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查明真凶,寺卿大人还不将人入狱,还在等什么。”萧渊慢悠悠开口。

  大理寺卿猛然回过神来,看了眼黑着脸的申允白,忙不迭的答应,只要不是这两位,其他抓谁都无所谓。

  “来人,将许姑娘抓起来,待签字画押之后,斩立决。”

  “不,”许姑娘瘫倒在地。

  “等等。”

  清朗的男声传来,一位穿着锦衣华服的高大男子缓步走进了公堂。

  “大人,这人说他才是此案的罪魁祸首,小的就将人放进来了。”

  大理寺卿摆摆手,凝视着堂下男子,“你是何人?”

  “草民裴家大公子,裴覃。”男子顿了顿,偏头深深看了眼瘫坐在地上的许姑娘,眸中满含柔情,冲她温和的笑了笑。

  “草民今日来,是伏法的,醉春楼殷红姑娘一案,皆是草民所为,是草民醉酒后,贪图殷红姑娘美色,起了歹心,未能如愿,才狠心将人杀害,与他人无关。”

  “不,不是。”许姑娘泪流满面,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裴覃,你不能认,我爹会想办法救我的,你要是认了,会死的。”

  “许姑娘,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皆是我一个所为,不用他人为我遮掩,大人,还请您立即下令,判我死罪,以正律法。”

  大理寺卿眉头狠狠皱了起来,“裴覃,你确定,要认下此桩案子,一尸两命,可是要判斩立决的。”

  “不,他不认,不是他做的。”许姑娘踉跄的扑了过去,死死拽住裴覃,“你快说,这不是你做的,殷红分明是我…”

  “芝芝,”裴覃脸色一厉,“不要再说了。”

  许芝芝呆呆的看着他,裴覃微叹了口气,依依不舍的凝视着她,轻柔的给她擦去脸上的泪珠,低声说,“今日阵仗不亚于三堂会审,便是许大人也束手无策,你躲不掉的,乖。”

  他掰开她拽住他衣袖的手,神情坚定,“还请大人下令。”

  “来人,拖下去签字画押,后斩立决。”谁都不用得罪,大理寺卿迫不及待的吩咐人处死裴覃。

  “不,不要,不要。”许芝芝用力的抓住他,裴覃双眸猩红,还是狠心推开她,被衙役拖了下去。

  “芝芝,你要好好活着,是我没用,辜负了你,别再念着我。”

  啊——

  整个公堂都充斥着许芝芝撕心裂肺的哭声,她几乎是手脚并用的往外爬去,摔倒了就再站起来,只是她腿软的厉害,连走出公堂都废了很大力气。

  桃粉看的呆在原地,寒意从四肢百骸上升至头顶,冷的她瑟瑟发抖。

  “三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迅速起身往屏风后冲去,可那里早就空无一人。

  “三郎,你在哪?三郎。”她抓住一个衙役问,“三郎呢,他去哪了?”

  那人皱眉,一把将桃粉甩在地上,这时,大理寺卿的目光也看向了桃粉,沉声下令,“你收人钱财,做伪证陷害无辜,今判你服役三年,即刻收监。”

  两个衙役将桃粉从地上拖了起来,往外架去。

  “等等,大人,您再给奴家一炷香得时间,我要见三郎,我要见他。”

  可惜,她的哀求没有任何人理会,不曾在暗潮汹涌的公堂上掀起任何波澜。

  等人离开,屏风后的一个柜子门缓缓打开,清跃满头大汗的从里面出来,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偏堂。

  案子都处理完了,但那些言官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谁都知道他们在等什么,大理寺卿却不想看这热闹。

  “那,四皇子,四皇子妃,申大人,本官就先去后堂监斩了。”说完就起身想溜。

  “寺卿大人是不是忘了,还有事情不曾处理?”萧渊慢悠悠的开口,定住了大理寺卿要离开的脚步。

  “你身为大理寺卿,打板子,不该亲自执行吗?”

  大理寺卿都快哭了,一张脸皱巴在一起,小心翼翼的看了申允白一眼。

  你们下注,关我何事,做何非要拉上我呢。

  腹诽归腹诽,他还是默默回身,又坐了回去,像个摆在那的吉祥物,不说话也不动。

  他不开口,言官却不会放过申允白,他们好不容易逮着这个让申允白倒霉的机会,都争先恐后的落井下石。

  “申尚书,可还记得方才和四皇子妃的赌注?”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申尚书该不是想反悔吧?”

