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满意的看了一眼这些呆滞的站在了原地的小孩,然后步伐优雅的走到了大厅的左边墙壁前,在一排蒙了尘的柜子前,轻轻敲了敲,最前面那只柜子,便轻轻打了开来。

  一个驼着背,手里拎着马灯的男人,慢慢从里面站起。

  在它出来之前,很难想象这么小的柜子,能装得下这样大的一个人。

  但它出来之后,又仿佛觉得很合理,更让人好奇,其他那些柜子里面,究竟是什么。

  管家向了驼背人轻轻点头,然后便带着这群目光呆滞的小孩子,来到了客厅尽头,左边墙壁的一扇半人高小门之前。

  轻轻推开,便露出了一条通往了地底深处的楼梯。

  黑洞洞的,不知有多深。

  随着管家轻轻拍手,所有的小孩子,便鱼贯向了这道小门里面走去。

  韩溯老老实实跟着下去,虽然这古堡里面的一切,都会让他生出很多逃跑的创意,但他只敢挑选最有把握的一条。

  冒险是必须的,但必须排除尽可能多的风险,因为他很确定,如果自己死在了这里,那自己便是真正的死亡了,后面的那些人生,全都没有了意义。

  ……

  地牢里面黑洞洞的,只有一条狭窄的木梯,通往他们进来的小门,没有窗。

  被关在这里,甚至连光线都没有,韩溯只能在心里默默算计着,从身边这些小孩子们哭泣的时间,开始说话的时间,来帮自己判断时间。

  包括韩溯在内,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在这里被关多久,只能偶尔听到外面乌鸦的叫声,以及偶尔从这座地堡更高的地方,不知通过什么材质传递了下来的,楼上小孩恐惧而短促的哭叫。

  所有的小孩都缩成了一团,无形恐惧笼罩着他们,但他们甚至不敢再大声的哭泣,只怕哭声引来了什么。

  “第一天,是哭泣之夜,第二天,是死寂之夜,第三天,是欢愉之夜,第四天,便是改造之夜……”

  心里默默记忆着脑海里记下的节点。

  在韩溯的经验里,想要自己逃跑,最合适的机会,便是在第三天的欢愉之夜后,第四天的改造之夜,又还没有到来的那个白天。

  上一次,自己也是试图在那个时间将愿意相信自己的小孩子们带出去的。

  但这一次,他不打算等到那时候,今天晚上就走。

  除了钥匙就在那只苍白巨人的身上,比较好抢之外,还有两个原因:

  一来,这一晚的小孩子们,都很不安宁,会分散好几个怪物的注意力。

  二来,韩溯知道,将自己和这些小孩送进了地窑之后,那个身上缠满了枯萎藤蔓的管家会离开。

  看守的只是那个提着马灯的驼背人,虽然这个驼背人,也拥有着小孩子无法比拟的力气,但是,他受到了规矩的约束。

  他只是下人,所以,他并不敢伤害小孩子。

  这,就是机会!

  ……

  黑暗之中,所有的小孩子聚集在了一个角落里,只有时不时压抑不住的呜咽哭声,谁也不敢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他们不知道自己会被关多久,也不知道下一秒就会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降临。

  尤其是在这乌黑一片的地窑里,小孩子怕黑,怕黑暗里有什么怪物,所以想找大人,想出去,想哭,但又害怕外面的怪物,因而哭也不敢哭的大声,只有一片啜泣声。

  只有韩溯保持着冷静,目光缓缓在周围打量着。

  既然决定了今天晚便走,就越早越好。

  如今自己这具身体,才只有九岁,本来就弱小,拖的时间越久,这具身体便越没有力气,逃走的可能性越小。

  一边想着,他一边抬头看向了地窑的一处,那里黑洞洞的,有一个生了锈的铁管子,高约三四米,尽头处是一片乱糟糟的布袋与破碎的地板,但如今,那里却被钉上了一块新鲜的木板。

  “果然,这个洞也被封上了。”

  有一次,他就是从那里爬了上去,逃出了地窑,又想办法上了楼,找路出去的,现在只能想别的方法。

  “你们都害怕,可我不害怕。”

  韩溯心里想着时,这群缩在了一起的小孩子里面,有人一边掉眼泪,一边挥着拳头,向其他小孩子说着:“我爸爸一定会来救我的,你们只要听我的话,我就让我爸爸把你们一起救出去。”

  “我爸爸很厉害的。”

  “爸爸他是2号秘书,但他的权力比市长还大,只要他点一点头,不听话的园丁就被会打死,扔到花园里去喂狗,所以爸爸一定会来救我的。”

  “等他来了,这些怪物,这些怪物都会被关进监狱,你们不听我的,也会被关进监狱。”

