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说死亡都比此刻来的解脱。
又是一次谩骂，又是一次侮辱。无用的儿子，叛逆且愚蠢。他不懂得生活的艰辛，只知道在虚拟的游戏世界遨游逃避。
现实就是钱，是茶米油盐酱醋茶。
现实就是房子，是房贷。是一份稳定的工作，还有一份能支撑每月房贷的公积金。
阿轩有些想哭，母亲的话如刀一般扎在他的胸口。母亲觉得他什么都不明白，可他是真真切切活在人世间的一份子，他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阿轩不想承认自己没用，也不觉得自己毫无价值。人，哪怕是一个身体残缺的人，都是社会中的一个螺丝，不可或缺。他时常告诉自己，自己并不差劲，只是没有发光。或许，他只是不想承认以自己的学历见识，已经跟不上社会发展的步伐。
他的优秀并不是社会所需要的。
阿轩总是这么告诉着自己，来安慰自己逐渐绝望的内心。社会的分配只有这些，报酬更是明码标价。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想要多的报酬，就要身怀多技。如庖丁解牛，娴熟于心。阿轩常常自问，他有什么？一个性别，一份力气，一个并不聪颖的智慧。他想考公，想学习，想进步。可每当他拿起笔时，却早已失去了读书时对学习的热情。他一字也看不进去，内心明明如死水般平静，脑中的思绪却波涛汹涌，杂乱无章。
他再也没有读书时那份心境，也失去了大学时对未来的无限遐想。
阿轩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一个毫无斗志的男人。
阿轩把自己缩成一团，手脚并拢，小心翼翼地龟缩起来。他似乎哭了，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落在他的胸口上，也落在了他的心底。
在母亲的一声声谩骂里，他的内心已经承认了什么。
骂声突然停止，阿轩愣愣地抬起头，在朦胧的双眼里，诧异地发现母亲居然也哭了。阿轩有些想笑，内心的冷漠促使他想要说出伤害嘲讽的话语。
他想说，父亲的漠视都是你自找。
他想说，夸赞别人家孩子优秀时，先看看自己的鬼样子。
可当理智回笼，内心却是慌乱多于报复所带来的痛快，他有点手忙脚乱地想要从床上爬起来，站在一边，傻傻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母亲的哭泣是无声隐忍的。她背对着阿轩，微微颤抖，消瘦的背脊挺直压抑，黑白相间的长发似乎在无言在诉说着什么。阿轩感觉自己的心里裂出条口子，天裂般，流出蜿蜒的血河，直达灵魂。扪心自问，母亲的建议是对的，对他的爱也毋庸置疑。
她生活在属于自己的焦虑中，在思绪的死胡同里，苦苦思索自己十月怀胎，血中骨肉的未来。她的生活狭窄单一，她对社会的联系来自亲朋的诉说，网络的表达。失业在家的母亲，已经许久未用自己的眼睛，属于自己的第一人称来看待这个不断变化的社会。她什么都懂，又什么都不懂。
阿轩告诉自己百善孝为先。告诉自己妈妈在哭，这不是一个男人该做出来的事。
阿轩低着头，说“对不起。”他妥协了。
妈妈抬眼看向阿轩，露出一个不大好看的笑容。随后又说了些数落的话，阿轩一一点头，内心平静地想游戏操作来转移注意力。
他听了母亲的话，拿起笔，点开了台灯。考公的书厚重繁琐，只看个开头，阿轩就觉得头昏脑乏。网络有言，世界的尽头是编制，宇宙的尽头是公务员。那帅哥呢？阿轩的大脑又放空起来，哦，是赵本山。
化工厂是四班三倒，明晚还要上夜班。夜班不能睡觉，一晚上都要守着仪器发呆。上班不能好好学习，下夜不能好好睡觉。阿轩觉得长此以往，自己和修仙没什么区别，估计离那方方正正的小盒子也不远了。
