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道亭上,王邀海将自己的几位小跟班打发走后,几人便坐下复盘起了第一届交流法会的得失。

  “玉楼,今天的交流法会上,总成交额有近三万枚灵石,应该算是成功了吧?”

  老范向来心细,刚刚一直在计算交易额。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只收参加法会的入会费,一人才一枚灵石。

  如果能在这个总交易额上收点抽水,不多,只需百抽一,那就能让收入再翻五倍!”

  吴法先的语气带着一种压抑下的激动。

  今天来了七十人,收了六十多枚灵石的入会费,三万枚总交易额的百分之一,则为三百枚灵石,可不就是五倍么。

  三百六十枚灵石,即便是几人平分,吴法先也能拿到大几十枚,大概相当于十多点功勋,这就是他半年的任务收入。

  最重要的是,这属于白拿!

  “老吴,这个事情就不要再提,我们定下的规矩,自然不能自己食言而肥。”

  先是表情严肃的点名批评了一句吴法先,而后,玉楼含笑道。

  “今天虽然流程上不是太完美,但最后的结果还是不错的。

  不过,若把交流法会看做我们共同长期发展的事业,那今日只是开了个头。

  未来如何,还需要继续努力,不能掉以轻心啊!”

  众人纷纷称是,几人又聊了些流程上的问题,定下了下一场交流法会的时间,便纷纷散去了。

  玉楼送众人先走后,却没有离开用来望风的论道亭,而是和小鱼在此煮起了灵茶。

  佳人素手烹茶,端是一副绝伦的山间绝景。

  “相公,如果照你说的,下次交流法会举行时,只让吴法先一人出面,万一最后办的虎头蛇尾,又当如何?”

  白小鱼看不懂玉楼的操作。

  在她看来,这交流法会办的极好,王玉楼自然要尽快收拢其中的利益,怎么能真把机会留给背锅位的老吴?

  “今天来了很多华池宫弟子,你注意到了吗?”王玉楼笑着问道。

  “自是注意到了,不过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小鱼不解。

  “小鱼,其实,你应该能想到,这些人很不一般、很不一般。

  其中,可能有很多是自己来的,比如买我三枚水属化气丹的那位。

  但还有一些,则是替其他人来的!”

  白小鱼小脸一皱,什么叫你应该能想到的,不就是骂我笨么,相公确实会作弄人。

  “所以,未来的交流法会,我其实就没必要出席了,你去或者学武去,和我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啊?我?”

  可能是想到自己要面对那么多碧水宫弟子,白小鱼的脸上有些古怪之色。

  “对,你。

  一方面,多收获些修炼上的心得与经验,另一方面,多结交一些同门的师兄师姐。

  我现在和袁家已经处于撕破脸的状态了,很多事,做起来要想好如何应对袁氏的发难。”

  见白小鱼似是真有些担心,玉楼补充道。

  “放心,不会有危”

  “好了,我去,相公,你小瞧小鱼了,只是那些人修为都比我高,我才有些紧张。”

  “哈哈哈,怪我怪我。”

  两人一边品茗,一边对谈,聊了很久,终于等来了玉楼的客人。

  “玉楼师弟,不知约我单独见面,所为何事?”

  来人,正是今天刚刚被玉楼提携过的王邀海。

  王邀海当初只顾着感动玉楼的提携了,居然没想到这点提携是要还的。

  莽象的恩情利滚利,滴水洞的恩情生而缠绕,王玉楼的恩情温柔的多,欠多少还多少即可。

  所以,玉楼早就有了成为大修士的野心,只是平时显露的不明显。

  放在史书中,这属于表面敬服,但阴生异心、志在金陛。

  缓称王嘛,天天叫着自己有紫府之资的,肯定比喜欢只做不说的死得早。

  “师兄可知我的鼍龙精血丹是从何而来?”

  玉楼伸手邀王邀海入座,而后笑着问道。

  “不是前两年那次”

  邀海师兄的消息不是太灵通,还以为玉楼今天所售的精血丹是那条鼍龙之尾炼出的。

  “非也,就在前天夜间,有十条铁鼍龙夜袭河湾渔港!”

  “这此言当真?”

  闻听此言,王邀海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王玉楼在开玩笑。

  十条,怎么可能有那么多。

  如果真有那么多,你王玉楼凭什么还活着?

  凭仙尊的庇佑?别扯淡了!

