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腿李,不,现在是李建国。

  他坐在那间过分干净的单人房间里,手里攥着那张崭新的身份证和去往兰州的火车票。票面很硬,硌着他汗湿的手心。

  他活了半辈子,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这么陌生,也这么沉重。

  门,无声地开了。

  李建国一个激灵,从床边弹起来,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只受了惊的野猫。

  进来的是陈舟。

  他身上没有了医疗分析室里的那股消毒水味,换上了一身便装,只是站在那里,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得凝滞。

  “兰州,风沙大,但安静。”陈舟开口,陈述着一个事实。

  “陈队……您这是……”李建国喉咙发干,把那张火车票捏得更紧了。

  “这是你应得的,一条路。”

  陈舟没有看他,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很薄的牛皮纸袋,放在桌上,推了过去,“桌上这儿,是另一条。”

  李建国的视线,被那个牛皮纸袋牢牢吸住。

  “黄河古道。”陈舟吐出四个字,“那边有些从土里钻出来的老鼠,很猖獗,需要一个懂行的猫,去听听动静,探探虚实。”

  李建国的心脏,猛地一缩。

  “你不用动手,不用见血。只需要把你的眼睛和耳朵,借给我们。”

  陈舟继续说,“价钱,是这张卡里的十倍。风险,也是十倍。你儿子在兰州的一切,照旧。

  但你,得去走一趟鬼门关。”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李建国能听到自己血液流过耳膜的声音。

  去兰州,当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守着儿子,看着他长大成才,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可黄河古道……

  那四个字,像一根针,扎在他那条瘸了的腿的旧伤疤上。

  他跟“十翼”的仇怨深深的刺在心里

  “我……”他张了张嘴,想拒绝。安全两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你可以拒绝。”陈舟打断了他,“五分钟后,会有人送你去火车站。出了这个门,你和我们就再无关系。”

  陈舟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李建国喊住了他。

  他看着桌上那张薄薄的火车票,又看看那个神秘的牛皮纸袋。

  他的脑子里,一边是儿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读书的样子,

  另一边,却是自己拖着一条瘸腿,在垃圾站。在潘家园的尘土里,被人数落,被人看轻,像条狗一样活着的半辈子。

  他真的,要这么窝囊地“新生”吗?

  一股说不清是恨,还是不甘心的邪火,从他胸口猛地窜了上来。

  “我这条腿,就是拜“十翼”那伙人所赐。”李建国一字一顿,声音沙哑得厉害,“这笔账,我想自己去听个响儿。”

  他没有再说下去。

  他拿起那个牛皮纸袋,用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撕开。

  里面,是一张新的身份证,和一张去往郑州的机票。

  照片上的人,眼神里,多了点东西。

  “到了那边,会有人联系你。”陈舟没有回头,“代号,‘鱼漂’。”

  京郊基地,简报室。

  墙上的挂钟,指针走得没有声音。

  那份代号“雕骨师”的卷宗,依旧投射在墙壁上,韩松那张黝黑的笑脸,在惨白的灯光下,像一张褪了色的旧照片。

  “韩松是个好手,太好了,好到忘了敬畏。”

  陈舟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没有看屏幕,而是盯着桌上那套被拆解开的手术刀。

  “他相信任何东西都能被拆解,只要找到结构上的弱点。

  他把秦岭深处那个东西,当成了一座史前的钟表,拆开就能看懂。”

  陈舟拿起那把被磁化了的解剖刀,两指捏着,像捏着一枚失败的棋子。

  “结果。。。。

  他转向林曦,那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女人。

  “你负责所有信号,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常规的,非常规的,信号断一分钟,立刻上报。”

  “明白。”林曦的回答像是程序代码,精准,没有冗余。

  他又看向石猛,那个沉默得像块石头的男人。

  “你负责路,负责他们的肚子和帐篷。野兽,天气,人,你看什么都当成是危险。你的任务只有一个,让他们三个,活着进,活着出。”

  “嗯。”石猛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他正在用一块鹿皮,擦拭一把短柄的工兵铲,铲刃磨得雪亮。

  最后,陈舟的目光,落回到庄若薇身上。

  她没有看地图,也没有听那些战术安排。她只是戴着手套,用指尖,轻轻抚过那把刻着“十翼”符号的柳叶刀。

  “这套东西,你带着。”陈舟说。

  石猛擦拭的动作停了。林曦也从她的平板电脑上抬起头。

  “这是凶器。”林曦的语气很冲,带着技术人员特有的直率,

  “它的金属成分已经被未知场源污染,磁性异常,带在身上会干扰精密仪器。”

  “那就别用精密仪器。”陈舟的回答,不容置喙。

  他看着庄若薇:“韩松用它去拆东西,所以他死了。你,用它去‘听’。”

  三天后。

  郑州,火车站西广场。

  下午四点,日头正毒,空气里混着尘土、劣质方便面和汗液的味道。

  李建国提着一个破旧的人造革提包,站在出站口的人潮里。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脚下一双解放鞋,那条瘸了的腿,让他整个人在拥挤的人群里,像一棵扎了根的歪脖子树。

  他没去坐公交,也没理会那些围上来的黑车司机。

  他走到广场边一个卖大碗茶的摊子前,要了一碗最便宜的凉茶。

  茶碗是粗瓷的,碗边还有豁口。

  他蹲在马路牙子上,就着燥热的风,一口一口地,把那碗带着土腥味的茶水,喝得干干净净。

  放下茶碗的时候,他朝碗底看了一眼。

  碗底,用墨笔画了一个极其潦草的,鱼钩的符号。

  他把五毛钱的茶钱,压在碗下。然后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混进了对面那片龙蛇混杂的筒子楼里。

  他在一个公用电话亭前停下,投进一枚硬币,拨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对面没有声音。

  “鱼漂,到地方了。”李建国对着话筒,低声说。

  “……”对面依旧是沉默,只有轻微的电流声。

  “饵,下在哪儿?”

  “黄河路,白事街,第三家寿衣店。”

  一个经过电子处理的,分不清男女的声音,从听筒里钻出来,

  “找一个姓白的掌柜,买一副最便宜的白骨牌。”

  “嘟——”

  电话,挂断了。

  李建国握着冰凉的话筒,站了许久。

  白事街,他知道那个地方。整条街,卖的都是死人的东西。

  白骨牌,他也听说过。那是几十年前,黄河边上一种土制的赌具,用死人的骨头磨的,邪性得很,早就没人玩了。

  他走出电话亭,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

  北京城里的那个瘸腿李,已经死了。

  现在,他是黄河岸边的一根鱼漂。

  不知道水底下等着他的,是鱼,还是会把他连人带杆,都拖进水里的过江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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