  “四皇子妃一个女子都敢应承,申尚书莫非是想抵赖,在座诸位可都看着呢,传出去,怕是有损你君子之名。”

  那些言官一瞬不瞬的盯着申允白,说出口的话一句比一句犀利,恨不能那些话能化作刀,刺申允白个千疮百孔。

  “我既是答应了,自是会履行承诺。”申允白平静开口,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他起身,缓步走向坐在公堂中央的沈安安,眸中藏匿着森森寒光。

  一道黑影比之更快的立在了沈安安身侧,挡住了申允白凝视沈安安的视线,“申尚书,挨板子,去外面。”

  申允白看了萧渊一眼,敛眸轻声开口,“板子不着急,我还不曾亲口向四皇子妃道歉。”

  突然响起女子的一声轻笑,萧渊的手被一只柔若无骨得小手攥住,轻轻拉到了身侧,“申尚书请说,我洗耳恭听。”

  “今日,在下莽撞,误会了四皇子妃,还请见谅。”他微微拱手,语气平静冷淡,听不出丝毫情绪。

  “好一个误会。”沈安安挑眉轻笑,申允白仿佛没有听懂她话中的讥讽,继续道,“是我看人不当,不曾洞察究竟,险些错判了冤案。”

  几句话,便将自己的罪行轻飘飘的揭了过去,沈安安也知晓,不可能因为此事将他如何,只是嘲讽的扯扯唇角,并没有接话。

  “只是有一事儿我不明,想请教请教四皇子妃。”

  “你说。”

  申允白嗓音压的极低,用仅供三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此事,除了许姑娘这个意外,我自认没有丝毫破绽,都处理的很干净,你是如何发现的?”

  沈安安勾唇,“因为,申尚书从不做没有好处的事儿,你只要出手,我第一个想的,不是你的阴谋,而是你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我可不信那些老顽固口中的沽名钓誉之言,那两百两银子来的太容易,且拿一万两银子陷害陈公子,我想不到你这么做的理由和能得到的好处,所以,一定是做了假。”

  至于裴覃,沈安安偏头看向了立在她身侧的萧渊,眸光不自知的轻柔了几分。

  则全是身旁人的敏锐给她提供的帮助。

  申允白面无表情的轻笑一声,抬步朝外走去,不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板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

  言官们一窝蜂的跑去了外面围观。

  陈夫人抱着劫后余生的陈公子感激的给沈安安跪下磕头。

  “都起来吧。”

  林雨柔搀扶着陈夫人站起身,嘴里一直都在千恩万谢,“四皇子妃的恩情,我陈家铭记于心,若有帮得上的地方,绝不推辞。”

  “嗯。”

  沈安安抬眸,看了眼陈夫人身侧仿佛丢了魂的陈家公子,那双眼睛空洞绝望,没有一丝生机,仿佛即将赴死之人。

  她淡淡移开视线,还是那句话,良言不劝该死鬼,慈悲不渡自绝人,生与死,都是旁人的权利。

  ——

  三十板子很快就打完了,许是那些人手下留了情,申允白袍子虽被鲜血浸湿,但没有到不能活动的地步。

  他被小厮搀扶着慢慢从凳子上起身,微微弯着腰缓解疼痛,可脸上却没有丝毫情绪,平静的仿佛只是个身外人。

  那些言官围着他,用嘲讽不屑的目光盯着他,说出的话更是刺人耳膜,可他都没有半点反应,神情依旧平静。

  “我们走。”

  小厮搀扶着他慢慢往外走去。

  正在这时,一个瘦弱的身影极速奔来,灵动的穿梭来到申允白身侧。

  “大哥,你…”

  “我没事。”申允白终于露出了其它的神色,冲陈天柔和的笑。

  陈天垂眸看了眼他被血浸湿的袍子,阴戾的抬眸看向那群窃窃私语的言官,“你们给我闭嘴!”

  “哪来的毛头小子,也敢在大理寺撒野。”

  陈天攥着拳头就要冲上去,被申允白制止,“大哥没事儿,不要理会他们,我们回家。”

  陈天气的胸口上下起伏,那双清澈冷清的眸子,慢慢浮上阴鸷,用极度狠绝的目光注视着那群人。

  有人被这般的陈天惊的微微出了冷汗,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天儿,”申允白攥住陈天手腕,虚弱的往外挪步,陈天连忙扶住他,那双隐在眼帘下的眸子却在慢慢泛红。

  “大哥,你怎么样,我这便让人进宫请太医。”

  “不打紧,皮肉伤算不得什么,这些年比之更凶险的我们都熬过来了,技不如人,这是我该得的。”

  “哥,”陈天脸上闪过一抹纠结,还是开口说道,“不然就算了吧,我们没有根基,想在朝堂趟出一条路来太难,我已经失去爹娘了,我不能再失去你。”

  “便是我们兄弟俩人,也当好好活着,不是吗?”

  “住口。”申允白温和的神色顿时变的阴戾,“此类的话,不可再说。”

  “哥,府中祠堂中的牌位我看到了,那位姑娘是你在乎之人,对不对,为了报仇,你误伤了她,还不够悔恨终生吗,何必非要闹到鱼死网破,不可收场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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