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长,很忙啊——”

  徐斯年出现在了办公室的门口,煞有介事地敲了敲门,笑着打了个招呼。

  李学武抬起头见是他,也是笑着招了招手,随意地问道:“跟李主任谈完了?”

  “嗯,跟张副主任也谈了谈。”

  回到自己曾经的办公室,徐斯年内心的感慨颇多。

  当年他还是厂办主任的时候,李学武才一个保卫处的干事。

  现在李学武已经坐在了比他还要高的位置,你说上哪说理去。

  厂办主任他干了七年,李学武从干事到现在也才三年,这世上还有王法嘛!

  自己乘风破浪,现在也算是得偿所愿,成为一名红星厂的封疆大吏了。

  你能说他工作不努力?

  你能说他人生没运气?

  可他使劲地跑,铆劲地蹽,一抬头,前面撒欢的不正是曾经的小小保卫干事嘛。

  什么保卫干事,现在得叫秘书长了。

  “新来的这位张副主任。”

  徐斯年坐在了李学武的对面,由着彭晓力帮忙点了烟,“这可不是什么善茬啊。”

  也没避着彭晓力,玩笑着对李学武说道:“张副主任说你不是个东西呢——”

  “是嘛——这个评价很特殊啊,”李学武点点头,写完了手里的意见,抬起头看向老徐问道:“那一定夸你是个东西了吧?”

  “哈哈哈——”

  徐斯年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在仕途上都跑不赢对方,更何况是嘴皮子了。

  “我当然也不是个东西,否则就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给领导下不来台了。”

  “这是啥时候的事啊?”

  李学武一脸茫然地问道:“我怎么不知道呢?”

  “嗯,你要不知道啊——”

  徐斯年吐了口烟,好笑地摇了摇头道:“张副主任还以为咱俩是故意坑他的。”

  “我当然都无所谓啊!”

  他摊了摊双手,挑眉说道:“三五年之内,我老徐是不打算回江东的,你可要小心了。”

  “人家都讲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徐斯年点了点心口强调道:“这暗箭最是了得,能杀人诛心啊。”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

  李学武微笑着问道:“徐主任,您这……该不会是点我呢吧?”

  “嗯——不能够——”

  徐斯年鼻孔里冒烟,微微摇头道:“咱们是什么关系啊,我能怀疑你嘛。”

  他抬了抬手,见彭晓力摆了茶点点头,示意了门外方向说道:“人家张副主任都说机关里拉帮结派的,混沌不堪,这明明是在点我呢嘛——”

  “领导真是这么说的?”

  李学武故作怀疑地看着他说道:“我不信,张副主任那人多好啊,能这么贬责于我?”

  “别是你老徐挑拨离间,破坏我们班子成员之间的同志感情呢吧——”

  “哎呦,我忘了这茬儿了!”

  徐斯年好惊讶地一拍大腿,目光调侃地说道:“您现在是厂领导了,你们才是一伙儿的啊。”

  “那不对啊——”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门外,呛声道:“凭什么刚刚他说咱们是一伙的,给他难堪了啊!”

  “这你可提醒我了,等会儿我得找他去,这个骂我不能挨,当厂领导的不能指桑骂槐欺负人啊。”

  “嗯,必须找回这个面子。”

  李学武点点头,说道:“老徐,放心大胆地去,我支持你保护自己的利益和权利。”

  “瞧瞧,这会儿就看出咱们厂领导班子的团结紧张的氛围了,很符合时代要求特征啊!”

  徐斯年嘴真脏啊,揪住了李学武咬着不撒口,连棍扫一大片都不在乎了。

  “你看,你又急了——”

  李学武点了点桌子,看着他说道:“不是我批评你啊,当干部的要守好自己的底线,不能什么话都说。”

  “李主任就经常讲嘛,摆好自己的位置,管好自己的牌气,”他言辞恳切地说道:“老徐啊,你是不知道,红星厂的水太深,风太大,没有实力少说话。”

  “嗯——这水是深啊!”

  徐斯年扯了扯嘴角,在烟灰缸里点了烟灰,说道:“秘书长的教诲我是铭记在心啊。”

  “可您也知道,我这都多少年了,”他歪了歪脑袋说道:“脾气就这样,想改一时也改不了怎么办嗯?”

