不吐鸡蛋皮了?”咬金接道:“我不吃鸡蛋,所以我不吐鸡蛋皮啊。”兵头不耐烦地喝道:“滚开,找死啊。耽误大爷的搜查小心你们的性命!给我搜!”官兵四散开去,到处搜查。程大娘和兵头讨价还价:“要是搜不出来,你给我们十个鸡蛋好吗?”咬金随声附和,“对,赔我们十个鸡蛋!”“哎呀,你们这些刁民,我问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女的带着小孩从这里经过?”母子两对望一眼。“哎,娘,你是不是女的?”“是啊,儿子,小孩。”两人一齐笑道:“是我们哎,找我们干吗?”兵头没空理会他们的胡搅蛮缠,指着一堆柴火问道:“这里怎么有这么多柴?”程大娘笑嘻嘻道:“烧饭啊,要不我给你们做饭吃吧?”“娘,他把饭吃完了,我吃啥啊?”母子两有一搭没一搭,自顾自地说话,竟似全然没把兵头放在眼里。官兵们举着枪在柴火中刺了几下,没有搜到人,只好离去。等官兵走远,程大娘才招呼藏在房顶上的三人下来。五人在房中坐下。宁氏感激地道:“谢谢相救,我们马上就走,绝不连累你们。”程大娘一脸仗义,“不行,不能走,我救人救到底。”仔细看了看宁氏,惊奇道,“哎?我认识你,你是秦……”宁氏慌忙摆手,遮掩道:“不,我不姓秦,你认错人了。安叔啊,我们马上走吧。”说着连忙站起来。程大娘也站起身来,一脸欣喜:“没错,你不姓秦,可你是秦夫人,我见过你。”宁氏见被人认出,哀求道:“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吧,他日一定报恩。”程大娘对宁氏的话感到吃惊,“报恩,报什么恩啊,平日里秦将军对老百姓这么好,我们老百姓报恩才对呢!”双手合十道,“哎呀,老天爷怎么这么长眼啊,把你弄到我们家来了。快歇着吧,我做饭去!”“启禀元帅,王府里里外外都搜遍了,找不到金刚锏。”魏文通走进王府大厅,向杨林禀报。杨林叹了一口气,“可惜啊,看来我和金刚锏仅仅是一面之缘。哼,也可能是秦彝地下有灵,保佑他的家传之宝不让我们得到。”魏文通继续道,“启禀元帅,按照你的吩咐,已经将秦彝,高阿古厚葬了。还有,这方圆十五里,都找不到秦彝的家眷。明天要不要继续搜?”“不必了。”杨林缓缓坐下,沉吟道,“孤儿寡母,不必斩尽杀绝。再说统一江北的大任已经完成,上书朝廷,三日以后,大军班师回京!”而几天之后,千里之外的罗艺拿着张阿静送来的信,已经沉默地坐了半晌。张阿静单腿跪下抱拳道:“侯爷,我家主公万分危机,请侯爷速速发兵!”罗艺缓缓起身,看了看兵器架上的弯刀,又抚了抚长枪。猛地他手一紧,握紧长枪,吩咐道:“传令大军,三更做饭,五更出发,增援济州!”“老爷,老爷,我也要随军前往。”罗艺的夫人秦氏从里屋奔出,双眼含泪地哀求丈夫。罗艺望了一眼妻子隆起的肚子,好言劝道:“夫人,你腹中的儿子快要出生了,还是留在家里面好好休养吧。”“我爹已经战死,我只有这么一个哥哥,我一定要去。”“万一行军当中,儿子出生了怎么办呢?”罗夫人只是摇头,“我不管,我不管!”“启禀将军!”一小兵来报。“什么事?”“济州城已失守,秦将军已战死。”晴天霹雳!罗夫人身体猛地一震,难以置信道:“什么,我哥哥已经战死?”鄂了半晌,终于趴在罗艺肩头上失声痛哭起来。罗艺面上痛楚一闪而过,很快恢复冷静,问道:“他的妻儿呢?”“据报已逃出济州,如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知道为什么失守那么快?”“据报是高阿古开城迎接。”张阿静在一旁听到,双目通红,紧握双拳道:“高阿古这个狗贼,我不杀你誓不为人!”“高阿古已被秦将军杀死。”小兵再报。张阿静向济州的方向跪下,“秦将军,我张阿静追随你多年,一定为你报此血仇,希望你在天之灵,保佑我们。”罗夫人醒悟过来,哭着求道:“老爷,我求求你,立即出兵,为我爹和我哥报仇。”“大势已去,为时已晚。”罗艺一字字道,居然慢慢放下了枪。“什么,你不想出兵?”罗夫人一愕。“周兵已经一统江山,以现在的势力对周兵的几百万。我现在出兵的话,一定失败。”