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伴着“轰隆”一声响,被乌云裹挟了一整日的雨终于洒向了大地。

  雷声飓响,这场雨来的又晚又急,瓢泼大雨甚至要把天泻下来,雨势湍急的似乎要把天际所有的雨全部下在这里。

  徐晚蹲在廊下,看着这雨默不作声,打湿了大半的寝衣也不在乎。

  漆黑的眼眸只是盯着漫无边际的天际,仔细看,茫茫然没有焦点。

  他知道桑落今天很不对劲,但是既然她什么也不说,他也不会主动去问,谁没有秘密呢?他看出了桑落和一般人的不同,别提她说她是宫女,就算她说自己是王公贵女,他可能也不会太信。

  可是那又如何呢?她是谁有什么秘密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今他们俩一同待在这一处破落镇子上相依为命,不管怎样,老天爷已经把他们二人的命运捆绑在了一起,恐怕不管她日后愿不愿,他们的命,已经连在了一起。

  他骗了她,说是假成亲,可是他看着这满屋子的喜气,恐怕假的也是真的了吧。

  他突然生出了一股逃不出命运的宿命感,十年生死两茫茫,他遁逃十年,又得到了什么?

  是这破烂的茅草屋?还是这两袖清风?

  拖着一身病骨,支离破碎的心,风餐露宿数十年,将至而立,才勉强有了一房娇妻。

  他不知自己的天命究竟在何处,若要让他重拾十年前的心气儿,却不是太可能了。从他十年前踏出城门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放下。

  而今,少年时的意气早就在这乡野民间消磨殆尽了。

  记得那人曾说,“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殡脚,兵法修列,或许您的生机,在广大天地间呢。”

  可是如今的他,却在这广大天地间决定忘掉前尘,过往种种,他却早已不在乎了。

  既不知天命,那就顺势而为吧。

  最起码,桑落还在这儿呢。

  若是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活,那就为了桑落吧。

  在这清凉的深夜,在淅沥的雨声里,他突然产生了一股安心感,也许,此心安处就是吾乡吧。

  ……

  清晨。

  被梦魇了一晚上,桑落一大清早就醒了,虽说平常觉得自己没心没肺的,但是确实还是有点儿被自己突然失去一段记忆这个事情惊到了。

  不过而今的她没有任何消息渠道,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桑落心下叹气,既然没有办法,索性顺其自然吧。

  收拾好自己后跑到灶房,徐晚正在做早食,桑落凑到他身边,神秘兮兮的问道:“昨晚你在哪儿睡的啊?”

  “干嘛?你猜啊?”徐晚坏笑着说。

  “来你再说一遍。”桑落作势要拧他,徐晚轻轻旋身躲开了她的攻击,“别闹,我忙着呢,你一边儿玩去。”

  “我可以给你帮忙啊,要不我帮你烧火吧。”桑落说着就要蹲下拿柴,徐晚一把把她捞起来,“不用,很快就好了,你别沾手了,我来就行。”

  桑落听到这话开心了,笑嘻嘻的凑过去,“徐晚,当你媳妇儿真好啊,什么都不用管。”

  徐晚看着面前毛茸茸的脑袋,看她笑得傻乎乎的,觉得好笑,“这就叫好了?以后让你见识见识更好的,反正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桑落:……这人天天说这么煞风景的话。

  “什么叫一条绳上的蚂蚱啊,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好嘛,我们是夫妻,夫妻懂吗?!”桑落指着他的鼻子吼。

  “夫妻?你倒是对新身份适应得紧,好,我们是夫妻,饭快好了,你净手去吧。”徐晚笑得温温婉婉的,平白有那么一股子“大家闺秀”的意思,看得桑落有点儿瘆的慌。

  不去理会徐晚像猴子一样的笑容,她连忙跑去净手。

  吃过饭,看着徐晚又躺到了床上,桑落两步就跨到了床边,盯着徐晚恶狠狠地说:“你干嘛?你不出门?不出去赚钱你能养活我吗?”

  徐晚不想搭理她,他困得很,只想睡觉,侧过身用后背对着她,“睡觉呢,困死了,你要是没事就把水挑了吧。”

  桑落:……她听到了什么?

  “你刚刚还说要对自己媳妇儿好,现在就要让我去挑水?”桑落用手恶狠狠点着他的额头,“我就知道你个狗男人不靠谱!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徐晚真是想打死她,他困死了好嘛,昨天晚上淋了大半夜的雨,今早上不止困还昏昏沉沉的,硬撑着给桑落做饭,但实在是撑不住了。

  “昨晚你一直说梦话,我压根儿就没有睡着好嘛,咱俩是夫妻嘛,夫妻之间不分你我,你快点去吧。”徐晚这狗东西知不知道自己嘴里说出的什么话,就连寻常夫妻都没有叫妻子去挑水的吧。

