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乡试日子愈发接近,通州城内再次响起久违的喧闹声。

  外地前来赴考的秀才郎们,大都会提前赶至府城,好寻一落脚地,不至于到了日子,才发现没地方住。

  这都是多少年的老规矩,当初宋青河亦是早早离家门,像永宁县那般离得远的地方,往往路上便要耗费十数日。

  一路行来,可谓是风餐露宿,疲惫不堪,若是刚到地方,便要匆匆上考场,学子们必然是会大受影响。

  然而这次他们虽累,却神奇的发现,以往最令人头疼的山匪,竟神奇的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府衙剿匪大获全胜,仿佛还是昨日事,威牙山寨大小头目,皆是在菜市口被当街斩首,一甘小喽啰则充军流放。

  当日,鲜血横撒,圆滚滚的头颅,溜了满地。

  宋家人嫌场面太过血腥,并没有前去观摩,这些还是后来听食客聊闲时谈起。

  便是连宋绵竹那般粗神经的人,也受不了这个呀。

  尤其是在铺子里听闻,她也是着实佩服吃瓜群众啦,当真有一颗坚如磐石的八卦心。

  反正她是听得,两天没舍得去吃烤肉,怕犯恶心给吐了,浪费。

  此事一传出,当即吓坏不少人,尤其是附近山脉的匪窝,虽未被府衙清剿,可这心里却是七上八下。

  以前只觉衙门不成事儿,朝廷亦都是文弱书生掌势,没想真动起手来,竟是这般雷厉风行。

  他们不知内情,在外听到的风声,乃是衙役带着三百帮闲,竟一人未损,便剿灭威牙山脉十多个匪窝。

  当初刚得知时,山匪们都跟听天书似的,只觉这牛皮吹得太大,后来城中传来斩首消息后,才恍然汗湿了衣裳。

  朝廷虽未继续有所行动,可那是表面上而已,谁知道暗地里又在打什么主意。

  当下各处头目纷纷约束手下人,不敢再乱来,生怕那刀有一日落到自己脖子上。

  甚至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有些小匪窝干脆散了伙儿,带着积攒的银钱,找个偏僻地买田当起良民。

  这安安稳稳过穷日子,总比提心吊胆的吃肉喝酒强,不是谁都有那份野心跟魄力。

  反正通州这地界,本就是威牙山寨最有威名,连他们那儿都折了,更别提旁人啦。

  真不能怪这些人胆小,主要是这事听着太玄乎。

  要是朝廷派军队攻打,那山匪们可能还不会多想,左不过就是双方交战,有输有赢罢了。

  可这三百帮闲,简直是在拿人逗闷子,感情如今衙役都能以一当百不成?

  他们越是想不明白,心里便越没底,总觉得暗处有什么在等着自己,可不就要早做打算。

  府衙只清剿一处,便草草收场,其中缘由无人知,万万没想到竟还能有意外收获。

  如今通州辖内算是一片和平,便是连城内,都许久未有人敢生事端。

  宋青河的名气算是彻底传了出去。

  府衙张贴告示,详述一干人等功绩,其中以他当为首功,夸的那叫一个厉害啊。

  再加上宋家为安置灾民做得努力,那是有目共睹,百姓们自是感念于心。

  当然,还不仅仅是这些,他在书院里亦是混的风生水起。

  本来宋绵竹还担心过二哥,怕他一介插班生,走后门的,容易受人轻视。

  要再来个校园霸凌啥的,影响了考试心态,那才是搬石头砸了自己脚,还不如在家闭门造车。

  没想到,宋青河看似性子清冷,跟同窗间处得却是极好。

  毕竟,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有特权,更别提他身兼“山河居士”大名,只两本书便备受学子追捧。

  只能说,小姑娘长久以来的努力,并没有白费,时不时便给宋青河造点文名,还真吸引到一帮粉丝。

  有人喜“西游记”,恨不能日夜捧在手心;有人因“李娘子”一书结识爱妻,终成眷属;有人独盼命定姻缘,恨不能也参加回春日宴。

  夏日炎炎,唯有夜色弥漫时,才似有一缕凉风吹进心头。

  白天各自忙碌的众人,这会儿纷纷归家,相聚于小院中纳凉。

  宋青河被将这些说与家人听时,宋绵竹的眼睛亮亮的,嘴角弯成小月牙。

  她托着下巴坐在小凳上,不时插科打诨,显得很是开心。

  “想参加相亲宴还不容易嘛,春日没赶上,咱可以办秋日宴嘛。恩,干脆就在夜市上举行。才子佳人相约七夕,肯定很有赚头。”

  小玉泽在她怀里拱来拱去,仰着小脸,一派天真道:“有赚头!三宝参加!三宝要相亲!”

