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锦华嫁进钟家前也算名门出身,教养使然,是个不轻易把火气摆到明面上的人。至少她把佟羌羌带在身边的这十年,她提点归提点,却从来没有对佟羌羌真正意义上地发过脾气。

  可大概这件事真的把朱锦华气到了,见到佟羌羌,她劈头盖脸就一通训斥:“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自己都一点不上心!多大的人了!难道需要我每天跟在你屁股后面提醒你吗?!”

  这事确实是她自己的错,佟羌羌也不做任何狡辩。

  医生询问佟羌羌手术以来的身体状况,佟羌羌磕磕巴巴地讲不出来,一旁的朱锦华脸色益发难看――手术结束之后,医生交代过不少注意事项,其中就包括要留意此期间身体出现的任何症状,以便复检时出具更详细的身体报告。

  现在佟羌羌的反应,分明又没放在心上。

  做完血检,佟羌羌低垂着脑袋,不敢和朱锦华说一句话。倒是朱锦华忍不住质问:“你是不是觉得孩子怀不怀得上,根本无所谓?”

  佟羌羌连忙摇头:“不是的,妈。我只是――”

  朱锦华根本不听佟羌羌说完,冷声打断她:“如果这次没成功,你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吧!”

  佟羌羌一声不吭,双手交握着放在膝头,手指悄然攥紧,心中一片嘲然――她能怎么办?生育能力有问题的难道不是钟文昊自己吗?

  血检结果最早要中午才能出来,佟羌羌便跟着朱锦华一起回钟宅等消息。

  要说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担忧的无非是在钟宅见到韩烈,走进厅里时,还真就一眼发现韩烈的身影。

  佟羌羌故意不看他的方向,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厅中另外一人身上:“如臻姐,你好久没回来了。”

  钟如臻,二叔钟杰和前妻所生的女儿,钟如宁和钟如琛同父异母的姐姐。因为某些原因,她很早就独自住在外面,极少回钟宅。

  “经常回来做什么?讨人嫌吗?”钟如臻勾唇笑笑,意有所指,充满嘲讽。

  即便清楚这位大姑子说话向来带刺,佟羌羌还是略微尴尬。

  当然,她也清楚钟如臻带刺的嘲讽并非针对她,而是……

  胡小庭不甘示弱地回敬:“哟,原来某人是有自知之明的。”

  钟如臻斜眼一瞟胡小庭:“是啊,总比某人强。十八线的小明星,以为攀了高枝,别人就不知道她早年被无数猪头肥脑睡过?”

  胡小庭最不堪回首的就是她和钟杰结婚前的身份,每回被钟如臻哪壶不开提哪壶地戳中痛脚,都会暴跳如雷。

  佟羌羌心尖一抖。换作以前这种时候都有钟杰在场调停,可今天这个时间点,二叔偏偏在公司。

  幸而朱锦华及时开口:“小庭,两个小的该下学了,今天你自己去接。”

  朱锦华在家中多少是有威慑的,何况胡小庭也并非不识抬举之人,哼了一声便摇曳着腰姿走了。

  “贱人。”钟如臻冷笑,一点不顾及其他人的在场,张口谩骂。

  佟羌羌又尴尬了一下,但心底是偏向钟如臻这一边的――钟如臻的母亲当年是被胡小庭活活气死的。

  朱锦华有些无奈,问钟如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们回来前两三分钟。”钟如臻紧接着指了指韩烈:“这不,得知家里多了个小叔,特意来瞅瞅他是什么样的。”

  朱锦华拧眉:“怎么把你小叔讲得像动物园里供人观赏的猴子。”

  “行,我不懂得措辞,我赔罪。”钟如臻端起茶杯递到韩烈面前。

  “没关系的。”韩烈淡淡一笑,接过杯子。

  便听朱锦华忽然语出关心地问:“你的手怎么了?”