第二天夜班，阿轩没什么精神。同事跟他勾肩搭背地说昨晚自己又加上了哪哪的小姑娘，打游戏认识的，是个小护士。
阿轩哦了一声，没啥兴趣。几个同事凑在一起讨论下夜一块洗澡的事。一个新来的同事，年纪不小，大家都管他叫老戴，正一脸玩味地和大伙介绍洗澡地门道。
“你们洗完澡干干净净地，坐电梯，就往顶层的汗蒸室走。那地方进门摆着几张桌子，四周都是分成一个个小隔间的桑拿屋，男的女的都有。你们进去跟服务员点几杯茶水的，什么都不用干，保准会有女的凑过来，跟你们谈那事。”
“真假的”有同事不信“你说那地方我去过，也没这样啊。”
老戴嘿嘿一笑“这次我带你们去，你们不就知道真假了”
几人对视没说话，随后打起哈哈来。不一会儿又聊到鞋的话题上。流川枫降价到底要不要买。一人说兔八哥比流川枫好看，没必要买。一个又说情怀懂不懂，情怀。阿轩没钱买鞋，他的工资到手就会转给奶奶。不过，这并不妨害他对这些鞋感兴趣。说完鞋，又是游戏，steam什么游戏打折，在哪找别国代购买游戏便宜。“牛逼啊兄弟！卧槽，消逝2阿根廷那边这么便宜？”
“低调低调”
赵丹明身体不舒服，一身衣服穿得又厚又重。两人商量好，阿轩做样，赵丹明报数据。夜班样品来的不多，阿轩先是把水溴测出来，又测了两三个ph值。现在只剩过氧化物没测。
这次来的混笨是用玻璃瓶取的船样，这种样品一般问题不大。阿轩查了查过去的数据，发现从这个公司买的混笨一直很稳定，心底就有了注意，他把赵丹明支走，连比色皿都懒得拿了，直接把手指头伸到红外光谱仪的检测通道里，调节手指头的高度，得到想要的结果。
班长说，0点左右会有mtbe的样品送过来，乙烷气罐送来后先测露点，露点合格后送到色谱岗，再测其他数据。
露点说白了就是测水含量，只要能把钢瓶里的气体从液态转化成气态的就可以用露点仪测。赵丹明这时喝完水回来，见阿轩要测露点，说什么也要在旁边看着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测露点就没等露点仪数稳定过。”
阿轩理亏可嘴硬，赵丹明懒得理他，两人斗了会嘴，露点仪的数据也出来了。
熬到0点，时间过得飞快。公司夜宵是0点半送过来，阿轩见时间差不多，就准备上楼吃饭。
晚饭两素一肉，是东坡肉配干锅花菜和土豆丝。土豆丝没什么味道，花菜还可以，炒出了锅气。阿轩咬了口东坡肉觉得腻得厉害，这一小块五花肉是肥多瘦少，大家商量着一会儿把肉收集起来，喂给化验楼外游荡的流浪猫吃。
最近公司最大的新闻是前员工跳海失踪的事。
“好端端的跳什么海呀？听说父母都来公司闹了。”
“这回咱们公司还真没责任，跳海这人是装置的，装置多危险啊，但凡出点安全事故，往夸张的说，把整个镇炸没了都有可能。这人工作期间玩手机被领导抓到了，公司规章说的明白，玩手机就是要被开除。你说他偷偷玩也没什么，偏偏被抓到了，就给开除了。这人是单亲家庭，家境不好，自身还欠着房贷车贷，再加上，小道消息啊，不知真假，他女朋友知道他离职后，好像把他给绿了。想是受不了这么多打击，就跳海了。”
“何必呢？工作再找不就好了，有手有脚有文凭，又不是找不到活。”
“哎，也不能这么说，压死骆驼的最后一只稻草，谁知道会是什么。”
“父母可怜啊。”
阿轩听了半天，总觉得和老万讲的对不上，按老万的说法，这人死的活该，赌狗一条，老赖一个，不值同情。“这人不知道和谁打起来了，蹲了号子，公司知道后就给开除了。”
“他在镇上买了套房子，听说，和同事借了几万块钱，这一死，得，这笔钱要都要不来了。”
“他女朋友听说人不错，处对象期间，还帮跳海这小子还了不少钱。后来受不了，也想明白了，就要和这男的分手，这男的不同意，还成天缠着人家。”
“听人事说，和他打起来的就是这女的新交的男朋友，也是咱们公司的，他们三，好像都被开除了。”
“这男的就是一祸害，父母可怜啊，生了这么个倒霉玩意。”