  “嗯,其中还有一条是大妖鼍龙,它当时藏在暗中偷袭,我差点身死道消。”

  玉楼平静的注视着王邀海,以一种略带天真的语气疑惑问道。

  “邀海兄,你说,这十条鼍龙为什么聚在一起,为什么专挑河湾渔港袭击?”

  王邀海被吓到了。

  十条鼍龙,袭击河湾港,大妖鼍龙出手,要杀王玉楼。

  这种事儿,他不该听的!

  就像一道深渊,以某种不可名状的姿态盘踞着,而现在,王玉楼拉着王邀海,走到了深渊边缘。

  “我那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王邀海不知该如何回答,滴水洞天内有脑的局内人,可能都知道铁鼍龙是袁氏养出来的。

  作为袁氏外姓筑基罗长河的弟子,王邀海更清楚的是,自己没法表态。

  所以,他只能装作关心的样子,关心关心玉楼如何活下来,这就是他能做的体现自己关怀的一切了。

  这一刻,王邀海身上诡异的同时出现了身为人的懦弱,和身为朋友的关怀。

  修行的希望和系统的压迫对人的摧残,对修仙者的摧残,可以是肉体上的、精神上的、明显的、隐晦的、长期的、短暂的。

  而王邀海,就是一个饱经摧残的倒霉蛋。

  玉楼眼中满是情谊的看向小鱼,道。

  “小鱼差点用命换我的命,幸好她最后没事,可能全赖仙尊保佑吧。”

  这对男女玩起了深情对视,一旁的王邀海却不断地擦着不存在的冷汗。

  “所以,玉楼,你想让我做什么?”

  王玉楼给他面子,给他机会,给他提携,现在,到了王邀海给出回答的时候了。

  他能怎么办?

  前,是自己的恩主袁氏,后,是比自己年轻、比自己出身高、比自己财富多、比自己前景广阔的王玉楼。

  是他是帮玉楼安排过小鱼的职位,但那事玉楼是出过灵石的,而且本身难度也不大,王邀海顶多是顺水人情。

  难办,很难办,但王邀海的腰板不允许他说都不办。

  “袁家的正举长老说三五天内给我一个交代,但我怕他们不给交代。

  师兄你在洞天巡逻队经营多年,我想让你联系人,适当的查一查铁鼍龙袭击河湾渔港的事情。”

  见王邀海色变,玉楼倒是从容的厉害,他又谈到了范竹高。

  “洞天巡逻队现在由浊阴兰长老管辖,阴兰长老是范师兄的师叔,其弟子中,有多人都在巡逻队中任执事。

  邀海兄,我找你,就是因为你的身份最合适。”

  到此,玉楼停下不再继续说了,而是又亲手倒了一杯茶,递给了还在犹豫的王邀海。

  “邀海兄,袁氏有嫡脉筑基,而后是外姓筑基。

  嫡脉筑基下,有嫡脉弟子,有纪远那样的外姓弟子。

  外姓筑基下,有外姓筑基的亲族弟子,然后,才是你。

  哪怕和纪远比,纪远已经被派去做过河卒了,你呢,你被罗长老保护了起来。

  对你而言,这保护是好是坏,恐怕还是两说。

  师兄,我想你是能听懂我在说什么的。

  这杯茶,你喝还是不喝,我们都是朋友,交流法会的事情,一如往常!”

  四重意思,第一重,我想让你办事,调动你在洞天巡逻队中的人脉。

  第二重,搞些不那么深入的调查,稍稍给袁氏上上压力——和袁氏的矛盾我不打算公开化,你可以不用太担心。

  这两重是明面的,后两重则是暗中的。

  第三重,调查是你发起的,未来,袁氏感到压力,你可以出面解决,到时候就是在袁氏那里的功劳。

  最后,则是最关键的第四重。

  第四重,我今天谈的不止是调查之事,师兄啊,我想要你!

  我该说的都说了,投名状,你要不要交,不影响咱们在交流法会上的合作。

  玉楼的几重意思,王邀海自然是听懂了的,但他还是下不了决心。

  他想靠自己,所以他去了西海。

  当意识到拼命都不够,因为自己的命太不值钱时,他终于跪在了罗长河面前。

  现在,他的命稍微值点钱了,但王玉楼又让他去拼命.