  当了半晌透明人的佟羌羌闻言抬眸,顺着韩烈端茶杯的右手,看到他的手掌隐约一排像是被齿尖戳破的伤口。

  “前天不小心被一只小狗给啃了。”

  韩烈的口吻不甚在意,可佟羌羌下意识地就想起前天晚上她咬的好像正是韩烈的这只手。

  朱锦华不放心:“什么狗啊?你上医院打破伤风针没有?别给染了狂犬病。”

  “不打紧。家里养的宠物狗,打过疫苗的。”韩烈笑笑。

  佟羌羌悄然低垂眼帘。

  朱锦华还要再劝说什么,钟如臻突然半是调侃地一语道破:“大伯母,小叔这伤怕是哪个红颜知己留下的印记。”

  佟羌羌的神经当即紧绷,心跳快得几乎都要从胸口弹出来。

  韩烈没说话。

  可是他的不辩解,在他人眼中俨然等同默认。

  朱锦华笑道:“是呀,瞧我这记性,三弟只说过他还没成家,可没说没有女朋友。”

  从书房出来的钟远山恰好听到这句,沉声问:“老三有女朋友了?”

  “爸。”

  “爷爷。”

  几人异口同声问好。

  朱锦华这才发现给钟远山推轮椅的人是钟如臻的男朋友罗世彦,“原来世彦今天也来了,如臻刚刚怎么没提起?”

  钟如臻面露不虞,霍然起身拿起包:“我还有事,先走了。”

  “如臻!”罗世彦着急地要去追钟如臻,拉住她的手。

  钟如臻被束缚住,怒上眉梢,甩手就给了罗世彦一个响亮的耳光:“滚开!”

  猝不及防的粗暴,吓了大伙儿一跳。

  罗世彦的脑袋一偏,扶了扶鼻梁上险些被打落的眼镜,双手仍旧没放开,心平气和地说:“你要打我,要骂我,都可以。但算我求你,不要伤害肚子里的孩子。”

  大家都还来不及反应钟如臻和罗世彦闹得是哪一出,又一下被这句话给震住了。

  “如臻你怀孕了?”朱锦华惊诧。

  佟羌羌亦诧异。

  钟如臻独立自主,排斥婚姻和家庭,所以和罗世彦交往了七年,都没有要结婚的意思。她是立誓要当丁克的人,可是如今居然怀孕了?

  钟如臻冰冷着神色,咬牙切齿地说:“我不会生下来的。”

  “胡闹!”钟远山生气地喝止。

  气氛异常僵冷。

  “爸,如臻年轻不懂事,你慢慢教她就行了。:“你帮忙看着点。”

  韩烈颔首,上前去推钟远山的轮椅。

  朱锦华拍了拍钟如臻的手:“你爷爷身体不好,别说冲话惹他动怒,好好聊。”

  钟如臻不置可否,梗着脖子跟着韩烈和钟远山进书房。

  “世彦,你……”朱锦华看着罗世彦,欲言又止,叹一口气:“来,跟大伯母出来,我们也聊聊。”

  到最后,佟羌羌倒变成唯一被留下的人。没什么事情可做,她就习惯性地进厨房帮忙一起准备午饭。

  不久,胡小庭接钟如宁和钟如琛回来。钟如琛一如既往地闹腾,保姆追在他后面气喘吁吁地跑。钟如则宁缠着佟羌羌陪她玩捉迷藏。

  佟羌羌转转悠悠,挑着钟如宁平日躲藏的几个地方搜索,回眸间,毫无防备地看到了韩烈。

  撞上他眼神的瞬间,她的心跳都仿佛跟着被撞掉了一拍。

  “小、小叔。”佟羌羌磕巴地问好。

  韩烈淡淡地从鼻子里“嗯”出一声算作回应。

  “爷爷和如臻姐聊得还好吗?”佟羌羌没话找话,避免沉默的尴尬。

  韩烈简单地回答:“挺好的。”

  “噢……那小叔你忙。”佟羌羌急急忙忙地要走人,擦肩而过的瞬间,韩烈忽然拉住她胳膊:“等一下。”

  佟羌羌心里头咯噔一下,面上故作困惑地问:“怎么了?”

  韩烈顿了两秒,像是调节了一下情绪,才开口:“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小叔喝醉了,我明白的。”佟羌羌抢过韩烈的话头,“我没有放在心上的,小叔也不必感到愧疚,你又不是故意的。”

  说得又急又快,像是迫不及待和他撇清关系。

  韩烈眸光一深,没有说话。

  “小叔,还有其他事吗?”佟羌羌朝他唇角一弯。

  她正视着他的眼睛,透过他清黑的瞳孔,看到自己在里边的倒影。

  韩烈松开手,摇摇头,“没事。”

  他说没事,佟羌羌的心里反而莫名其妙翻滚出一种不明言状的情绪。

  “小嫂嫂。”不远处的楼梯间,钟如宁探出脑袋来,委屈地朝佟羌羌瘪瘪嘴:“你为什么一直在和小叔叔说话都不来找宁宁?”

