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看着眼前这条像蛇又像龙，通体银白，身上隐隐透着光晕的大家伙有点说不出话。
前世今生，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生物。
长七八丈，腹生双足，原本巨大蛇头像是配了一些威风的护甲，十分狰狞，还生出两条飘逸的暗红长须。
两只角只有巴掌大小，呈灰褐色，极具人性化的眼神很是锐利。
略带嫌弃的李冶这个死人给吞下，毫不费力，大蛇随后用促狭的眼神对着秦越看了又看。
秦越顿感头皮有些发麻，这大辣条吞人太轻松了……
老疯子呵斥：“再敢乱看打你！”
说完便开始在一旁处理现场，其实也没什么好处理，秦越之前就已经做得很好，跟上次假死时的场面差不多。
但如果不做点什么，似乎有点不舒服。
遇到秦越之前，这个活了一百多岁的老头已经很久都没笑过了，都快忘了自己还有笑的能力。
冰渊能觉醒血脉的孩子本就不多，觉醒之后还能下决心跟他修行、毅然离开的更少。
对那些不愿意的，他从来都是温和的抹去相关记忆，放他们回家，默默等待下一个出现。
是人都会疲惫，更不要说上百年都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重复去做一件看不到多少希望的事。
可作为当代“老疯子”，他甚至连说累的资格都没有。
一百多年过去，他终于等来一个超越所有人的觉醒天才，无论悟性还是修行天赋，亦或心性，都是一流。
他本打算慢慢培养，爷俩多相处些日子，遇到这种好苗子，不舍得太早放走。
可秦越成长速度太快了，快得惊人，快到超越他的认知，也超出他能力范围。
继续留在这里，他没办法继续让秦越保持这种惊人的提升速度。
孩子尊师重道，十分孝顺，可两人之间的师生缘分，只有这三个月。
不把人赶出去历练发展，要么耽误了修行的黄金时间；要么“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就像今天这样，面对欺压亲人的守卫，毫不犹豫痛下杀手。
杀一个没事儿，杀多了，要出大事！
李冶祸害冰渊少女属于特殊情况，连他都没想到，算是个例。可昭阳宗弟子欺压冰渊罪民，却是传统艺能。
他当年刚回这里时也还年轻，曾无数次在目睹族人受欺压后，暗中发狂、暴怒，想一口气把那些守卫都杀了。
但是杀了又能怎样？改变不了冰渊人命运，甚至会把他们从深渊拖入地狱。
他出去过，知道外面世界什么样。
昭阳宗高高在上，主宰众生，控制着世俗最大国家的皇权更迭和经济命脉，无人能与之抗衡。
就算能带领族人穿越千里冰原，顺着那条露出海面的巨大山脉进入人间，也无落脚之地。
天下之大，无寸土可让冰渊人安身，冲动，只会害了所有人。
除非……能有族人成长为可与昭阳宗分庭抗礼的大能！
老疯子思忖，深吸口气，看向秦越：“借这机会直接让小白送你离开吧。”
秦越顺着他目光看向刚吞了个人，正懒洋洋半截身子趴在岸边的大蛇。
“现在吗？怎么送？”
难道要让这条大蛇驮着他走千里冰原？说实话秦越多少有点担心这货路上饿了会把他吞了。
老疯子道：“走水路，暗湖连着大海，中间隔着几段完全封闭的地下暗河，以你现在修为，完全可以闭气渡过。”
秦越有点为难的看眼这条大蛇：“要不，我还是自己走外面冰原？”
尽管他现在还没修炼到御风而行的境界，但凭借当下对幽冥遁术的掌控和自身修为，估计最多两三天，也能走出去。
老疯子摇头：“你不熟悉路，就算拿着地图也容易迷失，而且容易遇到狩猎者，他们看似打猎，实则随时可以化身赏金猎人……”
外面世界的人都阴险狡诈，尤其那些狩猎者，修为大多不算高，害人手段却层出不穷。
哪怕秦越早晚都得独自面对，老头依然希望这一天能晚些到来。
“你出去之后，一定要先在阳光充足的海边把自己晒黑，那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要有耐心，忘掉自己冰渊人身份……”
没有传人的时候，能五年十年不和人说话的老疯子这会儿化身无聊的退休老头，絮絮叨叨，一件又一件事情的交代着。
秦越也不觉得烦，认真听着，不断点头。
最后，老疯子拿出个小木盒递过来：“你没见过外面的白天，就算有修为，眼睛也容易被强光刺伤，出去戴上这东西，等适应了再摘下。”
秦越接过打开，当场愣住，人都有点麻，竟然是一副墨镜！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并没有穿越，只不过是误入地球某个神秘空间？
不过仔细看去，还是有所不同，镜片质感很像黑水晶，镜架纯银制成，打磨得非常精细，上面还雕刻着复杂花纹，古朴而又大气。
