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肖太妃进宫在太后面前求情,方老爷子问斩的日期就已经定下来了。

  许是怕事情生变,问斩的日期定得极其早,半月之后,就在城西的菜市场。

  等问斩时日传来之后,慕容墨便让府中上下俱是瞒着方落落,一则方落落如今的身体的确不堪其扰,二则也是他担忧她会再度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是以正在养病的方落落一直不知道,只以为按照惯例,应当还是跟其他犯罪的囚犯一样,拖到明年开春才会被处决。

  盼桃虽则心内煎熬,但是看着方落落日益消瘦的脸庞,最后还是没有告诉她。

  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

  方落落一口一口地喝下她喂过来的药,她在床上躺得久了,每天都喝这些苦药,实在是让她有些烦躁,她看了一眼将空药碗放在身后的桌子上的盼桃:

  “盼桃,我父亲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了?如今他还是押在刑部大牢中是吗?什么时候我身子好些了,你也安排一番,我想去见见他。”

  “小姐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前次你去探望老爷的时候才送去了新棉被,吃食王府这边也每日不落下地送过去,现在老爷过得好好的,小姐你就别担心了。”

  盼桃答得殷勤,说的都是让方落落安心之类的话,方落落起先觉得心头稍安,但是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盼桃的态度太过殷勤,殷勤得仿佛在遮遮掩掩。

  “对了,盼桃,将我之前给父亲备下的开春的衣服送过去,对了,开春之后,牢房之中很是暑热,你记得去打点一番。”

  她依旧操心着父亲的事情,在自己睡下之前忍不住叮嘱。

  盼桃嘴上应着她的话将夏日的衣物从柜子里取了出来,方落落眼角余光瞥到她的动作,心中的不安才渐渐地收了起来。

  只是她心里依旧有疑惑。

  醒来之后,她在盼桃的搀扶下下地吃饭,提出想去花园中散散步,但是盼桃却是有些犹豫了。

  她能保证鹤鸣院中的人不会将老爷的消息说出来,但是外面那些,可就说不准了。

  “我如今不过是在床上躺得久了些,所以才显得病恹恹的,若是再不走动,只怕人都要躺废了。”

  见盼桃犹犹豫豫,方落落只觉奇怪:“难不成王爷又抬了什么妾室进府,又不是头一遭了。我还有什么是经受不住的?”

  见她都这么说了,盼桃也怕自己再劝的话会被方落落察觉到什么,于是就陪着她一起往王府的后花园中去了。

  如今入秋已经百花凋敝,只有菊花开放,王府的匠人比起从前方家的仆役在的时候惫懒了许多,只是摆了几盆蔫蔫的菊花出来充充样子。

  “只在外面走一走都觉得自己身上舒服了许多,可见我这病是躺出来的,你们总不许我出来,可我还没见过哪个病人在床上就躺好了的。”

  她笑着同身后的丫鬟们说笑,盼桃勉强回了一个笑容,实则一直警惕着四周,生怕出现一个不长眼的在小姐面前说些有的没的。

  “姐姐?”

  韩水瑶刚从书房那边回来,她方才带着自己的吃食去找王爷,依旧被拦住了,正郁郁寡欢之际,看到方落落在花园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知道,如今方落落的身子虚弱,应当是自己的“西子容”已经生效了,望着她病中依旧的美貌,她心中既嫉妒,却又忍不住生起幸灾乐祸:

  “姐姐不是身子不大好吗?怎么还出来走动了?”

  “不过是小病,哪里就到了不能下床走动的程度了。”

  看到韩水瑶来了,方落落脸上笑容不禁淡了些,但还是应了她的话。

  而盼桃也往前走了两步,隐隐露出回护之意。

  不过韩水瑶才不管这些,她今天来可不是为了告诉方落落她父亲的死讯的,反正方落落也没几天的活头了,她可不做这个恶人。

  “姐姐, 你还不知道吧?如今晴夫人又被放出来了,一切待遇如从前一般。”

  脸上露出了嫉妒之色,韩水瑶捉住方落落的手摇了摇,“姐姐,你可不能看着这个贱人爬到你头上作威作福,要知道,白玉的死跟她脱不了关系。”

  “王爷要宠着,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方落落如今在病中,提不起精神去处理这些事,因而也没有多大的反应。

  “如今姐姐怎么这么消沉了?要知道晴夫人曾经在你手里可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脸色,韩水瑶看着她似是无欲无求的脸色,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才能劝动她。

  在她看来,方落落已经是濒死之人,若是能发挥她最大的效用、在死之前拖晴川下水,最好不过。

  不过这次她却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她不想根韩水瑶这样的毒蛇再多言语,便转身准备走。

  韩水瑶见她就要离开,一时间也是慌了神,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方落落,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父亲如今怎么样了吗?!”

  “……”

  疑惑地转过身,方落落眉头微微蹙起,“我父亲还能如何?不过就是一死,你还要说什么?早已成定局的事情,你还要如何?”

  而此时搀扶着方落落的盼桃一双眼折射出狠辣的光,吓得韩水瑶倒退了两步,她被那平时寡言少语的丫鬟的眼神吓得不轻,最后竟是忘了自己想要说的话,只是勉强一笑:“姐姐能看开就好。”

  见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方落落只觉莫名其妙,然后转身离开了。

  入夜之后,看着方落落已经熟睡,盼桃对身边的丫鬟低声道:

  “小姐最近浅眠得很,你小心看顾着,不要弄出大的声响动静。免得惊扰了小姐。”

  她叮嘱好了鹤鸣院这边的事情,然后披着月色,去了前院的书房。

  惊云看着她来了,竟是没有以往的冷面,面上的冷色稍稍融化了些,朝着她轻轻点头,“王爷在里面等了你许久了。”

  “我知道了。”

  盼桃走进去,她一进书房,看到正在书案后秉笔直书的王爷,立马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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