  佟羌羌掠过韩烈,笑颜如花地快步走过去,抱起钟如宁,挠她的痒痒:“小家伙,这不是抓到你了?”

  钟如宁偎依在佟羌羌的怀里咯咯直笑。

  韩烈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看着。

  “好了,咱们不玩了,该去吃饭了。”佟羌羌捏了捏钟如宁的脸蛋,旋即扭头,泰然自若地对韩烈说:“小叔,准备吃饭了。”

  韩烈颔首。

  佟羌羌抱着钟如宁往厅堂的方向去,没走几步便在拐弯处碰到钟文昊。

  他像是匆匆赶来的一般,步子很急,所以险些撞上佟羌羌。

  佟羌羌怔忡:“文昊,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什么事这么着急?”

  她的语气如常,可脑海中早已充斥满在温泉酒店发现他和另外一个女人开房的事,表情不自觉地发僵。

  “妈打电话让我回来的。”钟文昊的表情也很是不自然,一副难以启齿地神色。

  他扫了一眼钟如宁,微微拧眉,从佟羌羌怀中抱走钟如宁放到地上。

  钟如宁有些生气,撅着嘴瞪钟文昊。

  钟文昊无视钟如宁,用一种佟羌羌从未见过的眼神注视佟羌羌,终于开口道:“妈说……你怀孕了。”

  他的话像是疾驰的列车,碾过佟羌羌的脑海,留下一片空白。

  拐弯处的另一边,走慢几步的韩烈蓦地滞住身形。

  虽然钟如臻闹的那一下惹得钟远山动怒,但家里一下出来两个怀孕的喜讯,整个气氛顿时大不一样。反观两个孕妇,佟羌羌如同丢了魂似的心不在焉,钟如臻则冷着脸将不高兴放明面上摆着。

  除了上回韩烈首次回钟家,钟远山已许久未露出笑脸,絮絮叨叨地和大家多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其中不免多交待了朱锦华几句。

  说到后来,他想起来先前被打断的一茬,问韩烈:“老三,刚刚是不是说过你有女朋友?”

  韩烈摇摇头:“刚刚只是闲聊时如臻开我的玩笑。”

  钟远山凝眉:“你也差不多该考虑这件事了。”

  韩烈不置可否。

  钟远山却是突然扭头看向钟文昊:“如今羌羌有孕,你就多抽时间在家里陪她。一些需要出席的商务酒会可以让你小叔代行。总得让大家知道我们钟家还有一个老三。”

  钟文昊略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朱锦华――他以为上一次已经说服爷爷了,没想到他又借机要把韩烈塞进公司。

  朱锦华示意他稍安勿躁。

  便听胡小庭迫不及待插嘴:“哎哟老爷子,要给三弟相亲,哪里用得着这么迂回的办法?咱们三弟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要事业有事业,只要经常去名媛和少爷们喜欢聚集的会所多走动走动,全城的未婚闺女怕是都要对三弟倾心了。”

  钟远山的脸色因为胡小庭的话骤然阴沉。

  钟如臻轻嗤出声:“你这是把小叔当成你以前接触的那些就懂得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吗?还会所?”

  自十年前的那场大火之后,钟远山最讨厌的就是他们这些孩子出入娱乐场所。当年正因为这个原因,钟远山刚得知钟杰玩出个小三来,差点打断他的腿。只不过后来钟远山舍不得胡小庭肚子里怀的小孙子,犹豫了。

  这一犹豫,却断送了另一条人命。

  “老大媳妇,老三的婚事你可以上心了。”钟远山也不问过韩烈的想法,直接敲板钉钉。

  朱锦华应和着,让佣人服侍钟远山吃了药去睡午觉。

  钟远山的离开,让胡小庭顿觉没了压力,一对眼珠子狐疑地在佟羌羌和钟文昊之间转来转去:“真是菩萨显灵。之前一整年都没动静,现在倒是说怀上就怀上了,让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哟。”

  佟羌羌搓了搓手,表情略显不自然。

  朱锦华不满胡小庭语气里的酸溜溜,半是反驳半是解释道:“怀孕这事本来就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契机。今天医生也说了,羌羌之前怀不上是因为心理状态不够放松。”

  她的意思总结来说无非是在表达问题出在佟羌羌身上。

  佟羌羌的表情更加不自然了。

  “哟,大嫂这么着急干什么。”胡小庭笑了一下:“我不过是好奇羌羌有没有秘诀能够教授我。我和孩子他爸有在考虑给宁宁和琛琛再添兄弟姐妹。”

  钟如臻冷笑:“你确定你还生得出来吗?”