  “相公,不一定要麻烦邀海师兄,咱们可以让吴谨言吴前辈查一查嘛,他是洞天监察执事,其实都差不多。”

  白小鱼这是在用信息差给王邀海施展心理压力,袁正举到河湾渔港时,吴谨言是来了的,但王邀海不知道。

  “玉楼,我喝!”

  王邀海当机立断,他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他清楚,自己喝的不止是茶,更是靠近王玉楼利益团伙的投名状。

  调查鼍龙袭击河湾港的事情一旦由他推动发起,他就没有回头路了,这就是投名状的含义所在。

  “如此大事,玉楼自然不能让邀海师兄凭白出力,这五百枚灵石,就当邀海师兄的活动经费吧!”

  王邀海看了看石质圆桌上的灵石,抬头问道。

  “是不是越快越好?”

  这是问工作如何展开,何时展开。

  抬了抬眼,视线看向滴水天所在的方向,玉楼沉稳开口,道。

  “要催一催袁家,不然,我担心他们不舍得割肉。”

  催一催,说的是速度,这是指导工作。

  割肉,说的是自己的野心,这是向王邀海展示实力和画饼。

  “明白,邀海现在就去联系相熟的巡逻队修士!”

  王邀海竟是直接以邀海自称,算是表明了心意,更明确两人的关系。

  他没拿玉楼给的‘活动经费’,而是直接起身,竟是愿意自费投效。

  这种好汉,玉楼自是欣赏的,他不可能真把王邀海坑害了。

  “灵石拿走,而且要全都用上,如此,哪怕出了问题,你在袁家长老面前,也可以做个忠心护主的好弟子。”

  王邀海看向玉楼,发现玉楼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寻常表情,却默默弯下了腰,收走了桌上的那些灵石。

  “玉阙道友,等我的好消息。”

  言罢,他便离开了,玉楼则是收起了茶具,招呼小鱼离开。

  这时他才注意到,小鱼竟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眼中似有些惊异。

  “怎么,被今天的我吓到了?”

  见玉楼注意到了她的眼神,白小鱼有些羞涩的低头,上前揽住了玉楼的臂膀。

  “没有,小鱼只是想到,相公未来便是证得金丹也不为怪。”

  没曾想在娘子眼中自己竟有如此潜质,玉楼有些得意,但还是谦虚答道。

  “哈哈,金丹不敢想,我对自己的要求只是紫府。

  如实在不行,能成为安柠那样的知名筑基也不错。”

  “安柠?知名筑基?她是谁?”

  两人踏上飞舟,揽住娘子的腰肢,玉楼驾着飞舟飞往河湾渔港的方向。

  “安柠啊你知道筑基修士的实力差异吗?”

  “噢?还请相公讲与我听。”

  “太客气了,小鱼。

  筑基之间,差距很大,谨言前辈那样的,可以视作筑基中最弱的代表,就是显周老祖来了,杀他亦如杀鸡。

  而浊池长老,则可以打三个吴谨言,属于寻常筑基中比较优秀的。

  类似于我不,类似于咱们王氏族长显茂老祖的,则可以打十个吴谨言。

  而景怡老祖就不一般了,她能打三四十个吴谨言。

  道深长老和景怡老祖实力近一些,但其实是高一线,能打四五十个吴谨言。

  和他相对应的其实是妙峰山的李海平掌门,但李掌门又稍稍强了一线,或许能打五六十个吴谨言。

  至于安柠,她是伏龙观曾经的知名筑基修士,差点开紫府的存在,和李海平应该是同级。

  李掌门和安柠,都属于紫府之下最强的筑基修士,至于他们是否能开紫府,就看机缘了。”

  “哈哈哈,不行了,相公,你这个对比,哈哈哈,千万不要在谨言前辈面前说。”

  “瞧你这话,你就是不提醒,我也不可能乱说啊。”

  “不过,相公,我猜你以后,肯定能比那安柠和李掌门还要厉害。”

  “继续努力吧,今天换了不少好东西,有交流法会的存在,修行资源也不用太担心了。

  只要袁家不搞事情,咱们就可以好好享受一段平静的修行时光。”

  “袁家的事.不找范竹高和浊家我理解,为什么相公不找纪远师兄呢?”

  王玉楼明白,这是小鱼在问,他为何独独高看王邀海一眼。

  “以洞天巡逻队给袁家上压力,无论是找浊家的门徒范竹高、还是找将要上任执事的纪远,也都有实现的可能。

  但和这两人相比,王师兄最特殊,你知道他特殊在哪吗?”