罗夫人更加愕然,满脸不敢置信,摇着头一步步后退,好象面前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罗艺,我不顾父亲的反对嫁给你,是念你是位英雄,没想到,也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罗艺大声道:“我罗艺并非是个贪生怕死之人,只是从来不打必败之仗,我不想为了一时意气,牺牲将士的性命。从今天开始,我蓄粮练兵,一有机会我亲自带兵杀入潼关,为你父兄报仇!”他声音慢慢放轻,“夫人,我希望可以见孩儿一面,见到他以后,就算战死沙场,我也不后悔!”罗艺的眼底有着难言的苦衷,让人心痛。“老爷,不要说了!”罗夫人扑到罗艺怀里大声痛哭。程家院子里。“娘,娘,周兵退兵了,他们……他们安全了。”咬金跌跌撞撞跑来,气喘吁吁地宣布消息。秦安彻底放心,站起身道:“夫人,这下我们可以走了。大嫂,今天的大恩大德,我们永世难忘。”“你们打算去哪儿?”程大娘问宁氏。宁氏一脸愁容,“我也没主意啊,天大地大,我家主人已经战死,娘家人也已经失散,带出来的银子在逃走的时候也都丢掉了。现在我们身无分文,无家可归啊。”“对啊,我看你啊,哪都不用去,干脆留在历城,他爹死的早,咱们两孤儿寡母的,咱两做个伴,他们两呢也可以成为朋友。”宁氏有些心动,问道:“安叔,你的意思怎么样?”秦安沉吟道:“夫人,这是个好办法,咱们先安顿下来,我先找一些粗活干,一些粗茶淡饭我想没问题。我要完成将军的遗愿,把秦家锏法传给叔宝。”咬金上来凑热闹,“哎,学武功我也学,安叔,我砍柴力气大得很,你也教我好不好?”秦安笑道:“好啊,我就把天罡三十六斧教给你。”程大娘一脸笑容,催促咬金道:“还不拜见师傅?”“拜见师傅!”咬金大喜过望。“太好了,就这么办了。正好,那边是间空屋子,收拾收拾你们就搬进去。从今天起,咱们就是一家人了。”程大娘爽朗的笑声让人觉得亲切不已。宁氏知道打理一切都是要钱的,便褪下腕上的镯子叫给秦安,让他弄台织布机好织布帮补生计。又问程大娘哪里有私塾,好让叔宝去上学。“人哪,不读书识字不成器,我们大人宁可少吃一口,也要让孩子上学。对了,你们家咬金上学了吗?”宁氏问道。程氏母子对望一眼,一齐大笑道:“我们粗人不上学!”宁氏听说后又执意让咬金和叔宝一起上学做个伴,钱的问题可以一起想办法。程大娘知道程家几代都没一个识字的,听宁氏如此说,直夸儿子有福,竟有人找他去上学。笑着笑着竟突然喘起来,众人一慌,忙围上前问情况。“没事没事,不要紧的,死不了人,不怕生气,一高兴就……”看着程大娘渐渐缓过来,众人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宁氏吩咐秦安上街打点,还要置办一个灵位,方便时时拜祭秦彝。熟悉周围环境的程大娘也跟着秦安去了,以图办事时方便一点。待两人走后,咬金坐到叔宝身边端起一碗粥,大剌剌道:“叔宝,我们以后就是兄弟了,我是兄,你是弟,来,听哥话,吃一口。”把碗口向叔宝推去。叔宝看着他摇摇头。“你不吃?我吃了。”咬金向嘴里扒了一大口,吃得津津有味。“嗯……你吃不吃啊?”叔宝还是摇头。“你还不吃?”咬金又扒了一口,故意做出吃得很香的样子。当咬金再次把碗凑到叔宝嘴边时,叔宝终于张开了嘴巴。咬金大喜,喂了一口给叔宝道:“对了,你一口,我一口。”宁氏知道这几天叔宝都没怎么吃东西,看到咬金像哥哥一样细心地照顾叔宝,不禁在一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风云陡变。公元五百八十一年,隋公杨坚得内侍郑浑和叔父杨林之助,迫周武帝禅让,改国号大隋,改年号开皇,自称文帝。册封皇叔杨林为大隋靠山王,永保大隋江山。长子杨勇为皇太子,次子杨广为晋王。话说杨广这日下朝回到晋王府,等候在大厅内的几位亲信――宇文化及,智及两兄弟以及文帝身边的内侍张衡忙站起身行礼道:“恭贺二殿下!”“二殿下现在掌管户部刑部,有什么官职派给我和大哥?”说话的是宇文智及。