  胡小庭煞有介事地撩了撩自己的头发,不怒反笑,“我也不过大你一岁罢了。”

  确实,胡小庭今年刚满的30,虽已生育一双儿女,但身材并未走形,皮肤也花了心思保养,又天生娃娃脸。公平点来讲,她看起来比钟如臻还要年轻。

  但见钟如臻的嘴角勾起浓浓的讥嘲:“是啊,你是只比我大一岁,可我没你经验丰富,滑过那多次胎。”

  胡小庭在生出现在这双子女之前,曾怀过三次孕,但每一次没等过三个月就流产了。直到佟羌羌从钟家的女儿转为钟家的童养媳,才莫名其妙地打破这个魔咒。可是彼时钟如臻已经搬出了钟宅,照理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如果说胡小庭的出身是她的不堪回首的痛脚,那么这就是胡小庭致命的禁忌。

  胡小庭几乎是一瞬间从座位上蹦到钟如臻面前扬起手,幸亏罗世彦反应快挡在了钟如臻面前,替钟如臻挨了这一下。

  朱锦华连忙过来试图拉回胡小庭。

  钟如臻不怕死地继续挑衅胡小庭:“你确定还生得出来吗?滑了那么多胎,这是你的报应。是你害死我母亲的报应!”

  “闭嘴如臻!”朱锦华怒叱。

  “啊――钟如臻我要撕烂你的嘴!”胡小庭似疯了一般要打钟如臻,钟文昊见情况不妙也连忙来帮忙拦住胡小庭,朱锦华让罗世彦带钟如臻走,钟如臻的嘴里却还在继续念叨着什么。

  整个场面一片混乱,若是钟远山还在场,怕是又要气得发病。

  佟羌羌呆呆地看着,太阳穴突突地疼。

  看到韩烈坐在角落里慢悠悠地喝茶,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察觉,佟羌羌想过去让韩烈帮忙一起阻止大家。然而一起身,她发现所有的事物摇摇晃晃,连带着她也站不稳了。

  见韩烈的目光扫过来停落在她身上,佟羌羌扯了扯嘴角,想喊“小叔”,眼前却骤然一黑。

  下一瞬,她完全失去意识。

  天府公寓3号楼门口,安景宏在等着。

  佟羌羌从车上下来,远远地喊了一句:“师兄。”

  安景宏循声转过身来,正欲朝佟羌羌展开笑容,忽然看见紧跟在佟羌羌后面下车的韩烈。

  “这位是……?”安景宏上上下下打量韩烈,面露一丝犹疑。

  “我小叔。”佟羌羌说得快速又简洁,话落就见韩烈极轻地敛着眉扫了她一眼,也不晓得是不是对这样的介绍有什么意见。

  佟羌羌担心安景宏多加追问,先发制人地提醒他:“我们快上前看看小鹿吧!”

  安景宏连忙带路,一边走一边又和佟羌羌补充了一些安鹿最近的情况。

  天府公寓在附近地段算是最高档的,安景宏的家在其中一栋楼的最高层,小复式,装修得十分精致。佟羌羌挺意外安景宏住在这里,想想自己平时对这个师兄的了解倒真是少之又少。

  “那个……不好意思,”安景宏将韩烈拦在了一楼的客厅,面露为难:“我妹妹她对陌生男人特别敏感。”

  意思就是不让韩烈上去了。

  未及佟羌羌说什么,韩烈后退一步,淡然地对佟羌羌说:“我在这里等你。”

  “谢谢小叔。”佟羌羌微微颔首,和安景宏一起往二楼去。

  二楼左手边的第一个房间就是安鹿的。安景宏轻轻叩响紧闭的房门:“小鹿,你还在睡觉吗?”