  “我昨晚说梦话了?你在骗鬼吧,我怎么可能说梦话呢,还有啊,夫妻之间不分你我是这样用的吗?”桑落暗自思忖。

  她正想再次抨击徐晚,转头却看见徐晚已经睡着了。

  “这么凶的人没想到睡着了还挺乖的,跟个小兔子似的。”桑落看着他熟睡的俊脸嘟囔着,“算了算了,我还是去挑水吧,再不去今天就没水用了,趁着还没有下雨得赶紧着,本姑奶奶今天就不跟你掰扯了。”

  桑落说完主动去外面提了两个木桶,她觉得这些天她的力气见长,两桶不在话下,大不了……大不了各挑半桶嘛。

  想了想,还是去墙角拿了根看起来挺结实的长木棍,她记得以前去郊外看见当地的农户都是把棍子搭在肩上,木桶放在棍子两边的,不过似乎,人家的有钩锁。

  她看了看光滑的长棍,算了,试试吧。

  下过雨的土地泥泞不堪,她出门之前还特意换了双雨鞋,泥土粘在鞋上搞得两只脚并不好走路,只能拄着临出门拿着的长棍当拐杖,另一只手艰难的提着两个木桶,一瘸一拐的走着。

  前方不远处就是河,她小心但且快速的走到之前提水的地方,两个木桶分别提了半桶水,小心翼翼的把两只木桶放在长棍上靠近自己肩头处,这样不容易滑下来,开始沿着原路返回。

  其实从她家到河边的这条路并不远,要不然徐晚也不会放心她一个人出来,奈何道路实在难走,她又得小心翼翼的护着两桶水,整整走了一炷香才完成了第一趟。

  她轻轻把长棍卸下,把水缸的盖子挪开,把两个半桶水倒进水缸里。

  桑落叹气,“唉,这点儿水还不够今天用的。”她稍微休息了一下,刮了刮鞋底的泥,又重新提起木桶上路。

  天阴沉沉的,前方不远处的天黑漆漆一片,隐隐还有雷鸣声传来。

  她心下一急,脚下快走了两步,却不想直接绊倒了,整个侧身都沾满了泥,木桶里的水也洒了,连脸上也沾上了泥。

  她顾不得自己身上的泥,连忙爬起来,望着水洒的一滴不剩的桶,叹了一口气,却也没抱怨什么,直接提起木桶转身往河边去。

  乌云似乎马上就要来到这边了,她得赶紧再挑一些水,趁着还没下雨。

  没等她细想,“哗啦啦”地一声,倾盆大雨淋了她一身。

  桑落:“……”

  这下可完了,她出门也没带伞啊,身上没一会儿就全湿了,她只好把桶里的水倒出来,把桶盖在头上,小跑着躲到了一旁的大树下。

  她耐心的等雨停,这雨却感觉越下越大。

  大雨夹杂着冷风,吹得她瑟瑟发抖,她只好蜷缩着身子躲在树根下。

  “桑落——桑落——”

  是徐晚!徐晚来了!桑落大喜。

  “徐晚——我在这儿!”桑落兴奋的探头探脑,她看见了一个黑影,是徐晚!她认得他的身形!

  徐晚也看见了她,赶紧跑到了她面前,把手里的披风披在了她身上,细心的把她裹得严严实实,桑落正感动呢,徐晚突然开口了,“你是个傻子吗?我叫你挑水你就来?而且下雨的天挑什么水啊!把水缸的盖子挪开它一会儿就满了,还用得着你来挑水吗?!”

  桑落被他吼得都懵了,看他自己越说越气的样子,她还不乐意了呢,她好心来挑水却得他一顿骂,当即冲着他吼回来,“是你叫我来的啊,你说没水用了我就来了啊,我还跌到了呢……”说着自己越来越委屈,她自己国破家亡,以前哪儿做过这种事情啊,她一个公主天天在这种破地方生活,还跟一个陌生人成了亲,越觉得难过,哭的眉头鼻子通红,似乎要把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惊恐忧惧都哭出来,嚎啕大哭了一会儿,抽抽搭搭的说:“……你也没说雨水能用啊,我又不知道……”

  徐晚本来看她自己不管不顾的出来,明明看见天气不好也不在意,他气她不顾自己的安危,他当时头昏昏沉沉的,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如今看她这幅委屈的模样,似乎还跌倒了,心下叹气,罢了罢了,总归是自己的不是,她还是小丫头,算了还是别凶她了。

  他软下声,手指轻轻的拂去她的眼泪,“是我的不对,是我不应该让你自己出来,是我没告诉你雨水也可以用,都是我的错,我们回家吧。”

  桑落瞪着一双红红的兔子眼,泪眼朦胧的看着他,“本来就是你的错。”

  徐晚小心的搂着她,把伞撑在她头上,给她遮的严严实实,一点儿风雨都没透进来,自己却湿了大半的身子,“好,我的错,一会儿想吃什么啊?回去给你做。”

  “我想吃……”

  二人声音湮没在这风雨里,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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