  玉楼这是把言传身教那一套,放在了小鱼身上。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既是夫妻,又是师生。

  “特殊.他最不受背后的筑基家族重视?”小鱼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有点接近了,他特殊在,强弱恰到好处,多方面的恰到好处。

  未来你遇到问题决策时,也要会分析不同抉择面临的机遇与风险。

  邀海兄的弱,是多方面的。

  他的师父罗长老,嗯.袁家的外姓筑基,他自己,拜入袁家门下太晚。

  他背后能调动的资源,又处于一个我可以给的起价格的点上。

  若是借范师兄背后的浊家力量给袁氏上压力,最好的情况是袁氏割肉给我,我则出血给浊家。

  最差的情况则是,我被浊家的老东西们当棒槌使,被迫成为搅动滴水洞风雨的搅屎棍。”

  “不许说自己是搅屎棍,相公,这么说太恶心了。”

  小鱼微微有些嫌弃的吐槽道。

  “哈哈哈,说正事,到老纪了,他啊,太怕袁家,你不知道,三年前白茅

  如此,我们失去了留下那条小铁鼍龙的机会,老纪怕袁家至此,我又怎能信任他?”

  玉楼想起那晚,还是有些可惜,纪远当初太鸡贼了。

  “做一个决定居然如此复杂,相公,你娶我的时候也想了这么多吗?”

  白小鱼有些审示之意的问道,同样的问题,秦楚然就不会问,这也是小鱼的性格特点。

  “当然,修仙者想要走的更远,有三点最为重要。

  其一,修为,修为才是一切的根本。

  其二,找到重点,修仙者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很多没有意义的事情会分散修仙者的精力,如何从繁杂的事情中找到重点,是项很重要但又没多少人能注意到的技能。

  其三,能够在那些关键又重要的事情上审慎的做出最忧的决策,最忧决策不一定会带来最好的结果,但长久的坚持下去,路自然会越走越宽。

  这些是我结合王家的传承,带上自己的总结,而得出的三点修行心得。

  它可能不像交流法会上同门师兄们分享的修行心得,能在你的日常修行中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但娘子还是要记在心中。

  单单有修为不够,想要走得更远更稳,太多的事情需要做好了。

  求道、求道,求的又何止是修为呢?”

  玉楼又一次看向滴水天,准确来说,他是想看向滴水天外,看清楚那些大修士想要做什么,看清楚莽象祖师究竟在等什么。

  安北国王氏借祖师的恩情大增发,被迫把家族的积累转化为了族中修士的筑基修为,走向了转型。

  玉楼借交流法会和在滴水洞天内的合纵连横,很快也将走上修为的飞速提升期,可未来的路又该如何走?

  现阶段,对于玉楼而言,已经到了要做抬头看路准备的时候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是幸运儿留下的呢喃,王玉楼不能把自己的未来放在老天爷的垂怜上。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紧抱着玉楼的小鱼问道。

  “想什么?”

  “不告诉你,这是我的秘密~”

  ——

  当天傍晚,洞天巡逻队就来到了河湾渔港。

  王邀海的效率还是很高的,这点让玉楼更加满意了。

  “.情况就是这个情况,在仙盟滴水洞行走王显周道友的帮助下,我们成功的阻住了铁鼍龙的偷袭。

  但十条鼍龙聚在一起行凶,终究有些太过骇人了,道友,要向宗门及时反应,好做出应对啊。”

  王玉楼的建议很对,但带队的巡逻队队长只觉得这烫手的山芋不该碰,王邀海更是混账,竟然把自己卷入了如此的乱局中。

  一边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仙盟行走王显周,一边是滴水洞最显赫的筑基家族袁氏,哎。

  “反应,定会反应,玉楼道友放心,这样,我现在就回巡逻大殿,联系巡逻队,在河湾渔港附近搜查铁鼍龙的踪迹。

  如此,你也就可以睡个好觉了,你看如何?”巡逻小队队长道。

  先稳住当事人,再把事情往上面甩,这样,无论真相如何,他都能把自己从斗争的焦点中摘出来。

  “好,那就谢过道友了,道友忙前忙后,辛苦的厉害,这五条灵鱼务必收下,算是玉楼的小小心意。”