  里面没有回应。

  安景宏停顿两秒后,继续敲门:“小鹿,今天羌羌姐来咱们家了。你不是一直鼓励哥哥邀请她吗?现在她就在这外面,你不开门见一见吗?哥哥还等着你给我出谋划策。”

  这番话怎么听起来有点……佟羌羌惊疑不定地望着安景宏。

  安景宏倒似乎一点都觉得有任何不妥,竖起食指置于唇前,对佟羌羌打出嘘声,然后指了指房门,用口型告诉佟羌羌里面有动静了。

  果然,不到两秒,房门小心翼翼地开了一小条缝,安鹿自门后探出小半张脸,一双眸子毫无神采,唯余惊恐,乌漆漆的眼珠满是紧张地张望外面的一切。

  只这一幕,佟羌羌的心底便有酸气一直泛到她的眼眶。怎么看起来比安景宏所描述的情况还要严重?

  佟羌羌捺下情绪,笑着对安鹿挥挥手:“小鹿,还记得我吗?”

  安鹿虚浮的视线凝定在佟羌羌的脸上,点点头,然后主动将门打得更开些,着急地拉佟羌羌:“羌羌姐快进来!快进来!外面不安全!”

  佟羌羌扭头给了安景宏一个安抚的眼神,进到安鹿的房里。

  门立马“砰”地关上,安鹿一副余悸未定的模样,牵着佟羌羌的衣袖,走路时左顾右盼的,好像生怕从周围扑过来什么妖魔鬼怪。

  佟羌羌拍了拍安鹿的手背,关心地问:“小鹿,听你哥哥说,你最近不太高兴?”

  安鹿没有回答佟羌羌,领着佟羌羌到藤椅前。佟羌羌顺着她的意思坐下,安鹿松开佟羌羌的衣袖,翘翘唇角:“羌羌姐你等会儿,我先去洗个澡。”

  如果不是安景宏事先告诉过佟羌羌真实情况,眼前安鹿的言语没有任何的不妥。

  “小鹿,等一下,”佟羌羌拉住安鹿,尝试性地问:“怎么突然要去洗澡?”

  安鹿回答:“我身上脏。”

  佟羌羌打量安鹿两眼,“哪有脏?你看起来很清爽啊!”

  “有,很脏,很臭,很难受。”安鹿焦躁不安地揉搓自己的皮肤,力道有些大,没两下佟羌羌便看到她搓过的地方泛红。

  佟羌羌抓紧安鹿的手不让她再搓,安鹿却捋开佟羌羌的手,一边往浴室的方向走,一边在嘴里不停地念叨:“我要去洗澡……洗澡……洗干净……洗掉那人的味道……洗掉……”

  听到关键词,佟羌羌当即追问:“小鹿,那人指的是谁?他对做了什么?”

  安鹿愣了一下,突然捂住耳朵蹲到地上,拼命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好好好!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佟羌羌反省自己太过着急惹得安鹿情绪激动,连忙过去想安抚她,手还没碰上她人,她胡乱挥舞的手臂先甩了过来。

  佟羌羌心中一惊,本能地往后退两步,同时不忘用一只手护住自己的小腹。

  外面听到动静的安景宏及时冲了进来,扶了佟羌羌一把,“你没事吧?”

  佟羌羌稳定身形,摇摇头。

  安景宏当即松开手,担忧朝安鹿跑过去,抱住她,温声安抚:“小鹿,我是哥!”

  安鹿哭着对安景宏说:“我要去洗澡!你让我去洗澡!”

  安景宏连连点头:“好好好!你去洗!哥不拦着你!”

  安鹿这才从地上起来。

  就是在这个时候,韩烈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传出:“出什么事了?”

  他大概是留意到方才的动静,所以上楼来了。此刻就站在安鹿的房门口,蹙着眉头望着房间里的情况,尤其在佟羌羌的身上逡巡了好一会儿。

  本欲走去浴室的安鹿滞在原地,双眼因恐惧而睁得大大的,全身上下都在发抖,直勾勾地盯住韩烈。

  安景宏暗呼一声不好,然而未等他提醒,但见安鹿不知从哪倏地抽出一把水果刀,恶狠狠地就朝韩烈的方向冲过去。

  “小鹿!”安景宏迅疾地追过去抱住安鹿的腰。

  安鹿受阻,拼命地挣扎,挣扎间,刀子的方向不小心就对准了佟羌羌。

  毫无防备之下,佟羌羌什么都来不及反应,只看到刀刃明晃晃地挥了过来。

  脑袋一瞬间空白,她的眼睫狠狠地震颤,第一意识仍旧是护着自己的肚子。

  千钧一发之际,佟羌羌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紧紧地握住,下一瞬,一抹高大的人影护在她的面前,她的脸撞上他坚实的胸膛。

