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

  随着女帝下场,说出这番话来,所有人都意识到,和谈之事盖棺定论。

  使团众人彻底慌了神,再无方才的镇定姿态。

  徐温言额头沁出细密汗珠,徐雪莲更是呆怔地连退数步,口中呢喃:

  “不……你不敢……你怎么敢……”

  和谈崩盘。

  接下来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那首当其冲被充作祭品的,无疑就是他们这些人。

  “不敢?”徐贞观睥睨俯瞰燕山郡主,又扫了眼胖世子,仿佛在看两个幼稚的孩子,怜悯道:

  “莫要装蠢久了,变成真蠢。马阎。”

  诏衙督公应声:“微臣在!”

  女帝道:“立即将使团诸人押入诏狱,听候发落。”

  略一停顿,徐贞观又扫向殿内一众主和派,眼神幽幽:

  “此外,审一审使团这群人,摸清楚这段时日,京师中哪些人秘密与之接触。一个都不要放跑。”

  闻言,那些议和派官员骚乱起来,一部分人面色苍白,露出恐惧之色。

  也有部分官员怡然不惧,只是叹息。

  主张议和者,并不意味着皆是蛀虫,也有许多的确是基于朝廷胜算考虑。

  和谈这两个月,诏衙一直在秘密调查,已掌握许多线索,结合审问口供,自可分辨忠奸。

  可想而知,那些暗中帮助使团的都要被牵连,朝堂上也要再倒下一批人。

  马阎立即道:

  “微臣遵旨!立即去办!”

  旋即,他转身眯着眼,冷笑着看向世子、郡主等人,沉声道:

  “来人,将其拿下!”

  早守在殿外的禁军们如狼似虎冲入,有女帝在场,无人敢反抗,乖乖束手就擒。

  “还有,皇城外、驿站中还有使团护卫军卒……”马阎又道。

  却被赵都安笑眯眯打断:“不必了。”

  他用眼神示意了下地上染血的长剑……皇城口那些早被他杀了,驿站中残留的也早安排梨花堂的人去抓捕。

  意识到这点的使团众人则头皮发麻,浑身失去反抗气力。

  被带走时,徐温言深深看向赵都安,咬着牙道:

  “你在自寻死路。想要三月灭建城,天方夜谭。我会等着你人头落地那一天。”

  赵都安瞥了他一眼,嘴角一撇:

  “放心,我死前,会带着所有与我为敌的人一起走。”

  莫名的,朝堂上不少人打了个寒颤……

  使团被押走,女帝又下了几道旨意,包括接下来如何应对,如何宣传这次决定,如何增强百姓信心……俨然已是思虑完善。

  群臣们纷纷领旨,而后散朝,急匆匆离开,要为接下来的艰难局势做准备。

  ……

  等到群臣陆续走了,孙莲英也带着几名宦官出了大殿。

  空荡的殿中,只留下赵都安和徐贞观这对君臣。

  “陛下,方才共担罪责那句话,本没必要说的。”

  赵都安看向女帝,有些无奈的语气。

  徐贞观走下台阶,与他并肩而立,宛若一对璧人望着殿外的白玉广场,她呵了声,笑容玩味:

  “你敢说你不乐意听?那朕收回?”

  赵都安委婉道:“……陛下金口玉言,贸然收回只恐有损天家威严。”

  徐贞观撇撇嘴:

  呵,男人……分明自己听得心中暗爽,非要装得不在意。

  赵都安略尴尬地摸摸鼻子,转而正色问道:

  “玄印……真的入西域了?”

  徐贞观“恩”了声,道:

  “影卫尚未传回消息,但河间王敢以此为要挟,想必是真的。”

  赵都安轻轻叹了口气,却并不意外。

  玄印入西域……这本就在君臣二人的设想中,神龙寺覆灭后,玄印要么南下,建造第二个神龙寺总坛。

  但这几个月看来,俨然并非如此。

  那排除这个选项,玄印的选择便不多,去西域,借助西域佛门祖庭的力量反攻便是其一。

  “玄印不是愿屈居人下的人,西域法王也不是。也不知祖庭发生了什么,又是如何合流的。”

  赵都安皱眉。

  徐贞观也殊为不解:

  “朕并未感应到西边传来天象变化,也许玄印并未诉诸武力,亦或双方打了一场,但被屏蔽天机……西域终归是虞国外,借助一些手段,可以掩盖天人级的战斗。”

  赵都安点了点头,忽然想起,自己在西域还有个“暗桩”……乃是当初佛法辩论时,主动投靠他的红教上师。

  不过赵都安始终不大信得过那老和尚就是了……

  此外,西域还有个当初曾刺杀他的大净上师,也是记仇小本本上的一员。

  “接下来局势肯定会很艰难,你立下的军令状太过极限了。”徐贞观转而颦眉,对赵都安的决定有些不满。

  军令状……是事先没有商谈过的,属于临场发挥。

  赵都安苦笑一声:

  “别看京城民间不少百姓支持战到底,但京城不代表全部。

  一旦谈崩的消息传开,各地无论军心、民心必然动荡,免不了要生乱子。

  臣能想到的最好方法,就是借助臣这半年来的几次连胜积累下的威势,以此宣告,稳定人心。”

  “拒绝和谈是为了人心,立军令状同样如此。”

  “何况,臣也不是完全没有把握。如今慕王死了,靖王虽还可与滨海的陈王结盟,但朝廷用兵却不必再因慕王而受限……此为其一。”

  “臣平定慕王,也只用了几个月,有此先例,只要臣来领军,士气必充盈。此为二。”

  “靖王身边的王妃,乃臣很早前安插的内应,始终未曾启用,此为三。”

  赵都安平静道:

  “再加上如臣上次汇报,所说的天元大炮、淮安王投靠后,这个地头蛇能发挥的作用,以及或可再借一借天师府的力……诸多筹码划拉一通,速胜靖王,亦非天方夜谭。”

  是的。

  他这军令状虽有迫于形势的因素在,但也是存在可行性的。

  徐贞观却并不乐观:

  “靖王老奸巨猾,乃八王中最深沉的一个。王妃陆燕儿这张牌未必真能奏效,且建成叛军中颇为紧密,可没有如赵师雄这般的人物去策反……”

  赵都安笑了笑,眼神中流淌着光泽:

  “所以,对付靖王需要花一些心思,进行谋划。争取毕其功于一役,而不是旷日持久地打下去。”

  “你有想法了?”女帝诧异地看他。

  赵都安摇头道:

  “还不成熟,所以需要接下来花时间了解细节,我得亲自去东线看一看,才能制定具体的计划。

  正好镜川邑那边也基本稳定了,接下来,我突破晋级后,就会从镜川邑前往东线,与薛神策交接。陛下还须下一道令给前线。”

  见他一切都思虑完整,女帝心中一定,意识到这家伙八成又开始琢磨算计人了。

  就像他当初以微末之身,卷入朝堂政斗漩涡,算计一个个重臣一般。

  如今他算计的是藩王,是天下。

  “真不知你哪里来的一肚子坏水。”女帝轻声咕哝。

  赵都安忽然贱兮兮笑道:

  “臣肚子里的坏水多少,陛下不知道?”

  徐贞观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赵都安却已迈开大步开溜了。

  “等等,你如今揭开身份,必会引发许多质疑。没必要去解释,不回答即可。让那群人猜去。”女帝叫住他提醒道。

  赵都安头也不回:“知道啦。”

  迅速消失。

  唯留下徐贞观思忖着“坏水”这话的含义,良久,她突然面色羞红,啐了一声:

  “下流……”

  ……

  ……

  朝会散后,早朝上发生的事犹如一阵旋风,经上朝官员的口,以迅猛的速度向整个京师传播。

  而为了避免谣传,女帝更钦点官署将和谈结果与朝廷决定公开宣扬开。

  修文馆。

  一众学士今日无心工作,都焦急地坐在馆内,等待和谈结果。

  而随着午门散朝的钟声响起,就坐落在皇城内的修文馆上下学士们同时起身,等不及地索性出门,朝宫城方向走。

  已晋升首席学士的韩粥走在人群前头,在寒风中疾行,很快撞见了董太师的轿子。

  “太师!敢问陛下决意如何?”

  韩粥站定,朝轿内行礼,焦急询问。

  轿帘扯开,露出董玄那张苍老的脸孔,他嘴角含笑,说道:

  “陛下主战。”

  主战……就是谈崩了……闻言,一众修文馆学士喜忧参半。

  身为年轻一代皇党,馆内大体是主战的,但他们也深知一旦放手厮杀,会导致的结果。

  而董太师的下一句话,更是令所有人怔住。

  “赵都安提剑上殿,呵斥群臣,已立下军令状。”

  韩粥等学士懵了,怀疑自己听错了,而等他们从董玄口中,得知了早朝上发生的一切,所有人彻底凌乱了。

  白面缉司就是赵都安……他早就回了京城,一直掩藏着身份……怪不得,这冒出来的神秘缉司能号令梨花堂,手段不凡……怪不得,包括踏秋那次,每次都是他第一个送来前方军情……

  众学士恍然大悟。

  继而于脑内幻想着赵都安提剑上殿,怒斥群臣,大声请愿的一幕,不禁热血沸腾。

  心中冒出一个念头:大丈夫当如是!