  “要不我就少往领导跟前凑得了,管不住我自己这张嘴,说出什么大实话来还要讨人嫌。”

  “嘴管不住?你说喝多了管不住嘴我都不信。”

  李学武一横了眼睛,讲道:“喝多了耍酒疯的我见过,就是没见过喝多了群殴领导的。”

  “哈哈哈——”徐斯年大笑着坐直了身子,点了点烟灰,意味深长地说道:“要不怎么说你是秘书长呢,到多暂我都服气,就单论口才我都甘拜下风。”

  “如果有一天我夸你口才好过我,那你就要小心了,”李学武微笑着看了他讲道:“我嫉妒心可强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包括换你回来当这个秘书长。”

  “哈哈哈——”徐斯年心领神会,大笑着点灭了烟头,说道:“这秘书长啊,拿枪逼着我都不当!”

  “嗯,因为你知道逼你的人不会开枪,”李学武眼睛微微一眯,道:“但你知道我敢开枪。”

  “所以你是我领导啊!”

  徐斯年探了探身子,看着李学武问道:“怎么,领导,咱们营城的棋什么时候开始下啊?”

  “你看,刚说了你就不长记性。”

  李学武身子后撤,靠坐在了椅子上,说道:“电话里我不是告诉你了嘛,再等等。”

  “还要等啊——”

  徐斯年认真了起来,手指点着桌面讲道:“抛砖引玉,我这块砖抛得太早了吧!”

  “您要是早说这么等,我也不能那么着急跟营城那边联系,现在把我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了。”

  “你知道我要引哪块玉啊?”

  李学武眉毛一挑,道:“你看到的玉,充其量就是整个计划的冰山一角,让你等不是为了坏你名声。”

  “给你讲个故事你就知道了,”他迭起右腿,语气淡然地讲道:“某人有一宝贝紫砂壶,每夜都放床头把玩,一次失手将壶盖打翻到了地上,惊以后,甚恼。”

  “壶盖没了,留壶身何用?于是抓起壶扔到窗外。天明,发现壶盖掉在棉鞋上无损。”

  李学武脑袋微微一撇,继续讲道:“此人大恨之,一脚把壶盖踩得粉碎,再出门,见昨晚扔出窗外的茶壶,完好挂在树枝上。”

  “有的时候啊,事情可以等一等、看一看、缓一缓。”

  他看着徐斯年点点头,说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很多事情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我要跟你讲冲动是魔鬼,提醒你学会冷静思考,你是不是要说我贬低你,看不起你这位老同志啊?”

  “那不能够,我理解您的意思。”

  徐斯年目光掠动,斟酌着说道:“不见泰山不仅仅是因为一叶障目,也有可能是我站的太低了,对吧?”

  “你呀——你呀——”

  李学武坐直了身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了钢笔说道:“正好,晚上辽东驻京办的副主任胡可约了我吃饭,你也一起吧。”

  “不大好吧——”

  徐斯年试探着说道:“人家是请您过去小酌,我过去跟着搀和算怎么回事啊。”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是吧?”

  李学武抬起头一吊眉毛,问道:“不想知道抛你这块砖,要引什么玉了?”

  “您要这么说,那我得去,”徐斯年故作正经地讲道:“秘书长照顾我,要带我见世面,那我得兜着。”

  “呵呵——”李学武轻笑一声,用手里的钢笔点了点他,意味深长地讲道:“你知道我敢开枪。”

  ——

  周六的下午,宣传处处长卜清芳给李学武送了几张演出票,是东城红星剧院的。

  “离你家很近,周日带爱人和孩子去看看,挺有意思的,”卜清芳调侃他道:“别为了工作丢了最需要关心的人啊,你可是最讲原则的。”

  “唉——”李学武叹了一口气,接了演出票说道:“劝别人容易,劝自己难啊。”

  “谢谢了啊——”他扬了扬手里的票,说道:“还劳您破费,这么惦记着我。”

  “听办公室说的,秘书长一坐一整天。”

  卜清芳坐在了对面,挑眉问道:“真这么多工作?”

  “刚接手嘛——”

  李学武端着茶杯站起身,走到茶柜边上新泡了一杯茶,又给自己的茶杯里续了热水,这才端着走了回来。

  他将新泡的那杯摆在了卜清芳的面前,就这么站在办公桌旁边讲道:“有太多的工作需要梳理了。”

  “丁主任留下的难题?”