  “哎,玉楼老弟,你这就太客气了。”

  那洞天巡逻队小队长收下灵鱼,态度立刻就变了,他想到玉楼大婚时十三位筑基见证的传说,当即道。

  “我们今天之所以来,是华池宫巡查使王邀海提醒的,他曾经也是洞天巡逻队的修士,但现在拜入了袁家门下。

  玉楼道友,铁鼍龙袭击的情况我肯定会上报,但最后结果如何,我就无法确定了。”

  这就够了,王玉楼和王邀海就等着这位来查的洞天巡逻队队长把事情往上报呢。

  他以为他报上去是脱责,但反而能帮王玉楼和袁氏谈妥。

  只要王玉楼和袁氏能谈妥,那洞天巡逻队这条线上的调查结果不还是显周老祖说的算吗?

  但具体到此事中的功过,玉楼和王邀海又是联手的,到那时,就是袁氏忠诚的弟子王邀海借自己在洞天巡逻队中的人脉,平息了调查的风险。

  玉楼赢,王邀海赢,洞天巡逻队队长也不会吃亏。

  这件事的本质是,玉楼看中了袁氏妥协的预期收益,下了重注调动洞天巡逻队,激发浊家借此生事的欲望,从而逼袁氏更快妥协。

  当然,这是最好的结果,下一步其实是有三种走向的。

  如果袁氏妥协,王玉楼和王邀海赢——但玉楼赢得多。

  如果袁氏不妥协,玉楼就可以借浊家生事的情况出血,适度拉浊家入场。

  如果浊家想摆弄玉楼做棒槌,那就不在滴水洞框架内解决,把事情搞到仙盟的层级——又回到了王显周和吴谨言身上。

  总归是袁道深太狂了,以为十条鼍龙就够毁掉玉楼在滴水洞发展的根基,却没有想到王氏和吴谨言交好,王显周更是被派到了玉楼身边做护道人。

  当王显周拿着王景怡的无相剑符把大妖鼍龙斩成半拉鼍龙时,这件事的主动权就到了王玉楼和王显周这边。

  因而,玉楼才有如今的操作空间。

  ——

  不过吧,袁氏的事情暂且不急,玉楼目前最要紧的事情是和显周老祖盘算他们能借交流法会挣多少灵石。

  重点是,挣来的灵石能不能覆盖玉楼的修炼需求。

  如今,王玉楼每月修行,耗费的资源约一千三百枚灵石,未来随着修为的提高,还会增加。

  这就是想要飞速修行的代价,寻常的修士吃灵散,能吃的起正经灵丹的都是有钱的了。

  玉楼不同,他只吃灵丹,而且吃的还是药力加强、持续时间缩短的特殊版定制灵丹。

  寻常化气丹可以提高服用修士三倍修行速度,王玉楼吃的最新版定制化气丹已经可以提高五倍还多的速度了。

  另外,他每天还要服一颗憩息丹,再省下来三个时辰的睡觉时间。

  最后,王玉楼所有要处理的俗务、杂事,都有手下和两位娘子帮忙支撑,完全省去了不必要的时间耗费。

  如此,他才能长期以寻常练气修士起码十倍甚至十一二倍的速度修行。

  要知道,荣远叔当年没少嗑普通的灵丹,但也就是两倍到三倍的修行速度,如此才能以四十年走完不嗑灵丹的双灵根练气一百年的修行路。

  玉楼如能长期保持十倍修行速度,意味着他真有很大机会在五十岁内到达练气十层,甚至四十也不是不可能!

  “不够,还是不够,交流法会按你的设计,每半月举行一次,在滴水洞内的不同地区来回举行。

  虽然这次交流法会让我们挣到了近千五百枚灵石,但同一个地区的第一次和第二次、第三次,收益是绝对不一样的。

  打三折可能都多了,即便按三折算,稳定下来后,每月最多九百枚,还是有四百枚的缺口,未来,等你到练气高阶,这个缺口会继续扩大。”

  显周老祖人老成精,面对近千五百枚灵石的利润,居然还真算出了和玉楼一样的答案。

  不过,玉楼更保守点,他是依照盈利打两折算的。

  即,如交流法会能长期举行下去,每月带来的灵石收入会稳定到六百枚灵石左右。

  第一次举行能挣这么多,是释放了参与者长期以来被剪刀差供应体系抑制的消费潜力,未来,这种潜力必然会下降。

  “交流法会的上限终究是太低了,当初我在百宝阁经营时,每月的利润高的时候甚至能到两千枚灵石。”