  直把大伙儿听得哭笑不得。

  唯有宋绵竹捂着肚子,快笑不活了,还在闲心在那儿逗孩子:“行呐,算上三宝一个,三宝给我带个大胖侄媳回来!”

  阮娴顿时拍她个小巴掌,“净胡说!我看你嘴上缺个把门儿的,要有奶看着才成。”

  宋绵竹无辜眨眼,开始摇头叹气,“哪儿还用得上奶啊,连最温柔的大嫂嫂,都开始练铁砂掌啦,家里我算是没法待了。”

  宋青川蹲在躺椅旁,恩,上面躺着个猴儿,他反倒是没地坐了,手下有一搭没一搭摸着圆脑袋,闻声促狭道:

  “咱家没法儿待,你想去谁家?我看不是待不了,而是舍不得……”

  话没说完,他也挨了一巴掌,夏薇草朝人嗔了眼,“她嘴上没把门,你也没有嘛,要不也给你找个人看着?”

  宋青川立马嬉皮笑脸接道:“行啊,就媳妇你呗,我这张嘴也就你能管着。”

  “咦惹……”宋绵竹小手在身上摸不停,还转头问阮娴,“不知怎得,忽然鸡皮疙瘩起一身,大嫂你有吗?”

  阮娴捂嘴笑,跟着打趣儿道:“我好像也有。”

  “嫂嫂!”夏薇草瞬间红了脸,反手又给了宋青川一个小巴掌,跑去拉着阮娴胳膊撒娇,“你怎么能跟绵绵学!”

  她到底也才十九而已,虽然以前吃过苦,可自打到了宋家后,便被保护的很好,还是个大孩子哩。

  “就是就是,”宋绵竹竟还帮腔,“不学好,但学坏,大嫂嫂这样不行啊。”

  大伙儿顿时笑得不行。

  宋青川一边笑,一边无奈捉住闺女的小手。

  小宝儿快满一周岁,正是好奇的时候,看娘亲拍爹爹,便有样学样。

  她坐在学步车内,不停拿小手往爹爹脸上招呼,被宋青川顺势捉住,假装要往嘴里塞。

  “丫丫!”小宝儿急了,嘴里便开始乱七八糟往外冒,“咕咕,嬢嬢,粑粑……”

  苏姜走过去,把孩子从木车内抱起,这才将其解救。

  伙食好就是养人啊,才一岁便有二十来斤,家里几个女人,现在也就她能想抱就抱。

  “咱小宝儿这话学的,前面两个我还听懂,后面一个是在喊谁呀?”

  宋青河被自家媳妇问到了,他还真猜不出,这“粑粑”究竟是何意思。

  “哦呦,居然还有二哥不知道的事,好大个才子,连小孩的话都听不懂。”某“咕咕”怪笑连连。

  宋青河微微扫她眼,好像已明白过来,这都不用猜了,肯定跟小妹有关,不知调皮鬼又暗中做了什么怪。

  “小宝儿,粑粑是谁呀?”

  “粑粑?”小宝儿脸蛋肥嘟嘟,被伯伯婶婶捏懵了。

  这个摸一把,那个戳一下,自己还能要嘛!

  她立马朝宋青川伸手要抱抱,“粑粑!”

  “我是粑粑?”宋青川从苏姜手中接过孩子,朝夏薇草纳闷问道,“媳妇,我身上很臭吗?”

  “没有吧,咱不是天天洗澡,还用香皂哩。”

  “奇怪了,为啥叫我粑粑……”

  宋青河又看眼小妹,果然见她背过身子,肩膀抖不停。

  天地良心,宋绵竹这回真不是故意的。

  她就是觉得吧,“爸爸”比“爹爹”叫起来顺口,跟小宝儿秃噜过一回,没想就被记下了。

  恩,这孩子就是跟自己亲啊,特地听她的话!

  这会儿,苏老爹趁机把小玉泽抱到身前,小声警惕道:

  “以后少跟你姑姑玩,她脑子长得跟咱不一样。”

  宋绵竹无语望过去,您老的小声,可真一点儿不小。

  反正她觉得,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只要耳朵不聋,肯定都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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