  “……”

  小孩子们胆怯的时候,也会想找一个主心骨,哪怕这个主心骨会欺负他们,骂他们,所以这个分头小少爷的话,倒使得这小小地窑里,升出了一些希望的附和。

  “我听话,我听话……”

  “……”

  而不远处,韩溯则只是冷眼看着,他很少会觉得一个小孩子坏,但这个分头小少爷,是个例外。

  小小年纪,就他妈的又蠢又坏又自私。

  那一次自己从这地窑里逃出去的时候,才刚刚顺着铁管子爬到了上面,这个家伙就跳了出来,命令自己先拉他上去,自己当然不肯,于是这个家伙就忽然之间大喊大叫了起来。

  也因为他的叫喊,自己心里一慌,急于收腿上去,被铁钉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影响了速度,差一点就被半截女人追上。

  另外,已经听他说过很多次,他是2号秘书家里的小孩子?

  每一次被关在地窑里,他害怕时,都会拼命的吹嘘自己家里那位2号秘书的父亲,有多么多么厉害。

  几次旁听再加上试探相加,韩溯已经知道,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他那位秘书父亲,起码手里已经有了三五条人命。

  有剪坏了花的,有摔碎了碟子的,有惹怒了夫人生气的……

  甚至连他,都炫耀过自己因为想摸一个女仆的嬷嬷,女仆不让摸,他就装作肚子痛,说那女仆给他吃了过夜的东西,然后看着那个女仆被打死。

  那种炫耀而得意的嘴脸,让韩溯这个人成年人,都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只不过,事情也有些奇怪的地方,在自己逃出去了之后,这些小孩子们的家属,都曾经来找过自己。

  有的贵,有的富,但似乎其中并没有一个所谓的2号秘书。

  理论上讲,这2号秘书便是青港城里除市长之外,权力最大的人,如果他的小孩子也被绑架了,那不知道会被城里的媒体报导成什么样子,可自己却从未听过。

  ‘难道是因为他身份实在特殊,反而被隐藏起来了?’

  韩溯一时也想不清楚:‘但不管怎么样,这次逃走的机会,就落在你头上了……’

  在小孩子们壮胆的吹嘘与附和之中,他努力让自己平静,脑海里浮现出了五层以下整座地堡的多数区域结构图。

  ‘虽然原则是尽量躲避任何有可能的危险,但这一次想要出去,好像第一步就要冒险才可以了……’

  一边想着,他抬头顺了楼梯向上看去,直看向了那楼梯尽头,只有半人高的小门,想到了那个每当在这地窑里面的小孩子哭闹得太厉害时,就会从外面提着马灯,向他们荷荷恐吓的怪人。

  打定了主意之后,韩溯立刻就开始做了。

  他听着那个正向其他人越说自己的爸爸越厉害,甚至有些飘飘然,倒是好像把恐惧都忘了的分头小孩哥,忽然用力的点头附和:

  “你爸爸就是2号秘书?那个特别厉害,打死人治安署都不敢查的大官?”

  “……”

  分头小孩哥听到了韩溯附和,也呆了一呆,旋即得意洋洋,抱起了双臂,远远打量了韩溯一眼,看到了他身上穿着的黑色夹克衫,便道:“你知道我爸爸厉害?”

  “那我命令你把衣服脱下来,给我穿,因为我很冷。”

  说着,还扬起了下巴,得意道:“如果你听话,我就允许你在我拉屎的时候帮我擦屁股,在我们家里,每个人都争着要给我擦屁股。”

  说着,甚至目光四下里看了起来。

  他其实已经想拉屎了,但一是害怕,二是不会擦屁股,所以一直忍着。

  韩溯道:“那就好,找着人了。”

  说完,抡起巴掌,抽了他一个嘴巴子。

  小分头都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韩溯,仿佛这一巴掌打破了他的世界观,毕竟连他爸都舍不得打他,暴力对于他来说,属于降维打击。

  “我姐姐因为打碎了你爸喜欢的盘子,被他放狗咬死了,我妹妹因为惹怒了心情不好的你妈,被打断腿扔出来了。”

  “我堂姐被你污陷害死了,我表弟因为剪坏了一朵花,被你家埋进了花园里面……”

  “……”

  韩溯大叫着,张爪舞牙,上去又是一巴掌一巴掌的抽了过去,活像是一个过来报复的恶鬼。

  虽然以自己的灵魂年龄而言,对这小孩下手,有点像大人欺负小孩,但谁让这个家伙家里,都这么讨人厌呢?

  自己也不多打,一条人命换一巴掌不过分吧?

  说起来自己可也没有骗他,所有受苦的大众,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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