  其实,百宝阁和交流法会没有可比性。

  百宝阁是立足于清溪坊,面向几百里范围内所有练气修士的,且经营的品类也多,即便清溪坊要抽一手高额的税,收益的上限还是很高。

  交流法会本身客群规模就少,同时,玉楼和显周老祖两人能提供的货品又相当有限,能有这些利润,还是玉楼炼器成功率极高的结果。

  但凡他炼器水平差一些,多炸两件,哪还有什么利润啊,不亏都还要感谢如意金光庇佑。

  “扩大货品的门类可以增加盈利,玉楼,我这些天再多绘制些符箓!”

  显周老祖很有行动力,立刻提出了建议。

  “老祖,现在的情况是,滴水洞弟子的支付能力不足,就是增加货品种类,他们也买不起。

  说到底,宗门能存在,就是在照顾高层修士的同时,给在供养体系起润滑之效的弟子留了余裕。

  而交流法会,就是建立在这些同门的余裕上而运作的,我们卖的多了,其他人就卖的少了,最后就办不下去了。

  如果想有足够的灵石覆盖我的修行之需,还是要考虑,如何把张学武活动到其他地方做镇守修士。”

  王显周想了想,郑重开口道。

  “玉楼,其实我一直有笔买延寿丹的灵石,如今,河湾渔港带上交流法会,你每年能有上万枚灵石的收入。

  这每年上万枚,再加上我的这笔灵石,应该足够你修到筑基前了。

  所以,你不用担心修行资源的问题,你能折腾,我以前也没少折腾,咱有资粮!”

  听到老祖的话,玉楼低下了头,道。

  “老祖,你让我用你的命修行,只为争一个虚无缥缈的所谓紫府之机,玉楼做不到。”

  对面的老人上前,用手拉起了玉楼的肩膀,让这位族中后辈挺直了腰板,而后一字一顿的说道。

  “不是虚无缥缈的,玉楼,等莽象祖师成了金丹后,咱王家作为莽象一脉的拥趸,怡姐会有开紫府的机会,你也有开紫府的机会!”

  沉默,漫长的沉默。

  看着老祖眼中的决绝之色,玉楼反问道。

  “什么时候都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外人身上,这不是咱们王氏的家训吗?

  而且,从黄秋生上位红灯照掌门开始,已经近二十年过去了,祖师又真能证得金丹吗?”

  王显周没有说话,眼中也有些少见的迷茫。

  是啊,祖师万一成不了金丹.

  不过,很快,他又变得决绝了起来。

  “道之所向,玉楼,我们没有犹豫的时间,我已经断断没了筑基可能,即便延寿,不过是多苟延残喘些年罢了。

  不要作小女儿态,你想要走的更远,就得狠下心,你见我苍老将死而不忍用我的灵石,我实不喜欢。

  我王显周一生得赖仙盟庇护,也算潇洒,便是明天死了,也不会遗憾后悔,而你又有什么好遗憾、犹豫的呢?”

  王玉楼,你要狠一点,狠下心!

  王显茂曾经对玉楼说过这样的话,如今,王显周也对玉楼说了同样的话。

  两位老祖把很多温柔与爱护都给了玉楼,但却不约而同的提醒玉楼,孩子,你要再狠一点。

  因为两人见过了太多人,见过了太多世情,也自然看得出玉楼的问题。

  作为异界来客,上一世的思想给玉楼留下了深深的印记,使玉楼在经营上取得了成功,也帮他走到了今天。

  但一切,都有代价。

  那些思想也潜移默化的影响着玉楼,让他在很多该狠的时候,手腕松了些。

  如何处理崔定一就是例子,那时,老祖总想早点杀,玉楼却说再等等。

  幸好石祖是个躺平妖,不然事情会如何发展,就难说了。

  梧南修仙界中,大修士不会吃小修士,但却穷尽了一切剥削、压榨、算计之能。

  在这样的环境中,不狠,又怎么立足呢?

  “老祖,我现在做的还不够吗?”王玉楼涩声开口。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做的够好了。

  他把河湾渔港变为了王玉楼渔港。

  他搞成了交流法会,自己拉了个市场。

  他收服了王邀海这位筑基种子,以执棋人的身份,在滴水洞布下了自己的第一子。

  “不够!远远不够!