  “不愧是我修文馆走出的学士。”有人与有荣焉。

  其余人斜眼看他,心说人家是禁军出身,咱能不能要点脸,别胡乱贴金。

  至于为何赵都安能频繁出现于两地,则被他们下意识归位某些术法手段……皇宫大内秘法总是不缺。

  “可是,三月破贼……这未免太苛刻,如何能做到?若到时不成,难道真要自刎?”有人担忧。

  “非但是他,陛下也要罪己……这……”

  “唉,赵学士乃真英雄,但这话说的未免少了思量,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我们尚且觉得不可行,只怕等消息传开,还有人要质疑赵学士说大话……”

  学士们陷入担忧。

  对这个军令状的实现不抱希望。

  ……

  内城。

  茶楼酒肆内,一众京师人士也在焦急等待消息。

  年关将近,可所有人最关心的却是和谈进程。

  “蹬蹬蹬……”

  酒肆外有脚步声传来,而后厚厚的挡风布帘掀开,有人跑了进来,裹着满身的寒气,大声道:

  “有消息了!赵都督提剑上殿,怒斥群臣,为民请战,陛下应允……和谈破裂了!使团的人正被诏衙的阎王们押去天牢的路上!”

  轰!

  整个酒肆骤然沸腾,所有酒客愕然望过来,脸上写麻了不信。

  为何每个字都认识,凑在一起却读不懂了?

  赵都督?他老人家不是坐镇淮水?怎么会提剑上殿?

  又请了什么战?

  一群人蜂拥围拢,七嘴八舌询问。

  等报信的人手舞足蹈,将听来的有所夸大的消息散播开,所有人都听得气血翻涌。

  “好!”一名大汉攥拳锤桌,将酒碗震起三尺高,红着脸道:

  “就该如此!那些什么世子郡主想得美!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一名酒客挺直腰杆,神气道:

  “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有赵都督在,朝堂不可能屈辱和谈,赵阎王……呸,赵大人是什么人?岂能咽下这口气?”

  “陛下英明,赵都督真乃豪杰……当浮一大白!”

  角落里,一个前些天还咒骂朝堂犬儒的书生哈哈大笑,起身端酒豪饮。

  一声声兴奋的叫好声回荡。

  他们仍旧畏惧赵阎王,但当人人敬畏的小阎王站在他们这一侧,面对敌人露出獠牙,谁会不喜?

  然而狂欢中,也有部分客人保持着清醒,皱紧眉头。

  主战自然痛快,但赵都督立下的这军令状是否太过冒险?

  难不成,是连续打胜仗,几个月击败慕王,令赵都督飘了?

  认为类似的成功还可复制?

  ……

  诏衙。

  赵都安趁着贞宝没回过神,急匆匆离开皇宫,只是路上并不顺利。

  在皇城门口,大批的官员等在这里,他一出来,便齐齐围拢过去,各种寒暄,称赞,请示,旁敲侧击……令他脑壳疼。

  尤其是一群主和派,更是笑脸相迎,试图缓和关系。

  赵都安应付了好一阵,才脱身离开,等返回梨花堂时,惊讶发现小小的堂口内,已经挤满了人。

  “大郎(大哥)!”

  只见尤金花与赵盼竟也不知为何,找来了衙门,二女呼喊一声,奔了过来。

  在她们后头,是宁则臣的妻女,还有更早一步到来的海棠、张晗等缉司。

  “你们怎么过来了?”赵都安诧异地看向家中女眷。

  海棠抱着胳膊,眼神幽幽地走过来解释道:

  “你在朝堂上做的事传开了,她们听到了才过来的。”

  顿了顿,女缉司有点不爽地咬牙切齿:

  “好啊,我就说总觉得梨花堂这个新缉司熟悉,原来是咱们的赵大都督。你把我们骗的好苦啊。”

  张晗以及其余缉司同时点头,他们得知消息后,也震惊的不要不要的。

  更不要说梨花堂内那些普通的锦衣缇骑,更是一个个亚麻呆住……

  尤金花穿着厚厚的棉裙,发鬓点缀金簪,眼神担忧:

  “听说你立下军令状,过了年要去平定靖王,若不成……”

  赵盼也咬着唇瓣,凑过来,秋水般的眸子中满是忧虑。

  显然,是都被赵都安若败,以死谢天下的话吓住了。

  赵都安心中一暖,露出温和自信的笑容:

  “姨娘,妹子你们放心,我要做的事,什么时候失败过?”

  赵盼幽幽道:“你一直想睡嫂子,就屡屡失败……”

  赵都安表情僵住,院中其余人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听见。

  他板着脸,看到院外涌来的越来越多的凑热闹的锦衣,深吸口气:

  “回屋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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