  卜清芳侧着身子靠在了椅子上,看着他问道:“没听说有什么麻烦事啊。”

  “丁主任走的早不如走的巧啊,他应该庆幸的。”

  李学武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苦笑着说道:“在一张白纸上作画是最简单的,最难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现在的委办影响你发挥了?”

  卜清芳理解了他的意思,好笑道:“当初接手保卫处的时候,环境不比现在更好吧?”

  “不,保卫处是破而后立。”

  李学武绕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放下茶杯坐了下来,讲道:“现在的委办是在一座千疮百孔的历史古迹上重新搭建一座符合时代和审美要求的建筑。”

  “你能理解我说的意思吧?”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强调道:“人事关系是新的,组织架构是新的,连管理责任都是新的。”

  “就连我这个秘书长的职位都是新的。”

  李学武坐直了身子,看着她讲道:“在不破坏原有组织架构基础的前提下,如何打造一支能够应对组织需要、工作需要和时代需要的具有战斗力,团结的队伍,是我目前最需要破冰的难题。”

  “你太难为自己了——”

  卜清芳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必须承认,你在保卫处做的很好,保卫组成立后你的管理更上层楼。”

  “就连领导都承认这一点,但是!”

  她认真地讲道:“你的成功不可复刻,你在保卫处、保卫组的成功也不能复刻在管委办,对吧?”

  “我很理解你为厂里分忧,为机关解难,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掉机关里的所有难题,从组织到制度上,规范和整理出一条科学和可持续性的办公模式。”

  卜清芳抿了抿嘴唇,点点头说道:“我十分相信以及肯定你能做到这一点,但你得给自己一点时间。”

  “你是说我太着急了?”

  李学武微微眯起眼睛,思索着说道:“可我觉得我还没有发力呢。”

  “等你发力就晚了——”

  卜清芳好笑地说道:“每一次制度的改变都会引起保守势力的阻挠和反馈,你有考虑过这些吗?”

  “这个还真是没有。”

  李学武眉头一挑,胳膊搭在了办公桌上,看着她认真地说道:“在保卫处没有保守这么一说。”

  “当然,保守的都不在了。”

  卜清芳点了点桌子,笑着提醒道:“万事开头难,别累坏了自己,还落下一堆埋怨。”

  “嗯,有道理——”

  李学武似乎理解了她的话,点头说道:“你应该知道,我在委办不会待太久。”

  他翻了翻手掌,补充道:“我是说下一步的安排。”

  “嗯,看得出来,”卜清芳点头说道:“不仅仅是我看得出领导对你的重视和信任,几乎所有人。”

  “他们能忍着不发牢骚,不会是等着我走呢吧?”

  李学武好笑道:“这真是让我太伤心了。”

  “呵呵呵——”

  卜清芳微微摇头,道:“大家还是很信服你的,保守只是一小部分的声音。”

  “对于你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

  李学武感慨了一句,认真地看了她讲道:“李主任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最多也就一年,你懂了吧。”

  “是去接董副主任的岗?”

  卜清芳明知故问地说了一句,而后点点头,说道:“看得出来,你现在的动作幅度很大,很着急。”

  “没办法不着急——”

  李学武示意了办公桌上的文件堆,说道:“大部室、小处室的变革就是要从管委办开始。”

  “拿不出一个标准来,其他的部室怎么做工作?”

  他面色严肃了起来,讲道:“大部室工作模式的核心就是去结构化,压缩管理层级,让执行力得到提升。”

  “拿委办为例,向综合管理部的过渡过程中,处室和科室的概念要逐渐淡化掉。”

  李学武竖起食指点了点,强调道:“大部室是以职能和业务来进行分工的。”

  “精简的不仅仅是结构,还有人员。”

  他抿了抿嘴角,说道:“一岗多能,一专多能的复合型人才才能在未来的机关里生存。”

  “是不是有点太残酷了?”