“女的也可怜，遇人不淑啊。”
又是一次谩骂，又是一次侮辱。无用的儿子，叛逆且愚蠢。他不懂得生活的艰辛，只知道在虚拟的游戏世界遨游逃避。
现实就是钱，是茶米油盐酱醋茶。
现实就是房子，是房贷。是一份稳定的工作，还有一份能支撑每月房贷的公积金。
阿轩有些想哭，母亲的话如刀一般扎在他的胸口。母亲觉得他什么都不明白，可他是真真切切活在人世间的一份子，他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阿轩不想承认自己没用，也不觉得自己毫无价值。人，哪怕是一个身体残缺的人，都是社会中的一个螺丝，不可或缺。他时常告诉自己，自己并不差劲，只是没有发光。或许，他只是不想承认以自己的学历见识，已经跟不上社会发展的步伐。
他的优秀并不是社会所需要的。
阿轩总是这么告诉着自己，来安慰自己逐渐绝望的内心。社会的分配只有这些，报酬更是明码标价。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想要多的报酬，就要身怀多技。如庖丁解牛，娴熟于心。阿轩常常自问，他有什么？一个性别，一份力气，一个并不聪颖的智慧。他想考公，想学习，想进步。可每当他拿起笔时，却早已失去了读书时对学习的热情。他一字也看不进去，内心明明如死水般平静，脑中的思绪却波涛汹涌，杂乱无章。
他再也没有读书时那份心境，也失去了大学时对未来的无限遐想。
阿轩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一个毫无斗志的男人。
阿轩把自己缩成一团，手脚并拢，小心翼翼地龟缩起来。他似乎哭了，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落在他的胸口上，也落在了他的心底。
在母亲的一声声谩骂里，他的内心已经承认了什么。
骂声突然停止，阿轩愣愣地抬起头，在朦胧的双眼里，诧异地发现母亲居然也哭了。阿轩有些想笑，内心的冷漠促使他想要说出伤害嘲讽的话语。
他想说，父亲的漠视都是你自找。
他想说，夸赞别人家孩子优秀时，先看看自己的鬼样子。
可当理智回笼，内心却是慌乱多于报复所带来的痛快，他有点手忙脚乱地想要从床上爬起来，站在一边，傻傻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母亲的哭泣是无声隐忍的。她背对着阿轩，微微颤抖，消瘦的背脊挺直压抑，黑白相间的长发似乎在无言在诉说着什么。阿轩感觉自己的心里裂出条口子，天裂般，流出蜿蜒的血河，直达灵魂。扪心自问，母亲的建议是对的，对他的爱也毋庸置疑。
她生活在属于自己的焦虑中，在思绪的死胡同里，苦苦思索自己十月怀胎，血中骨肉的未来。她的生活狭窄单一，她对社会的联系来自亲朋的诉说，网络的表达。失业在家的母亲，已经许久未用自己的眼睛，属于自己的第一人称来看待这个不断变化的社会。她什么都懂，又什么都不懂。
阿轩告诉自己百善孝为先。告诉自己妈妈在哭，这不是一个男人该做出来的事。
阿轩低着头，说“对不起。”他妥协了。
妈妈抬眼看向阿轩，露出一个不大好看的笑容。随后又说了些数落的话，阿轩一一点头，内心平静地想游戏操作来转移注意力。
他听了母亲的话，拿起笔，点开了台灯。考公的书厚重繁琐，只看个开头，阿轩就觉得头昏脑乏。网络有言，世界的尽头是编制，宇宙的尽头是公务员。那帅哥呢？阿轩的大脑又放空起来，哦，是赵本山。
化工厂是四班三倒，明晚还要上夜班。夜班不能睡觉，一晚上都要守着仪器发呆。上班不能好好学习，下夜不能好好睡觉。阿轩觉得长此以往，自己和修仙没什么区别，估计离那方方正正的小盒子也不远了。
第二天夜班，阿轩没什么精神。同事跟他勾肩搭背地说昨晚自己又加上了哪哪的小姑娘，打游戏认识的，是个小护士。