“秦越……”老疯子看着他，“记住我的话，出去好好活着，你们不死，我们族血脉就还在，所以不要强求，任何事情都一样。实在没机会，就多娶几个漂亮姑娘，把血脉传承下去，挑选最适合的接班人，告知我们的身份。”
秦越原本有点伤感，听这话差点被逗笑，忍不住问道：“师父，这些年培养的人离开时，您都是这么说的吗？”
老疯子点点头：“是的，能很好的在外面世界活下去，保证我们这一族血脉不灭，就已经不能算是输了。”
“那他们……回来过吗？”秦越问道。
老疯子神色微微一暗：“没有改变全族命运的能力，也不需要回来。”
秦越沉默半晌，说道：“如果有朝一日，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通过外部改变族人命运，那时我会回来，接替师父您，做这个老疯子！”
说着他跪下，恭恭敬敬给老人磕了三个头。
老头眼圈瞬间有些红，也没再提醒秦越不要叫他师父，把人扶起，在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好孩子，保重好自己！”
这一刻，秦越心中升起一股酸楚，主动上前抱了抱个子不高，身材消瘦的老人。
随后看向那条一旁看戏的蛟，师父刚说过，这是条极具灵性的蛟，距离化龙还远，但实力很强。
当年被他在狩猎者手中救过性命，一路跟随到此，理论上，应该算是师父的灵宠。
“小白，照顾好他！”老疯子道。
蛟瞥了眼秦越，似乎对带他走水路出去这事儿不是很感兴趣，不过对老疯子很尊重，主动游走过来，俯下身子。
秦越骑在它脖颈之间，一股凉意袭来，这东西应该有修为，身上只有淡淡腥味，并不难闻。
最后看了眼老疯子。
老疯子摆摆手：“去吧！”
蛟转身入水，朝暗湖深处游去，秦越忍不住回头张望。
漆黑的冰渊湖畔，老人静静站在那，凝视着他的方向，好似一尊雕像。
……
秦越还是有点小看这条蛟了。
原以为怎么也得几天的路程，这条银色的蛟竟然只用了大半天功夫就把他送出来！
除了少数封闭区域需要闭气，大部分路段，都是空间巨大的地下暗河。
有些地方水流湍急，甚至有落差上百米的地下瀑布！
蛟浮在水面高速游走，腾起阵阵大雾，虽然不是在飞，速度却差不了多少。
在经过两次密闭空间，游出一段后，蛟居然在一处巨大空间的河滩上找了个地方，张开大口，把李冶给吐了出来。
看上去似乎跟刚吞下时一样，并未受到胃液的侵蚀，吐完之后，还干呕两下，尾巴一扫，扫下大量碎石把人给埋了。
整个过程快到秦越差点没能反应过来，心说大辣条难道不吃人？还很恶心反胃的把人给吐了，莫名有点萌……
随后又经过一个很特殊的区域，在那里，秦越眉心识海中的青铜轮盘自行被激活。
秦越醒着被拉入青铜巨鼠世界，宛若上古神兽的巨兽有些躁动，拍击苍穹的动作都异常激烈。
轨迹近乎于道，有无尽法则外溢。
秦越看得如痴如醉，下一刻，竟从中领悟出一种搏击之法！
尽管这次没有苍老声音响起，他却真的看懂并学会，在精神世界推演，感觉威力巨大！
虽然意识被拉入精神世界，秦越依然能感觉到蛟的情绪有些紧张，游走动作都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惊动什么。
恍惚间，他仿佛在现实中看见，有个庞然大物被无数条锁链锁在这片区域的冻土深处。
看不清楚样貌，只能感应到大概轮廓，莫名感觉跟青铜巨鼠有点像。
秦越很震撼，难道这片千里冰原下方，锁着某个古老存在？
会不会与他来这世界存在某种神秘关联？
通过这片区域后，路上再无任何意外发生，蛟带着他，一口气游到大海深处。
最后在一处僻静之地，浮出水面。
即便秦越上升时已然感受到外面强光，提前戴上那副墨镜。
出水瞬间还是被阳光晃得有些睁不开眼，眼泪汪汪的。
被蛟送到岸边，秦越向它拱手道谢，原本没认为能够得到回应。
却不想脑海中突然传来一道十分清脆的少女声音：“就送到这吧，沿着这座山脉一路往南，便可进入人间之地，不要辜负你师父的期望。”
说完不等秦越回答，优雅地转身，无声没入蓝色大海，消失不见。
秦越站在久违的阳光下，天地寂寥，突然有种茫然无措的感觉！
催动体内灵力，蒸干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再次抬头看向头顶明显比原本世界更大的太阳。
即使被刺激得不断流泪，依然没移开目光，人也渐渐的，重新“活”过来。
来这世界三个月，终见天日。
从防水的冰原鼠皮包裹取出师父给的地图，辨认下方向，沿着海岸线，一步一步，缓缓朝着人间国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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