  真正考验一个人的,不是他寻常时节做了什么、选择了什么,而是他关键时候的抉择。

  玉楼,你不愿意用我买延寿丹的灵石修行,我很感动。

  但如果你能平静的接受我的安排,老祖我会很欣慰、很满意。

  你听得明白的——在最关键的时刻,你的犹豫会毁了一切。

  我赢了一辈子,但最后却还是走到了绝路上,因为在那个关键的选择上,我错了。

  修仙就是这样,错一次,错关键的一次,剩下的再怎么赢都没用。

  如果你狠不下心,你就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大修士。”

  王玉楼知道老祖说的是对的,修仙界一直有两套逻辑。

  第一套,是仙盟统治下的所有修仙者都有机会成为紫府、金丹,只要好好修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要相信。

  第二套,是仙盟统治下的所有修仙者都有机会成为紫府、金丹的资粮,只要不成为桌边人,就会一直给大修士们的大道做垫脚石,做那桌上资粮。

  老祖教给玉楼的,就是后者。

  “老祖,我修行耗费的资粮问题,其实还有解决的办法。

  袁家给我们的补偿中,我们可以要求对方将家族给我补的八名族人安排入宗。

  另外,张学武的碧水宫弟子身份、镇守修士位置,也可以一并解决。”

  老祖说的对,但王玉楼依然不愿意用老祖的命修行。

  他已经啃了老祖三年多,再继续这么不管不顾的啃下去,老祖就真被他啃死了!

  玉楼拼命抓权,全力推交流法会,还有一重考虑,便是如果这俩搞好了,自己有了多余的灵石,可以帮老祖多活些年。

  王显周想了片刻,终究是没有继续教训王玉楼逃避问题,毕竟是自家孩子。

  不过,他倒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资粮问题的方法不止这些,还有联姻,你和林樱的婚事也不必拖了。

  你当初给了三个拖延的理由,第一个是交流法会成功后可以提高筹码,现在交流法会成功了。

  第二个,如交流法会失败了可以借联姻再推一推,现在也不必考虑。

  第三个,照顾小鱼和小秦的想法,倒也简单,先订婚,未来择期再成婚!”

  你王玉楼鸡贼,想逃避狠不狠这个话题,那我王显周顺着你的意思。

  不就是资粮问题吗,你不想啃老,那就啃一啃联姻家族,这你总没有理由推脱了吧?

  “这老祖,林师姐不一定同意啊!”

  林樱那种人,心底肯定有自己的想法,林氏想联姻和林樱想联姻是两码事。

  “她同不同意,不重要,过两天你不是要去参加林家老祖林孟尧的寿宴么,到时候好好表现。

  玉楼,你知道联姻是好事,娶了小秦、小鱼,你可以空出大把的时间修行。

  等你娶了林樱,不仅能在滴水洞中有个可靠的强援林氏,还能有个潜力很大的道侣。

  当然,未来如果你能在仙盟筑基,踹了林樱也无妨!

  那时,你的联姻对象就该是紫府家族或金丹家族了,哈哈哈。”

  王玉楼却想到了周映曦,缚蛟真人虽半死不活,但高低也是个紫府,还是个长期在外活动的紫府。

  然而,周家毕竟和莽象一脉不对付,联姻的条件也是把王玉楼当炉鼎.

  “老祖放心,玉楼后天自会好好表现,只是能不能成,不在玉楼,而在林师姐。”

  “我看她不会是问题,你如今四年四层,前途无量,这样的道侣她错过了,想再找就难了。

  怡姐当初的道侣就是找的太过平庸,最后连筑基都没成,死在了破筑基关上。

  林樱好就好在,筑基的可能很高,算上她,你们玉字辈,未来起码能有三位筑基。”

  “三位,您怎么算的?”玉楼好奇问道。

  “玉明和玉安再棒槌,总能成一个吧?”

  王显周本来还挺喜欢玉明的,但和玉楼相处久了,玉明在他心中也就沦为了棒槌行列。

  “玉明大哥应该不会有问题,倒是玉安

  老祖,等袁氏之事尘埃落定,您能否替玉楼去伏龙观看看他?”