  安鹿发疯般刺过来,时间太过紧迫,韩烈只能抬臂挡了一刀,旋即快准狠地踢中安鹿的膝盖。

  安鹿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到地上,脸色苍白,痛苦地喘气,瞪着韩烈,眼中仍缠绕着浓浓戾气。

  佟羌羌的心头莫名地一紧,隐隐地不安。

  似是要印证她的不安,下一秒,安鹿霍然握紧刀柄划向自己的手腕。

  “小鹿!”安景宏失控地呼叫。

  韩烈眸底一寒,一脚踢在安鹿的手上,水果刀立刻掉落地上。

  然而仍旧迟了一步,浓稠血液已从安鹿的手腕流出来。

  红红的,特别醒目,佟羌羌的眼前晃过一丝的恍惚,心口一阵恶心的酸气上涌,连忙捂住嘴。

  肩上立马有温热的手掌贴上来,虽未出声,但一个举动尽显关心。

  “安鹿!”门外在这时传出一把女声。

  音色略微耳熟,貌似在哪听过。

  佟羌羌下意识地抬眸,便见一个女人的身影跑了进来。

  看清对方的样貌,佟羌羌的脊背骤然一僵。

  是……跟在钟文昊身边的那个女人……

  侯伶直奔安鹿而去,跪坐在安鹿面前,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怎么这么傻?啊!!”

  安鹿的情绪再度奔溃,哗地一下眼泪流得汹涌,泣不成声地唤了句“伶姐”,紧接着便晕了过去。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安景宏青白着脸,抱起安鹿就往外去。

  佟羌羌眼睁睁看着安鹿的手腕鲜血淋漓,当即又犯恶心。

  侯伶一边拨着120,紧随安景宏身后,经过佟羌羌面前时才突然注意到佟羌羌。她似也认出佟羌羌来,和佟羌羌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对视,略微一怔,顺带地扫了韩烈一眼,什么也没说,急匆匆地继续自己的步子。

  佟羌羌盯着侯伶的背影,不由抓住韩烈的手臂。察觉触感不对劲,她垂眸一瞅,这才发现韩烈手臂上的西装被割破了口子,染着红色的血迹。

  “小叔,你受伤了?!”佟羌羌紧张地深吸一口气。

  韩烈抬了抬手臂,瞥一眼,十分淡定地说:“不碍事。”

  佟羌羌神色肃然:“走!我们也赶紧去医院!”

  ***

  安鹿被送进急救室,安景宏在外面焦虑地等待,佟羌羌安慰他两句后,先去看韩烈。

  韩烈脱掉了外面的黑色西装,只着浅蓝色的斜纹衬衣。他的坐姿笔挺,衬衣服帖地贴在他的身上,依稀突显出他胸肌的轮廓。

  佟羌羌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破碎的画面,耳根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赶忙将目光挪到韩烈受伤的右手臂上。

  护士正半躬着腰,用剪刀沿着伤口周围把袖子剪开,露出韩烈充满力量的肌肤。

  佟羌羌清楚地看到护士的目光时不时地便去悄悄打量韩烈,大概是被韩烈出众的样貌吸引得心弦荡漾了。

  “这位先生,我现在给你清洗伤口,可能会有点刺激,请你忍一下。”护士温柔地提醒韩烈。

  韩烈不以为意地点头。

  护士用棉花沾了消毒酒精,擦抹韩烈手臂上小半截划口。

  佟羌羌光看着,都替韩烈感到疼,然而韩烈却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眉头未皱一下,甚至一眼不眨地盯着伤口,说了两句话指导护士的动作,惹得护士赧意尽显。

  护士被病人指挥,佟羌羌还是头一回看到,颇为稀罕地眨巴眨巴眼睛,心中暗暗觉得好笑――他倒似乎比护士还熟稔对伤口的处理。

  中午的阳光穿过玻璃照进来,于韩烈的后背落下一道光影,他整个人坐在光影里,衬得脸型的轮廓愈发深刻。

  少顷,护士帮他把纱布也包好了,不知是不是被韩烈方才的气势给吓到了,明显松了一口气,再顾不得欣赏男色,端着工具就不好意思地走了。

  韩烈起身,伸手去拿外套,轻轻抖了抖灰,冷不丁问佟羌羌:“还没看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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