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大画家 第八百四十八章 真假金羊毛

小说:全能大画家 作者:杏子与梨 更新时间:2025-03-19 23:31:39 源网站:平板电子书
  “嗬,你这种只会搞噱头出来哗众取宠的三流学者,是不会懂的。”——(英)评论家罗辛斯,「2023《油画》·顾为经:印象派女画家卡洛尔的发现与研究」对话专访。

  ——

  舞台上。

  激烈的对话仍然在继续。

  “我在我的论文中,详细的论证克劳德·莫奈是如何蛊惑卡美尔和他一起私奔,又对自己的妻子进行才华的剥削,直至其被折磨的走向死亡的……”

  亚历山大说道:“卡洛尔是个来源于希腊语的名字,所以,我把这称之为金羊毛式的故事。”

  希腊神话传说里最经典的故事——

  英雄的伊阿宋为了复仇,和他夺走了父亲王位的叔叔帕利阿斯立下赌约,约定他只要能完成取走神圣金羊毛的挑战,叔叔就会被王位双手奉上。

  “吟游诗人和剧作家用了大篇大篇的笔墨,刻画伊阿宋多么多么的勇敢,多么多么的机智,在流亡的二十年前,如何从一个稚嫩的小王子变为了坚韧睿智的战士。”

  “实际上他是靠着自己的勇气与力量获得了金羊毛么?当然不,在那段著名的英雄史诗里,他唯一做的正确的事情,就是用丘比特的爱情之箭射中了科尔喀斯的公主美狄亚,仅此而以。”

  亚历山大的唇边够勒出戏谑的笑容。

  “国王要求他去制服铜牛,美狄亚就偷偷在夜晚拿来神药为他涂抹全身。国王要求他欺骗过看守金羊毛的毒龙,美狄亚就说出了弹奏七弦琴可以哄睡巨龙的秘密。他们需要驾船拿着金羊毛一路远逃,美狄亚就帮助他躲避追兵,甚至在这个过程之中,她亲手杀死追捕伊阿宋的将军,科尔喀斯年幼的王子,美狄亚的亲生弟弟。”

  “他的英雄事迹和他苦练武艺,和他的机智机敏,有任何关系么?”

  “回到国家后,叔叔抵死狡赖,不愿意交出王位。史诗中说——‘伊阿宋虽然是一位真正的顶天立地的英雄,却对这样的事情毫无办法,倒是美狄亚是个凶狠的女人’。”

  亚历山大顿了顿。

  “美狄亚一个人去找到老国王,想了办法,用计谋哄骗国王的女儿在他的睡梦中砍成了碎片。而这个故事的结局是怎么样的呢?伊阿宋转头就像扔垃圾一样,抛弃了美狄亚和她为自己生下的两个孩子,跑去兴高采烈的和科任拖斯城的城主结婚去了。”

  “希腊史诗里称呼伊阿宋为什么,才华横溢的王子,足智多谋的伟大英雄,杰出的复仇者。美狄亚是什么?心如毒蛇般的女人,酷毒的女巫,至今她的名字依然有毁灭、致命与伤痛的象征含义。”

  “这真的公平么?”

  亚历山大激烈的慷慨陈词着,他从座位上站起身。

  “这就是欧洲传统社会,我们的宗教和历史对于有能力的女性的概括和形容——美狄亚们做出了功绩,然后好的那些名头,她的智谋,她的努力,她的勇气,全部变成了伊阿宋的东西,再然后,狄奥多罗斯、阿波罗多洛斯以及欧里庇得斯(注三者皆为希腊时代,用拉丁语写作的剧作家)们,称其为女巫。”

  “这也就是我们的卡洛尔,莫奈的妻子卡美尔,她所面对的一切。”

  他用力的挥舞着手臂,仿佛歌剧院高潮一幕里,表演着愤怒的演员。

  “她就是印象派故事里的美狄亚,甚至还不如美狄亚。美狄亚至少让人恐惧,但是卡美尔,卡美尔·莫奈,不不不,我不想用卡美尔·莫奈这个名字,让我们还是换成卡洛尔吧,或者,用卡美尔原本的姓氏来称呼她,卡美尔·汤希尔所面对的一切。”