  卜清芳微微皱眉道:“照你这个标准,集团成立的时候,机关就会淘汰掉一批人,每年都会淘汰。”

  “淘汰不是目的,目的是过滤。”

  李学武把手掌横在面前,讲道:“你必须得承认,厂里绝大多数的干部都有机关的工作经历。”

  “那么,完全有理由把机关作为一个过滤器来使用,也可以称为试炼场。”

  他收起手掌,指了指上面,讲道:“是真金就不怕火炼,过滤掉残渣,留(流)下来的就是精华。”

  “这部分人经过培养和锻炼后,完全有能力和水平放下去,担任部门或者分公司相关业务的负责人。”

  李学武手指转了个圈,总结道:“从机关到基层,上上下下,每一步都是过滤,每一级都是锻炼。”

  “当你经历了无数次过滤和锻炼之后,就会变得纯净通透了,”他点点头,说道:“虽然在这一过程中,留下来的会越来越少,但这些人才是我们真正需要的。”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卜清芳思索着,点点头说道:“按照你的说法,大部室体制下,对于年轻人来说是件好事?”

  “减少了过滤的次数,就等于增加了成长的空间,”李学武坦然地讲道:“压缩了层级,给更多人展示自我能力和才华的机会,你说对他们是不是件好事?”

  “大部室体制下,干活的多了,说话的少了。”

  卜清芳理解地说道:“千根线一根绳,是都攥在大部室主要负责人的手里,责任也更明晰了。”

  “红星厂正在扬帆起航,”李学武看着她,讲道:“未来要面临的挑战是咱们以前不敢想象的。”

  “团结不能只体现在口号上,责权必须明确,”李学武认真地讲道:“集团化不是放羊,更应该是赶马车,鞭子缰绳都得攥手里。”

  “理解了,”卜清芳看着他说道:“你现在的不舍昼夜是无奈之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说到这个,我倒是有个想法。”

  李学武笑着问道:“前段时间咱们还说到了,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打算啊?”

  “真想我来给你搭班子啊?”

  卜清芳好笑道:“我不是都跟你叫领导了嘛。”

  “听着不是很真心啊。”

  李学武笑着点点头,说道:“考虑一下,不想下去的话,就来我这。”

  “成啊,我考虑一下。”

  卜清芳并没有立即给出答案,站起身说道:“保卫组那边不是还得一段时间呢吗?”

  “你抓紧考虑吧,呵呵。”

  李学武轻笑着说道:“你要是犹犹豫豫的,我可推荐别人了啊。”

  “那也得容我处理一下手头上的工作啊——”

  卜清芳只矜持了一下,便松了口,她就是为了这个来的,怎么可能让李学武推荐了别人。

  两人都是老机关了,一个心知肚明,一个欲拒还迎,姿态摆出来就行了,玩大了容易扯着蛋。

  ——

  “用这台车啊?”

  徐斯年跟着李学武下楼,见门口停着李主任的那台伏尔加M24,惊讶道:“李主任……用那台大红旗了?”

  “有什么问题吗?”

  李学武瞅了他一眼,在彭晓力的帮助下迈步进了汽车。

  这还是彭晓力少有的帮领导开车门子,李学武乘用指挥车的时候,从来都是自己上下车。

  徐斯年挑了挑眉毛,看了眼前面的指挥车,嘴角带着笑意地从另一侧上了车。

  砰——

  他的秘书帮他关了车门子,快步跟着彭晓力的脚步跑向了前面的指挥车。

  两台车一前一后,在有心人的注视下缓缓驶出了办公区,车灯光亮沿着厂公路直奔大门,再消失不见。

  同辽东驻京办副主任胡可第一次见面,还是因为亮马河工业区地皮的事,当时撒了一圈的网,巧合之下拉上来的这条鱼。

  当时还是李学武接待了他们,一同的还有钢城和营城办事处的同志。

  那次见面,对方邀请了红星厂前往奉城建厂,除了提供全部所需的建设用地外,还提到了一些方便条件,但被李学武拒绝了。

  京城的地缘优势是不可取代的。

  当然了,后面厂里同辽东方面的关系处的还不错,李怀德带着他一起拜访了辽东。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红星厂在奉城收购了一机厂,筹建机加工产业集群。