阿轩哦了一声，没啥兴趣。几个同事凑在一起讨论下夜一块洗澡的事。一个新来的同事，年纪不小，大家都管他叫老戴，正一脸玩味地和大伙介绍洗澡地门道。
“你们洗完澡干干净净地，坐电梯，就往顶层的汗蒸室走。那地方进门摆着几张桌子，四周都是分成一个个小隔间的桑拿屋，男的女的都有。你们进去跟服务员点几杯茶水的，什么都不用干，保准会有女的凑过来，跟你们谈那事。”
“真假的”有同事不信“你说那地方我去过，也没这样啊。”
老戴嘿嘿一笑“这次我带你们去，你们不就知道真假了”
几人对视没说话，随后打起哈哈来。不一会儿又聊到鞋的话题上。流川枫降价到底要不要买。一人说兔八哥比流川枫好看，没必要买。一个又说情怀懂不懂，情怀。阿轩没钱买鞋，他的工资到手就会转给奶奶。不过，这并不妨害他对这些鞋感兴趣。说完鞋，又是游戏，steam什么游戏打折，在哪找别国代购买游戏便宜。“牛逼啊兄弟！卧槽，消逝2阿根廷那边这么便宜？”
“低调低调”
赵丹明身体不舒服，一身衣服穿得又厚又重。两人商量好，阿轩做样，赵丹明报数据。夜班样品来的不多，阿轩先是把水溴测出来，又测了两三个ph值。现在只剩过氧化物没测。
这次来的混笨是用玻璃瓶取的船样，这种样品一般问题不大。阿轩查了查过去的数据，发现从这个公司买的混笨一直很稳定，心底就有了注意，他把赵丹明支走，连比色皿都懒得拿了，直接把手指头伸到红外光谱仪的检测通道里，调节手指头的高度，得到想要的结果。
班长说，0点左右会有mtbe的样品送过来，乙烷气罐送来后先测露点，露点合格后送到色谱岗，再测其他数据。
露点说白了就是测水含量，只要能把钢瓶里的气体从液态转化成气态的就可以用露点仪测。赵丹明这时喝完水回来，见阿轩要测露点，说什么也要在旁边看着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测露点就没等露点仪数稳定过。”
阿轩理亏可嘴硬，赵丹明懒得理他，两人斗了会嘴，露点仪的数据也出来了。
熬到0点，时间过得飞快。公司夜宵是0点半送过来，阿轩见时间差不多，就准备上楼吃饭。
晚饭两素一肉，是东坡肉配干锅花菜和土豆丝。土豆丝没什么味道，花菜还可以，炒出了锅气。阿轩咬了口东坡肉觉得腻得厉害，这一小块五花肉是肥多瘦少，大家商量着一会儿把肉收集起来，喂给化验楼外游荡的流浪猫吃。
最近公司最大的新闻是前员工跳海失踪的事。
“好端端的跳什么海呀？听说父母都来公司闹了。”
“这回咱们公司还真没责任，跳海这人是装置的，装置多危险啊，但凡出点安全事故，往夸张的说，把整个镇炸没了都有可能。这人工作期间玩手机被领导抓到了，公司规章说的明白，玩手机就是要被开除。你说他偷偷玩也没什么，偏偏被抓到了，就给开除了。这人是单亲家庭，家境不好，自身还欠着房贷车贷，再加上，小道消息啊，不知真假，他女朋友知道他离职后，好像把他给绿了。想是受不了这么多打击，就跳海了。”
“何必呢？工作再找不就好了，有手有脚有文凭，又不是找不到活。”
“哎，也不能这么说，压死骆驼的最后一只稻草，谁知道会是什么。”
“父母可怜啊。”
阿轩听了半天，总觉得和老万讲的对不上，按老万的说法，这人死的活该，赌狗一条，老赖一个，不值同情。“这人不知道和谁打起来了，蹲了号子，公司知道后就给开除了。”
“他在镇上买了套房子，听说，和同事借了几万块钱，这一死，得，这笔钱要都要不来了。”
“他女朋友听说人不错，处对象期间，还帮跳海这小子还了不少钱。后来受不了，也想明白了，就要和这男的分手，这男的不同意，还成天缠着人家。”
“听人事说，和他打起来的就是这女的新交的男朋友，也是咱们公司的，他们三，好像都被开除了。”
“这男的就是一祸害，父母可怜啊，生了这么个倒霉玩意。”
“女的也可怜，遇人不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