  台下的闪光灯闪亮如瀑布。

  亚历山大一点也不愤怒。

  充裕的喜悦感流淌满他的全身。

  他享受着这一刻,享受着这一刻装作愤怒的感受,享受着伪装成愤怒的健牛,被闪光灯的油脂涂抹满全身的快感。

  属于名利的快感。

  他明白,自己此刻每一段话,都会被下方的媒体记者们转载,他的名字会伴随着互联网的流通,以光一般的速度,传遍整个艺术世界。

  他将踩着这个耸人听闻的结论,登上人生的巅峰。

  亚历山大用眼角的余光瞥着舞台。

  投其所好。

  投其所好。

  了解面试官的喜好,当然也是一位收到录取Offer的考生应该要做的事情。

  做为《油画》杂志社最年轻的艺术总监,她没有任何理由,甚至没有任何权力对社会问题置若罔闻。

  伊莲娜小姐的位置就决定了她应该对自己的话感到动容。

  刚刚她和顾为经的对话,也恰恰完美的证明了这一点。

  连简单的化名问题,她都愿意和那家伙浪费那么多的口舌,此刻他这个“莫奈无耻的剥削了自己妻子劳动成果”的惊人推论,所受到的关注还能少得了么?

  做为新上任的艺术总监,她难道不想在自己在职期间,做出某些杰出而瞩目的功业来么。

  他给了对方一个多么有利的话题啊。

  这是亚历山大送给总监小姐的上任礼物。

  他提供新闻价值给对方,投桃报李,做为回报,亚历山大所要求的仅仅只是对方愿意在评论文章中,给自己小小的关照。

  非常合理的交换,不是么?

  亚历山大相信,他所做的事情就是伊莲娜小姐希望他做的事情。

  《油画》杂志之所以会邀请他来到对话采访的现场,也是为了这个。

  真可笑。

  这些观众不明白,乃至台下的嘉宾们也不明白,此刻这个舞台上最重要的那位嘉宾,从来不是古斯塔夫博士或者大喷子罗辛斯。

  更不是什么顾为经。

  是他。

  一开始就是他,从来都是他,也从来都只是他。

  相比单纯只拥有些好运的年轻人,他才是整个舞台的主角,也只有他,亚历山大,只有他的观点,才值得《油画》杂志付出那么多的资源,提前做出那样充足的准备。

  女主持人从口袋里拿出船票的时候,之所以亚历山大会兴奋的叫了出来,欣喜若狂。

  因为他相信自己赌对了。

  《油画》杂志社就是在为自己站台来的。

  只有提前证明了“卡洛尔”这位画家在历史中真的存在,才有他的论点发挥的空间。

  真棒。

  他完全领悟了主持人的深意。

  亚历山大看见随着他的话语出口,舞台上的几位嘉宾人人都神态各异。

  顾为经侧着头,面颊绷紧,乌黑的发根紧贴着鬓角,面容冷峻的坐在那里,唇上有些青色的胡茬。

  “他心中一定充满了悔恨吧?和真正的轰动财富擦肩而过的感受,一定是不好的。”

  亚历山大自得的想。

  这家伙走到成为话题宠儿的大门之前,却和打开大门的钥匙擦肩而过。

  财宝只等待对的人。

  朋友。

  财宝只会等待对的人。

  亚历山大浸泡在台下媒体和嘉宾们的相机、手机镜头之中,歌剧院的表演有些是禁止拍照的,就算是采访,原则上也禁止闪光灯的使用。

  这一刻。

  面对如此有新闻话题的消息,很多记者已经顾忌不上拍摄规范了。

  严肃的学术规范陡然之间变为了米兰时装周的走秀现场。

  LED闪光灯的灯光一遍一遍的闪着,它恍若变为虚幻的名与利在物质世界的实际产物,镜头一遍遍的定格着台上嘉宾的表情。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在纸上写出了E=MC2的公式,却忽略了它其中可能蕴含的伟力,把它随手放在一边。