  扩大了钢城工业区的建设规模,把一部分三产工业转化成了联合工业和专业厂。

  同时也在营城加大了投资力度,扩大了造船厂的规模,筹建营城港码头。

  更重要的是,奉城、钢城、营城三地连通,红星厂是要做工业产业一条龙。

  连同京城火车站合作的集装箱工厂都放在了钢城,合作的货物运输站更是铺满了辽东各主要城市网点。

  也正是因为有了合作的基础,辽东驻京办同红星厂的关系相处的也十分融洽。

  在丁自贵担任管委办主任期间,没少同他们维持关系,吃饭那都是常有的事。

  李学武其实并不喜欢应酬,更不喜欢喝酒,因为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挑战性。

  作为保卫处处长,保卫组组长,他可以拒绝一切的应酬,晚上按时下班回家。

  除了老李的局,他谁都可以不屌。

  就算在担任管委办副主任的时候,他都严格地控制了自己的饭局数量。

  基本上,很少会给家里打电话,说今晚不回去吃饭了,不回去休息了。

  机关里都知道,他是个顾家的好男人。

  但现在不一样了。

  作为秘书长的他,除了要做好机关的大管家,还要做好维护关系的使者。

  必要的时候,他是要代表李怀德,代表红星厂参与一些活动和饭局的。

  这是一种态度,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还没走到这一步呢,二月份的时候,李学武就此情况与顾宁做过沟通。

  直言担任秘书长以后,难免的会影响到休息时间。

  而且随着工作的深入,侵占个人的时间会越来越多。

  顾宁只问了他一句,这样的工作他是不是愿意做。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但直击心灵。

  李学武的回答是,不得不做。

  顾宁听见这个便理解了,认同了他提前报备的态度。

  其他的不用叮嘱,李学武比她更聪明。

  所以,在去辽东驻京办的路上,徐斯年喋喋不休地跟他抱怨去营城工作影响了家庭和睦的时候,他对老徐的话是嗤之以鼻的。

  工作忙,距离远,孩子多,聚少离多,这就不能做个好男人了?

  就不能学学我吗?——

  “徐斯年,营城船舶的一把。”

  李学武握着胡可的手,把身边的老徐介绍给了对方。

  胡可很是客气地招呼道:“徐主任,幸会幸会,大名如雷贯耳了啊——”

  李学武松开了他的手,他顺势就同徐斯年握了握,两人表现的都很亲近。

  今天胡可邀请的是李学武,可也没有说是私密饭局不能带同事和朋友。

  能走到这一步的,没有傻子。

  这种下班后的公事饭局,谁会带不相干的人一起来啊,绝对是有某种目的的。

  “我也是今天刚到京城。”

  徐斯年笑着解释道:“秘书长说带我来见见婆家人,我还想呢,哪来的婆家啊!”

  “哈哈哈——”

  胡可晃悠着他的手,热情地说道:“李秘书长说的没有错啊,我们可不就是你的婆家人嘛,哈哈哈哈——”

  “那咱们今天就是会亲家。”

  李学武调侃道:“姑娘嫁过去了,好赖都得说一说,对不对?”

  “有事不能憋在心里让姑娘受了委屈,让婆家落了埋怨,娘家心里也不舒坦啊。”

  “瞧瞧,遇见能人了吧?”

  胡可对着身后一同迎出来的几人介绍道:“红星厂的李学武秘书长,京城少有的俊杰,同红星厂李主任来过辽东的。”

  他示意了身后的几人介绍道:“都不是外人啊,说是会亲家一点都不为过。”

  确实如他所说,场面上的还真就不是外人,能坐在酒桌上一起喝酒的也没有外人。

  辽东工业的几个企业负责人,包括电力、机械制造、航空、兵器、煤炭等等。

  你说这些人都是有能耐,有实力的,怎么就依着胡可的安排,来陪李学武的酒了?

  不意外啊,胡可的职务也不低。

  辽东的驻京办副主任,跟红星厂的副主任一个级别,那是真能拿的出手的。

  而且,他是作为驻京的代表,起到一个穿针引线的作用。

  李学武讲说是会亲家,带来的是嫁到营城的姑娘徐斯年,对方看着现在的媳妇儿好,又带了几个儿子过来让他相看相看。

  看什么?

