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逍发现行驶的船改了航向,忙问:“阿Sir,我太太和我孩子还在前面那艇上!”

  “程先生,对不住了!”阿Sir颔首:“我不能因为你太太和你孩子两人便置大家不顾!”

  “什么?”程逍万没料到这警察会突然改变主意。虽然恼怒,但却竭力的控制着自己,仔细想了许久后又道:“阿Sir,能借条船给我吗?”

  “程,真不是我不愿前去搭救你太太和孩子,只是这天马上就要变了!你知道彼德堡每一年有多少人藏身于暴风雨吗?我不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命!”

  “只要阿Sir肯借我条船,我的命即便真没了,我的家人也不会来找阿Sir麻烦!”程逍坚定地道。

  他不能接受没有赵熙然,没有程默的事实,更不能在明明还有机会搭救的时候便放弃。

  不管怎样,他都要找到他们。

  见他半步都不让,阿Sir极为难地道:“再往前开五百米,不管找不找得到,都不再走了!”

  晴朗的天暗下,海面被一层薄薄的雾笼罩,可视范围越来越窄,越来越短。到后面竟只能看见五米内。

  耳边除了船浆拍打海水的声音,剩下的便只有一阵又一阵的海浪声。

  程逍站在船头密切地注视着,只希望能够更早一点赵熙然搭乘的那艘艇。

  “阿Sir,快看!那里。”同站一艘船的警员,此时大喊道。

  程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薄雾中海面上浮现一块土色的布袋。那是赵熙然从商业银行出来时,挎的布袋。

  “那是我太太的东西。”程逍急切地道。

  “快,靠过去!”阿Sir说。

  渔民迅速改航,不多一会儿,程逍便从水里捞得土色布袋。

  只是先前布袋里所装的东西,现在已经全部不在。

  低头,将布袋放在鼻尖嗅了嗅,除了一股咸咸的海水味,他什么也没发现。

  “我太太她一定还在这附近,阿Sir,拜托你再到四周去找一找!”程逍惊恐地道。

  心底的那个声音越来越大,程逍快要控制不住,但他不信,不信赵熙然和程默就这样没了。

  阿Sir吩咐了人打捞,没过多久,在距离发现土色布袋的五十米处,打捞到一只男人穿的皮鞋。

  震惊、恐慌占据了所有人的心灵,就在他们齐力收网的时候,渔民惊呼:“快看!”

  前方一百米,海面上停着一艘破破烂烂的快艇。

  艇的边缘印有一个蓝色的大写英文字母E,这跟程逍之前在港口所见到的一样。

  他不敢想象在这之前,这艘快艇上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此时的程逍,只想立刻找到赵熙然和程默,将他们带回去。

  刚靠近,程逍便迫不及待地跨上艇。

  仔仔细细找了一圈,却只在艇的座椅下发现瑟瑟发抖的程默。

  “默默,默默!”程逍低唤,“我是爸爸啊,默默!”

  须臾后,蜷缩在一起的男孩展开,缓缓抬起头,“爸爸?”

  男孩呆滞地看着他,眼泪不断从眼眶中涌出,再开口竟变得泣不成声。

  “你妈,你妈她在哪里?”程逍四下望了望,艇上除了程默以外,确定再无别人。

  “妈妈?”男孩后知后觉地道。

  突然,他双手捂住耳朵,整个人蜷缩在一起,“我,我不知道!”

  程逍还想再问,一旁站着的阿Sir伸手拉住,“程,孩子受了很大的惊吓,现在,你就别再逼他了!等他情绪好一点你再问,也不迟!”

  程逍只得将艇上蜷缩着的男孩抱起,回了大船。

  大船缓缓向岸边行驶,满船的人没一人再说话,仿佛大家都陷入到海难的哀痛之中。

  病床上躺着的程默额头上溢出了许多汗,磕上眼的他一遍又一遍地呼喊,“妈妈,妈妈!”

  双眉皱在一起,小小的鼻子拧起,一张小脸扭曲得不成样子。

  程逍看着这样的他,戚戚然。

  曾好几次想将程默唤醒,可每次准备开口的时候却又放弃了。

  一个孩子能知道多少?即便知道,他也不能再问,加重孩子心里的伤。

  直到程默安稳下来,程逍才出了病房。

  站在走廊里的他不停地抽烟,希望借此能缓解紧张的心情。而越是迫切,便越难达成,竟无数次被这小小的烟给呛着。

  终无法忍受,将其掐灭,从裤兜里掏出电话拨打出去。

  “马上到医院来,别问这么多,我现在就得去找她!”

  对方说了几句,他又道:“在这里,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替我照顾好他,拜托了!”