“宇文智及,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四品以下的都可以,至于再大的,我这个晋王也没这个权力。”杨广的声音里透着不满。“二殿下,小人……”杨广突然一把掀翻面前的桌子。老谋深算的宇文化及察言观色,猜到了几分,“二殿下,我兄弟二人跟随二殿下这么多年,只希望殿下能够谋大事,成大业。”杨广的眼睛里泛着寒光,“只可惜将我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我讨父皇母后的欢心,就是为了这个太子之位,大哥凭什么?论武功,论才智,哪一样比得上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甘心!”宇文化及不慌不忙道:“废长立幼,自古有之。如今皇上正是风华正茂,离仙逝之期为时甚远,谁能在皇上仙逝之后坐上这把龙椅,现在还难以决定。”张衡也奉承道:“朝中文武百官和皇后,一向对殿下的谦虚俭朴赞不绝口,而皇上对太子的骄横庸弱亦早有微言,只要太子一时失德,难保不会有废谪新立的一天。王爷不用操之过急,我看将来能坐上这龙椅的,非王爷莫属。”“你们真的有信心吗?”杨广一个个盯过去。“当然,我们三个人未来的荣华富贵,全押上了。”宇文智及迫不及待地表明忠心。“好,那我就再赌它一把。”杨广一步步做下安排,“宇文智及,我就派你做户部侍郎,户部敛来的金银,用来拉拢朝中重臣,另人心归向。张衡,你负责在父皇母后面前多做些言语功夫。宇文大人,你负责收买大哥的心腹,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宇文化及补充道:“殿下,现在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皇上对统一天下急的不得了,渡江灭陈之事,势在必行。这个功劳,比一万个金山还大啊。带兵元帅之位,万万不可落入他人之手啊。”杨广伸手缓缓扶起翻倒在地的桌子,脸上露出了一种不可捉摸的神情。次日上朝,朝中重臣李浑上奏,南陈后主宠幸张丽华,孔贵妃两妖妃,荒淫无度,天怒人怨,正好是灭陈的大好时机。并推举太子为伐陈元帅,渡江完成统一大业。太子杨勇羸弱,听到李浑推举他,因害怕出战,竟剧烈咳嗽装起病来。文帝见他如此,正感为难时,杨广瞅准时机上奏:“启禀皇上,既然皇兄最近身体不适,而灭陈又是刻不容缓的事,儿臣愿意代替大哥出战,希望父皇赐我一旅之师,我誓灭南陈,一统天下。”文帝大喜,夸了杨广一番,当即封他为一统元帅,又封唐国公李渊为长史,韩擒虎,贺若为官铎,领兵十万,即刻渡江。罗艺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兴冲冲地跑来告知夫人。“夫人,终于有机会替岳父和大哥报仇了。”正在灵位前拜祭的罗夫人和儿子罗成一起回头。“什么?”“隋国倾全国兵力南征伐陈,关内的兵力一定空虚,这正是为秦家报仇的好时机啊。”不料罗夫人却道:“两军交战,难免死伤,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我的恨也消了,我不想为了我的私怨,再大动干戈了。”罗艺惊喜地打量夫人,笑道:“夫人,你变了!自从生了成儿之后,你的性子没那么烈了。”罗夫人轻叹:“相夫教子,这是女人的天j□j。”罗艺这次却铁了心,“就算不为秦家报仇,也要为齐君主雪恨。我三代封王,世受齐恩,我身为忠臣,怎么可以将亡国之恨抛诸脑后?这个仇我一定要报。”罗夫人知道丈夫忠心耿耿,再说什么也不可能阻止他,只有尽量不让他担心,便道:“你放心走吧!”“好。”罗艺提起枪转身就走。小罗成冲上前几步,大叫:“爹爹,爹爹!”可罗艺步履沉稳,脊背j□j,连头都未回。可是,他又怎么会想到,这一战竟永远改变了自己的,甚至是全家人的命运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