  当然是看着好,能不能再配对。

  红星厂的资本和技术水平,搭配辽东工业的生产基础,发挥出的效果已经显露。

  奉城一机厂的变化是摆在他们眼前的。

  将原有的业务进行拆分,成立单独的专业厂,而后再进行结构和经济上的重组。

  经过了几个月的努力,展现在辽东工业眼前的,是焕然一新,充满了战斗力、释放了创新力、重塑了生产力的强大企业。

  奉城一机厂的底子本身就不薄,亏的也不是内在,而是管理结构上的无能。

  红星厂在完成收购以后,彻底打散了原有的管理架构,以红星厂最新的管理模式进行了修改和补充,一切以生产为目标。

  包括双预案、安全生产标准化、机关办公管理条例等等制度的实施,让奉城一机厂彻底焕发了青春,震惊了辽东工业管理者。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辽东工业组织了多批兄弟单位前往一机厂调研学习。

  可即便是红星厂没有藏着掖着,毫无保留地展示了自己的改造过程,可依旧难住了那些来参观的企业。

  不是改造的难度大,而是缺乏推倒重建的勇气和决心,也没有提供这种勇气和决心的保障和自信。

  没有红星厂的兜底,谁敢对一机厂进行大刀阔斧地变革。

  没有红星厂的基础,谁敢拆分一机厂进行专业化重组。

  归根结底,还是要有一个强大的后盾。

  辽东工业正在进行尝试,拿出一部分企业来做试点,尝试着引入红星厂的管理模式。

  试点的作用就是评估引入的比例,在不破坏原有的组织架构基础上,能不能实现企业破茧重生的目标。

  胡可受辽东主管工业发展的陆副主任委托,特意安排了这一次的“相亲会”。

  ——

  “喝这杯酒以前我得讲一句啊,”他按着酒杯看了李学武讲道:“不是我老胡不认亲,是你李秘书长太难请了,对不对!”

  “呵呵呵——”

  “我都把电话打他办公室去了。”

  见李学武笑了,胡可指了他对一桌人说道:“他秘书跟我说,李组长下班得接孩子。”

  “哈哈哈——”

  胡可的错愕表情,一桌人都笑了起来。

  徐斯年则是笑着解释道:“这话不是骗人的啊,他秘书讲的确实是大实话。”

  “甭说您约不出来他,就是我们李主任想要约他出来吃饭,还得提前打报告呢!”

  “哈哈哈——”

  听着徐斯年的调侃,虽然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他这是在帮李学武解围呢。

  不过这并不耽误大家的笑声,能在这个圈子里看到这样一股清流,实属难得。

  “那我今天必须得说一声感谢了。”

  胡可端起酒杯,先是示意了李学武,这才又招呼了众人,道:“感谢亲家的大驾光临,也感谢徐主任为辽东工业做的贡献。”

  “干一个啊——”

  第一杯酒,必然是要干掉的,否则气氛起不来。

  车跑的快不快,全看油门怎么踹。

  “我得提醒你们几人一句啊。”

  干掉杯中酒的胡可,点了辽东工业的几个企业负责人,笑着说道:“李秘书长海量,是真正的千杯不醉,千万别走眼了。”

  他转过身,看了李学武举白旗道:“咱们今天是团结为主,喝好为上,您看行吧?”

  “客随主便,我听您的。”

  李学武接了秘书的酒瓶,主动给他满了一杯,“咱们当亲家的,先团结一杯吧。”

  “我就说吧——”

  胡可苦笑着端起酒杯,给众人说道:“看来今晚我是在劫难逃了!”

  “哈哈哈哈——”

  酒桌上的氛围很好,双方从互相理解,互相认识开始,各自介绍了一下所属企业。

  徐斯年也简单介绍了一下营城船舶这两年的发展过程,重点讲道了未来的规划。

  当他提到红星厂辽东工业领导小组最近在推进的一个工作是要在辽东的奉城、钢城至营城一线打造工业链条集成区块的时候,包括胡可在内的辽东工业企业负责人,纷纷露出了认真思考和向往的神情。

  “我听说红星厂有自己的航线了,是吧?”胡可看向李学武问道:“是做客运还是做通勤啊?”

  “徐主任就是坐船来的。”

  李学武笑着示意了徐斯年讲道:“要回答这个问题,那必然是他最有发言权了。”

  还让我讲啊?

  今天你都坑我一次了!

  徐斯年看了李学武一眼,心里嘀嘀咕咕,但嘴上还是很谦虚地介绍了这条船的情况,以及对相关航线和船舶的运营安排。

  虽然没有从徐斯年的口中得知这条船能给红星厂带来多少收益,但徐斯年也提到了,营城船舶今年还有两艘船的建造计划。

  无风不起浪,无利不起早,赔钱的买卖还有人干?