  玉安属于王玉楼未来最重要的臂助,可能都没有之一。

  而且,两人关系本就极好,玉楼当然担心他在伏龙观的状态。

  “小事,只是不知道袁氏会不会就范啊。”显周老祖担忧道。

  王玉楼把八位族人入滴水洞、张学武的职位安排,全都寄托在了袁氏的退让上,这其实就是赌。

  老祖知道袁氏那样的大家族有多特殊,低头,对他们而言,不仅关乎利益。

  如果只是赔钱,那袁氏早就可以低头了。

  对袁道深而言,低头更关乎阵营、派系的人心——这才最重要的。

  “尽人事,听天命,不行咱还可以上仙盟!”

  王玉楼倒是信心十足,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中赢、大赢、特大赢。

  你问小赢在哪?

  没有小赢,那些铁鼍龙材料分解后,直接就是中赢起步!

  ——

  两天后,玉楼带上老祖帮自己准备的贺寿礼物,乘着飞舟,直上滴水天而去。

  滴水洞的筑基修士,都隶属于滴水天,正常情况下,府邸也在滴水天外,就跟漂浮在云中的仙宫似得。

  当然,筑基之间有差距,府邸之间亦如是。

  林家的大宅,相比于玉楼见过的浊家大宅,就明显差个档次。

  但相比之下,林家的大宅至少能排在滴水天诸多筑基府邸的前列,毕竟林樱道友家有两位筑基,否则景怡老祖也不会将林家列入玉楼联姻的备选名单。

  今天是孟尧老祖大寿之日,林家的府邸外虽不是车水马龙,但也时不时有人过来。

  玉楼在门外遇到了几名参加过交流法会的同门,几人简单聊了几句,便一同入了林宅。

  “玉楼师弟,这里!”

  刚进门,玉楼就听到了林师姐那熟悉的声音,他循声望去,却见林樱站在前庭侧楼二层上的边廊护栏后,正从侧面看着大门方向。

  这姑娘今天又换了身翠色法衣,头上还戴了只蓝粉小花编成的花环。

  一如既往的漂亮,还是那股仙姿玉质、顾盼神飞的味道。

  单单站在那里,就能从眼神和动作中传递出一种热络感,能让玉楼感受到一种扑面而来的热情。

  “哈哈,玉楼师弟,我们就不耽误你了,等会儿见。”

  和玉楼一同进门的几人识趣的离开,林樱则是提着裙子快步从侧楼的二层下来,一路小跑的跑到了玉楼面前。

  “你怎么现在才来?”

  刚刚一路小跑的林樱微微喘着气,话语间带着股撒娇般的嗔怒。

  回来了,回来了,熟悉的感觉回来了,危险的味道。

  林樱可不是什么小女儿,这位看起来双十年华的样子,青春靓丽的外貌,但以修为看,起码四十五岁以上了。

  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半步后,玉楼道。

  “让师姐久等了,滴水天的宫阙太繁杂,认了好久的路,才找到此地。”

  “走,孟尧老祖等了你很久,说要先见见你。”

  林樱拉向玉楼的胳膊,一副理当如此的样子,就想把玉楼往林府深处带。

  丝滑的躲过她的手后,王玉楼道。

  “师姐,老祖为何要先见我?”

  可笑,显周老祖一周一次特训,我躲你不跟玩儿似得?

  打量了闪过自己拉拽的玉楼一眼,林樱笑道。

  “杀了袁家的六条鼍龙,你已经第二次名扬滴水洞了,王玉楼,别告诉我你自己还不知道。”

  “还真不知道,而且,为什么是第二次?”

  王玉楼装傻,和林樱扯起了蛋。

  “别装了,第一次是你纳妾时。

  你就和师姐说句实话,玉楼师弟,你是不是那种特别喜欢女修的男修士?”

  她这是已经从创伤性闪回的控制中缓过来了,恢复了以往社交达人的状态。

  “谁传出去的谣言?我要向曲掌门反映,有人诋毁我!”

  两人一路斗嘴,来到了孟尧老祖的修炼之所门外。

  门内有一莲池,池中沉着座半浸于水的石台。

  林孟尧正于台上盘坐吐纳,察觉到林樱和玉楼来了,才睁开眼睛。

  这位林家老祖的眼睛带有淡淡的白色辉光,看向玉楼时,玉楼只感到浑身发痒。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林孟尧的三百岁大寿要如此大办。

  这位林家的老祖,已然往前走了一步,成为了身有神通的资深筑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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