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苏慈今日难得穿了身紫色法袍,更衬得他矜贵出众:“正好得空。”

  他拎过弟子手里的食盒,打趣说:“怎么样,我就说纪真君今日必定得空吧?”

  “真是奇了。”小弟子表情灵动,“偏偏师叔来的时候能见到人,嘿嘿,看来我还差点缘法,先告退,先告退了…”

  小弟子说着,欢脱地跑远。

  纪羡鱼有些尴尬,农苏慈就差没直说某人以权谋私了。

  她干笑道:“进屋坐,进屋坐。”

  农苏慈轻笑,举步跟在她后头。

  纪羡鱼客气地斟了茶水,笑问:“最近忙吗?”

  “还行,我想出了消除邪气入侵识海的办法,发病的人少了许多。”

  纪羡鱼一听,顿时眼睛放光,惊喜道:“真的?”

  农苏慈含着笑意,轻轻点头。

  纪羡鱼激动起来:“太好了,农医修你真是太厉害了,不愧是灵医谷最有天赋的人!”

  “你别这么夸我,旁人的赞誉再高,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我至今还想不出救你的办法。”他目光略微黯淡。

  纪羡鱼突然笑起来,端起今日份的药膳一饮而尽:“不是已经有苗头了吗?只要能突破化神,我的寿命又能延长一倍。等到了灵域,我相信还会有其他机缘的。”

  农苏慈心中一动,温声道:“是,一定会的。”

  纪羡鱼笑:“你别有太大的压力。说起来,当年要不是你,我早就是一杯黄土了。农医修肯为我耗费这么多精力,我感激还来不及。还是那句话,凡是能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就不必了。”农苏慈笑说,“我听说你对法术理解十分独到,要是方便的话,不如指点我一下。”

  纪羡鱼彻底愣住:“啊?”

  “怎么了,不行吗?”

  “不,不是不行。”她结结巴巴,一言难尽地说,“你一个农家少主,要什么没有?让我指点你,你是不是故意取笑我呢?”

  “当然不是。”农苏慈说,表情极为认真,“我在飘元境修炼,与你同享一片灵气,抬头看到的是一样的苍穹,脚下踩着一样的土地。我们之间,哪有不同?”

  被他这样认真看着,纪羡鱼心跳都漏了一拍,脑子有些混乱:“这……”

  “还有,你是元婴后期,我不过元婴中期。你是我的前辈,指点我修炼绰绰有余,除非你不愿意。”

  纪羡鱼感觉后脖颈被人捏住,不致命但难摆脱,尬笑着道:“呵,呵呵,愿意,当然愿意。”

  吃人嘴短啊!

  玉尘那个醋缸子回来不得气炸了?

  嗯……自己为什么要在意墨玉尘的反应,他们俩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好吧?

  虽然明知农苏慈有别的想法,但纪羡鱼到底没办法拒绝。

  她已经弄丢了一副解药,不能再弄丢另一副。

  不过是指导修炼而已,她可以的。

  炼丹院很快传出“纪羡鱼红杏出墙,农苏慈趁火打劫”的谣言。

  纪羡鱼有些尴尬,悄悄去看农苏慈的反应,发现他居然很享受。

  真变态啊……

  墨玉尘回来已经是三个月后的事,这次前线的战势格外胶着,白恨亲自来了一线。

  对方是实力接近化神的邪修,有个元婴修士一时不察着了道,墨玉尘只能顶替对方继续留在前线。

  都说剑修要在杀戮中成长,守卫前线的这些年,他对剑道的心得越来越沉淀,隐隐感觉到自己又有突破的迹象。

  这天,他终于等到修士交接,兴高采烈地回营地里去。

  结果刚进门,就被岳泽风拦住了,对方不过区区元婴初期,早已经不是他的对手,墨玉尘一直看不上他,当即就要绕开走过去。

  岳泽风却喊住他:“你要去找纪羡鱼?我劝你还是晚一点吧,别打扰了人家的好事。”

  墨玉尘回过头,嗓音沉沉:“什么意思?”

  岳泽风见状嗤笑:“你不在的这三个月,你媳妇和农苏慈打得火热,天天混在一起。我真不知道,日后是要参加天柱峰的双修大典还是灵医谷的双修大典?”

  他不无恶意地看着墨玉尘。

  墨玉尘淡淡地说:“放心,不会邀请你的。”

  岳泽风面露恼色,登时就要还嘴,对方却已经头也不回地消失了。

  墨玉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炼丹院外的,他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谈笑声,心里似乎有钝钝的被残刀断片反复割开的疼痛。

  许久许久,他才回过身,悄无声息地离开。

  “能教的我都教的差不多了,你突破在即,应该抓紧时间闭关修炼。明日起就不要再过来了。”

  农苏慈犹豫:“还有一些问题不明白。”

  纪羡鱼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是修士,不要拿修为开玩笑。”

  农苏慈脸色微变,略带些自嘲:“我是不是让你很为难?”

  “……其实,我有些奇怪,你为什么突然……”她欲言又止。

  “突然这么主动吗?”

  纪羡鱼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很平静地看向他的眼睛,轻轻点头。

  农苏慈笑了,这个笑容很复杂,让纪羡鱼一时厘不清里面的感情。

  “你和他已经取消婚约了。”

  纪羡鱼眉心一跳:“你怎么知道?”

  农苏慈笑:“我猜的。”

  纪羡鱼:“……”

  “墨玉尘之前来找过我,说你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我得知真相后很自责。”农苏慈望进这双不明所以的眼睛,认真道,“如果我能救你,你也不必委屈自己跟他在一起。”

  纪羡鱼只觉得耳边“轰隆”一声,半晌结结巴巴开口:“你,你在说什么呀?”

  “我说的哪里不对吗?他是龙炎之质,能解你的旧疾。”

  纪羡鱼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她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墨玉尘为什么会去找农苏慈说这件事?

  她极力冷静下来,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细细梳理了一遍,串成一条连贯的线,尽量摒弃不需要发生的误会。

  可是心底却泛起一阵无法抵挡的疼痛和自责,隐约明白了一件事——她大概还是钟情于药到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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