  一定是有得赚,而且是大赚特赚,所以红星厂才能在拥有了一条船的基础上,继续投建两条船,这让胡可等人羡慕的要死。

  后世都知道,越有钱的人赚钱越容易。

  红星厂目前的状态也是这样,工业生产链条和产能的合理搭配,干啥啥起飞,做啥啥赚钱,真是让人羡慕的红了眼的那种。

  “刚刚我听徐主任说,红星厂要在辽东打造一个工业链条集成区块的计划。”

  胡可主动地问道:“那京城这边你们厂正在建设的亮马河工业区不会受影响吧?”

  “这是两码事,”李学武笑着解释道:“亮马河生态工业区同辽东红星工业区的发展规划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

  “一个更注重综合发展,一个更注重专业生产,您能理解我的意思吧。”

  李学武点点头,说道:“红星厂在辽东的工业布局永远是以亮马河工业区所创造的发展方向和内核为驱动力,属引领关系。”

  “亮马河工业区我去过。”

  胡可实话实说地讲道:“不仅仅是我,我们辽东的领导来了,我都会请他们去看看。”

  “这对于目前国内的工业规划来说还是个先例,对于我们来说是个具有参考价值的实验型项目。”

  他认真地讲道:“其是否具备示范性的价值,还需要时间来进行验证。”

  “我当然赞成您的观点。”

  李学武微笑着讲道:“亮马河生态工业区不是闭门造车,我们欢迎兄弟单位和各个系统的朋友们来参观,给出指导意见。”

  “当然了,上面的领导也在说,我们在亮马河工业区做的事,是史无前例的。”

  他看向桌上认真听着的几人讲道:“示范性讲的不是模仿和复刻,而是思考。”

  “我们正在做计划经济体制指导下的市场经济再试探,无论结果如何,都会给目前的包括在座的各位以思考的方向和灵感。”

  李学武顿了顿,讲道:“就算亮马河工业区失败了,能换来一个结果也是值得。”

  “嗯,我倒是觉得会成功。”

  胡可理解地点点头,说道:“前几天我去看了看,是你们规划的工人新村。”

  他对桌上其他人介绍道:“亮马河的工人新村同辽东的几个典型代表完全不同。”

  “他们的综合市场、商店、服务店等等,都是以内部供销来进行管理的。”

  “这没什么好讲的,其实。”

  李学武笑着摊开手,说道:“关起门来,我们实验着搞了个承包责任制。”

  “其实这么搞的,我们厂不是第一个,很多企业都在班组负责制,不一样嘛。”

  他给众人解释道:“红星厂要在亮马河工业区建医院、建学校、建实验室等等。”

  “有工人新村,就得有配套的生活设施,包括我们正在打造的河畔码头、河畔住宅区、河畔宾馆、河畔商业街等等。”

  李学武讲道:“我们的河畔商业街计划包括了二十处饭店,五处供销服务部,另算服装店、菜市场、文具商店、药店、理发店茶叶店、鞋店等等,甚至还包括了文体用品商店和特许经营商店。”

  “我们还打算在商业街布置汽车和摩托车的品牌示范店,以及其他商品示范店。”

  他坦然地讲道:“承包责任制不是洪水猛兽,我们把店铺的经营权承包给店里的职工集体,管理权还在销售分公司的手里。”

  “是把经营权下放对吧?”

  胡可理解地讲道:“实际上是一种管理和经营的分拆,平衡两边的矛盾是吧。”

  “是一种尝试,我只能这样说。”

  李学武认真地讲道:“职工还是内部供销分公司的职工,制度还是原来的制度。”

  “只是从经营的管理手段上做一定的实验和创新,目的还是提高职工的积极性。”

  他端起酒杯讲道:“我自己在家是不喜欢喝酒的,但酒桌上我能交到朋友,所以我喝了这杯酒,咱们就叫酒逢知己千杯少。”

  众人了然,责任和酒都不是目的,目的是效率和朋友,红星厂真有东西哎!

  不触碰红线的前提下做起了小集体!

  此前谁研究这套理论了,没想到经营权也能做成职工的小集体!

  这杯酒喝的真值了!

  ——

  PS:职工小集体经营不是瞎掰啊,有区别于家庭联产承包制,不是一回事。

  例如魔都机绣行业的家庭外包工、鲁省临*市岭前大队第二生产小队包工包活包工分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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