  制造出原子弹的“殊荣”是属于罗伯特·奥本海默和费曼那一批实验物理学家的。

  今天。

  这个故事将再次重演。

  顾为经靠着“好运”捡到了那幅《雷雨天的老教堂》的原画,却不懂得如何珍惜。

  那么。

  在艺术市场上制造出这颗原子弹般的新闻的权力,则是属于他和《油画》杂志社的。

  万千殊荣将归属于他,只归属于他。

  亚历山大的怒意被涂抹上雪白的光泽,恍惚间,他仿佛变为了涂着白粉的戏剧演员,整个人都要融化在太阳表面一般闪亮的光辉之中。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毕竟是第一个写出能量公式的人,就算他没有真正理解这个公式的意义,依然能算是顶级的科学家。

  顾为经不同。

  这家伙又没有在1876年画出《雷雨天的老教堂》,他只是好运的捡到的那幅画。

  换句话说。

  顾为经都算不上是写下“能量等于质量乘以光速的平方”这条公式的人,他只是无意间捡起这条公式的人。

  那么。

  他就真的可以被遗忘了。

  顶多只算是这段故事里一个不起眼的小注角而已。

  亚历山大此刻正身处艺术史的关键节点,他将重新书写印象派的历史故事,假以时日,搞不好也会有关于故事的电影出现呢?

  “——再然后,狄奥多罗斯、阿波罗多洛斯以及欧里庇得斯,称呼其为女巫。”

  这句话他在飞来新加坡的飞机上改了数次,才终于修改的满意,觉得像是冲击奥斯卡的专记电影里勇敢的学者会说出来的发言。

  好莱坞既然有兴趣拍有关《救世主》的故事。

  没有道理把这么好的题材放在旁边不用,他相信自己一定会以主角的身份,出现在萤幕之上,搞不好拍摄现场就在这里,导演会完全重现这个镜头,重现他这段话。

  “到时候,编剧想要用我的台词,我可以大方的不要授权费。”

  亚历山大脸上戴着愤怒的面具,眼神则流露出一丝笑意。

  前提是扮演他的演员足够大牌才行。

  最好是布拉德·皮特扮演自己。

  亚历山大喜欢布拉德·皮特,他很Man,而且和他的头发的颜色也差不多。

  唯一的遗憾是。

  安娜没有给他任何他想要的表情。

  他想在伊莲娜小姐的脸色上找到些什么,就算没有喜悦或者赞许,一些仿佛隐语般微妙的眼神也好。

  什么也没有。

  女人和顾为经的神态动作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差别只是神色更平静。

  她坐在沙发上,注视着舞台上的一切喧嚣,静静的出神,大概已经完全沉浸在他所说的观点之中了。

  咦。

  亚历山大注意到,女主持人不是在出神。

  她是在和顾为经对望么?

  ——

  “……虽然整个印象派都受到了亚洲艺术风格的影响,但没有任何记录显示过莫奈曾经到达过亚洲……”

  “我们谈论的不是莫奈,我们谈论的是他的妻子卡美尔。”

  “关于她的记录很少,再说,1876年,她应该已经患病患的很严重了,有记录显示,到了1877年,莫奈画下那幅《撑阳伞的女人》的时候,她不得不经常的卧床……”

  “所以她才需要度假,需要远行,需要疗养。早在1870年代的时候,莫奈的书信里不停提到过,医生建议卡美尔远离巴黎,她计划着一场跨海的远行。这里指的就是这次行程……患病疗养的病人,因为身体原因考量,不得不定了条件最好的特等舱,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否则,早期印象派历史上就那些人,哪里有那么多巧合般的事情存在……”

  “……来看看这条记录,我在论文中引用过莫奈与1872年面对记者采访时的发言,这里面,他曾提到过卡美尔的艺术才华,现在,我把它读给你听……”

