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视线温柔地看着黎呦呦,浅笑了两声道:“本宫瞧着也是,七公主当真是成长了不少。”

  “原先明明跟只小瘦猫儿似的,也不爱说话总是躲在你母妃身后,如今却活泼了,也能说会道了。”

  皇后点了点黎呦呦粉雕玉琢的脸颊,眼神中隐隐透出了几分酸楚。

  黎震霆神色一滞,默不作声地将皇后神情中的微弱反应尽收眼下,心头却不禁生起一个念头。

  从前便觉得皇后时常看起来郁郁寡欢,好似藏了许多事在心里。

  可她却又对外面的事情鲜少过问,就连当初宫中被人埋了麝香也未瞧出她有多愤怒。

  想当初他之所以不得不将淑兰先打入冷宫,也是源于皇后母族一道又一道地上折子。

  所以无论是为了前朝还是后宫,因着皇后贵为大昭国母的身份,他都必须要在当下立刻给个说法。

  【哎,皇后娘娘多好的一个人啊......】

  【谁又能知道她再过不久就会死掉了。真是可惜。】

  “???”

  黎震霆蓦地心一沉,竟差点没能忍住心中错愕直接开口问黎呦呦。

  他闭了闭眼,才勉强定下心神。

  随后便问皇后需不需要换一位太医来诊治。

  皇后却扯了扯唇角,叹道:“算了陛下,每年我都要这么犯上一回,就别折腾太医们了。”

  “方才呦呦还说那药汤子闻着就苦,可我就算是喝再多的药汤子也没用。”

  她垂眸掩下愁思,听着不悲不喜的:“太医们尚且都诊断不出是个什么病......便就这样吧。”

  “我多在宫中休养些时日,过几天没准儿就会好了。”

  【好不了啦,好不了啦。】

  【你的心上都破了个大口子啦,吃多少药又有什么用呢?】

  黎呦呦忍不住在心中连连叹息道。

  “淑妃,”

  皇后忽而想起了什么,转而看向尤淑兰。

  “皇后娘娘,嫔妾在。”

  尤淑兰微微颔首。

  “本宫听说......伽蓝送来的那个楼质子,如今被陛下放到你们安乐宫去了?”

  皇后突然提起楼弃,令其他三人皆是一愣。

  黎呦呦也眨巴着毛茸茸的眼睫,觉得有些纳闷。

  她怎么不记得皇后跟美强惨有多熟悉呢,怎么还冷不丁地提起他了?

  “是朕的意思。”

  黎震霆沉声答道:“之前听闻,千渺经常去找楼弃。”

  “朕便觉得不妥。”

  “千渺毕竟已经十岁出头了,总和质子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陛下这话说的,”

  皇后无奈摇头:“可咱们呦呦也是个姑娘啊。”

  【对对对!!我也是个女孩纸呀呜呜呜呜,真的太感动了,可算是有人说出我的心声了。】

  黎呦呦都快泪目了,不禁用一种幽怨的眼神默默地看向黎震霆。

  “呃......”

  黎震霆面色微讪,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

  清了清嗓子道:“皇后放心,朕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再过两年......朕便会为楼质子择一个更妥当的住处。”

  “陛下。”

  也不知怎的,皇后头脑一热便立时道:“还请陛下想明白,大昭与伽蓝之间的事与一个小孩子并没有什么关系。”

  “......”

  黎震霆闻此却眉头一蹙,心想:怎么就没关系了,那是你不知道。

  你要是能听到呦呦的心声就不会这么说了。

  万一一步走错,他以后可是会血洗大昭的!

  所以他才会把楼弃放在呦呦眼皮子底下。

  既然上天赐给他这样的一个小神女,那她就定然有办法能看住他。

  黎呦呦要是能听到黎震霆的心声,那肯定会跳着脚地说:不不不,我不行我不行。

  我真的不行。

  “哎,想想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

  皇后目光幽幽地飘在空中,似是哪里都没看。

  她有些失神般回忆道:“还记得他刚来大昭的那两年,有一次下了大雨......本宫觉得心中憋闷,想出去转转。”

  “便特地谁都没有带,独自去了御花园。”

  “当时,御花园的草丛中有一只新生的猫儿,似是胎中不足,被母亲遗弃了。”

  “本宫起了恻隐之心,想去救它,却突然听见身后响起一道童音——”

  皇后蹙着眉,神色间掺杂着酸楚和感慨,缓缓道:“楼质子当时应当和呦呦差不多大吧,”

  “他问我,为何要救这只小猫。”

  “他说......它已经被母亲遗弃了,连它妈妈都不要它了。”

  “皇后便是救它,也是毫无意义。”

  思及此处,皇后苦笑着对黎震霆说:“陛下。”

  “在我看来,他只是一个被母国抛弃的孩子罢了。”

  “陛下要相信,这世上虽有许多尔虞我诈,但也有人心换人心......”

  “......”

  黎呦呦听着皇后的话,不知不觉地便垂下眼睫,抿着小嘴儿不言语了。

  她似乎总是想着美强惨今后的残忍,控制不住地想离他远一些。

  却未仔细想过,其实他如今也只是个瘦弱可怜的神仙小咯咯罢了。

  她记得她也会偶尔觉得可惜。

  如此清冷绝美如佛子一般的少年,为何会如此悲惨......

  可或许就是因为命运的悲惨,所遇之人的冷漠,才会造就他日后的冷血无情杀伐果断吧。

  后来皇后和黎震霆说了什么,黎呦呦都没心思听了。

  只记得最终皇后说了句她累了,紧接着便同尤淑兰说让她先带着黎呦呦回去。

  她身上病气太多,别过给孩子了。

  尤淑兰点头应下,随后便带着黎呦呦行了一礼,准备离开——

  转身之际,黎呦呦却不自觉地微微侧眸看了皇后一眼。

  那道目光中隐隐透着几分悲天悯人,似是看穿了一切又不能说透的无奈。

  如同云端凝视命运的神佛,令人瞬间只觉灵魂震颤!

  皇后立时顿住,额间冒出冷汗。

  再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黎呦呦却早已随着尤淑兰离开了。

  “......皇后?”

  黎震霆看着皇后忽而又见苍白的面色,忍不住问了一句:“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没,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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