  程逍赶到港口的时候,警方的打捞工作已经结束。

  海滩边,此时横七竖八的堆放着几具尸体,有男有女。程逍第一眼便锁定了脚上穿着白色运动鞋的女人。

  行走的步子越来越紧,心猛烈跳着,就快要蹦出嗓子眼。

  凝神屏气,走得更轻更缓一些。

  可再慢再缓,他终究还是看清了女人身上所穿的衣服,是赵熙然今天所穿的那一套,从头到底都一样,没有一丁点的偏差。

  因在海里泡得太久,女人浑身浮肿,完全看不出她的长相。

  “程,你来了!”阿Sir缓缓走来,“这是他们在打捞的时候发现的,你看看是不是你太太的?”

  一条水晶链子,是之前程逍为讨好赵熙然,特意送给她的。这链子的末端还刻了他俩的名字。

  程逍迅速翻转,低头查看,当看清链子末端所刻的英文以后,脸色刹变。

  “程,节哀!”阿Sir伸手拍了拍,“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打起精神来,不为别的,就为了你还医院里躺着的孩子!”

  一双眼里布满了密密麻麻鲜红的血丝,也不知道是因为太过伤悲,还是太过震惊,竟静静地看着阿Sir许久后才发出低沉的声音,“不是的。阿Sir,她不是!”

  阿Sir面露难色,“程,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不肯接受这样的现实!但事实已经发生,不管你接受与否,都无法再改变!听我的,跟她好好道个别吧!”

  程逍转身看向不远处摆放着的那具女尸,想要从她身上找出跟赵熙然的不同点。

  可他找了许久,费尽心思,也没能从这具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上发现任何。

  警方最终还是以赵熙然身亡的结果草草了结了这事。

  而程逍却从那日后变得很不一样,他不再去医院看程默,只是在离开彼德堡以前,将程默托付给了张律师,委托他照顾。

  医院的VIP病房。

  程默问:“张叔叔,我爸爸他去哪里了?还有我妈,我怎么也没见着?”

  张律师面色如常地道:“程默,你爸妈他们有事得先去处理,临走前,他们把你交给了我照顾!”

  “我爸妈他们到底去哪里了?”程默猛一嗓子吼道:“张叔叔,你能跟我说句实话吗?”

  隐约间,程默记起在海上艇里所发生的零星片断,刚准备仔细想时,便感到头痛得厉害。双手紧紧抱住,死咬牙关,希望冲破束缚想起所有的事。

  “程默,你别这样!”张律师急得团团转,“我跟你说的这些都是事实!”

  程默恨恨地剜了他一眼,没搭理,继续回忆。

  想得越多,头疼越厉害,没坚持好一会儿,他便败下阵来,气喘吁吁地道:“你不告诉我,我总有一天可以想起!到那个时候,谁也别想拦我!”

  “我的小祖宗,你咋就这么能折腾人?”面对不肯妥协的程默,张律师也是半点法也没有。仔细想了想后道:“真不是我不告诉你爸妈上哪里去了,而是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哪!”

  “什么?”

  程默万没料到答案竟是这样的,缓了缓后问:“那天,在海上,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完后,程默才意识到这问题,他问了也是白问,张律师根本不知道,也完全回答不了。

  于是摆了摆手,“算了,我不折腾你,这事还是我自己想办法!”

  闻言,张律师转身出了病房。

  同一时间,程逍已经沿着彼德堡海域走了好几个海滨城市,每次一到那地方,总会在第一时间往最大的媒体公司跑,在他们的期刊或是电子刊物上发布一则寻人启示,然后又在每个大小街道走上一走,最小的城市,他往往都要待上五天,只为等人传来赵熙然的消息。

  可两个月过去,程逍却依旧没有一点赵熙然的行踪。

  就连赵熙然的母亲田芬也看不下去他这样,好几次打电话过来劝导,“程逍,算了吧!然然她可能是真的没了!”

  可话到喉头却再也说不出,眼泪如同断了线的雨珠子不断往下流,“若是她底下有知,知道你花了这么多心思找她,她也算是死得其所!”

  程逍静静地听着,等到赵母说完,坚如磐石般道:“妈,你相信我,更要相信然然。她没这么容易就死,此时,她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等着我!等着我去救她!”

  随即,程逍挂断了电话,又一次开始新的征程。

  距离彼德堡二千英里以外,有一座名叫的鼓鼓国的孤岛。这里的人过着自给自足,与世无争的生活。

  岛上的每一个人,连很小的孩童都懂得如何捕鱼,唯独她一人不会。

  她好几次向亲近的大姐讨教,想要学得一些捕鱼的本领,可每次都被跟她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季医生抓回。

  “跟你说多少遍了,别去海外,你怎么总是不听?”

  女子气鼓鼓地道:“为何我就不能去?人阿水那么笨的一人,现在都学会捕鱼了。若你肯给我机会,让我好好跟秦家嫂子学,肯定我也能学会!”

  “然然,你不是那块料!”季延风冷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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