  ……

  亚历山大在坐为上侃侃而谈。

  就像他期望的那样,伊莲娜小姐极少插嘴,顾为经则是根本没有可说的。

  而面对在自罗辛斯和古斯塔夫博士的问题的时候,他也有充足的应对,对于卡洛尔和《雷雨天的老教堂》,亚历山大准备了一个完成的叙事体系出来。

  他从莫奈的婚姻状态出发,辅以一些拼接的资料,把莫奈解构成了一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作品中不停的表现婚姻的美好和甜蜜,又在私下里对妻子极尽冷漠和剥削的残酷的丈夫。

  “早在1875年,他们的婚姻表面和睦,实则,已经出现了极大的问题……莫奈的第二任妻子艾丽斯,她是莫奈赞助人欧内斯特的老婆。早在1875年,因为债务原因,他们就形成了同居关系。后来,她则变成了莫奈的老婆,这难道是巧合么!”

  “你的病情逐渐加重,你因为肺结核而每日咳嗽个不停,而你的丈夫却在你的眼前和别人甜言密语,换成你是卡美尔,那个曾经跟他一起私奔的人,你会怎么想,你一直以莫奈夫妇感情和睦,来证明卡美尔不至于为了逃离丈夫而使用化名画画。莫奈也不会有意遮盖夫人在艺术界的才华。感情和睦?我一点不这么觉得。”

  亚历山大冷冷的说道。

  他敲打着自己的论文。

  “看看这些记录吧,这难道不是金羊毛故事的翻版么,一旦生了病,没有作用,便抛下妻子和孩子,和赞助人的老婆生活在了一起——”

  罗辛斯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

  亚历山大却直接一挥手。

  “够了,罗辛斯,我已经不愿意和你再谈下去了,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声道歉。你从来都没有尊重过我的学术观点。我给你谈了那么多有力的证据,我跟你谈《雷雨天的老教堂》和莫奈早年间作品的共通性,你说这是印象派特有的共通性,不算强有力的证明。我和你谈有多家记录显示,莫奈一生都有购买昂贵高档颜料的习惯,你对此视若无睹。”

  “好。”

  “我不跟你谈这些,我只和你谈最简单人性。你能想象在十九世纪的欧洲,一个模特的出身的女人想要成为被人认可的画家,要打破多少的成见和束缚,要付出什么样的勇气么?看看这些记录吧。认真的读一读。”

  “在莫奈画下《穿和服的卡美尔》的时候,她已经饱受疾病的折磨,莫奈却让她当自己的模特,把她画的轻盈浪漫,从心理学上,这就反应了他对妻子的逃避……他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自己的妻子,只把他当成绘画的工具。”

  “你真的感受不到这些苦痛么?罗辛斯。”

  亚历山大的语气中透露着一股子不耐烦。

  “如果这么多事情,你都依旧要选择说出,I don't fucking care的话,那么我也只能说我无话可说了。”

  “你永远无法赢得本身就带着刻板偏见的人的尊重,好在,我也不在乎你这样的人的尊重。”

  沉默了片刻之后。

  大喷子罗辛斯无奈的低下了头。

  有些话题本来就是比较危险的,卡洛尔的身份没有确切的定论,亚历山大有个了一套完善的理论。

  有了一开始的事情。

  罗辛斯可不愿意被扣上,心中怀着刻板偏见为了质疑而质疑的帽子。

  古斯塔夫博士也表现的很谨慎,此刻没有说话。

  “那么——至少大家都认为,这是……”

  正当亚历山大抿了一口水,觉得今天的论战他已经大获全胜的时候。

  顾为经做了一个在他看来不可思议,甚至有些滑稽的动作。

  他举了举手。

  是的。

  他像课堂的学生一样,举了举手。

  “先生,我在乎你所说的东西,我在乎那些痛苦,正因如此,我无法赞同你的观点。”

  “我并不认为莫奈是那么残酷的人,我也并不认同你的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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