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感情吗?

  于绝大部分人来说,重感情是一件好事,但对从政之人来说,感情便是破绽,是漏洞,是缺陷。尤其是对宁和帝这样坐在龙椅上的存在,从某些方面来讲,感情是最需要舍弃的东西,要让自己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唯有如此,方能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机会。

  就像那汉朝武帝,无情的甚至让人怀疑,他的身子里流出来的血都是冰的。

  于宁和帝的心中,有太多不愿割舍的东西。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大约算不上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高低参差的皇宫中是皑皑白雪,远远望去,素净洁白。

  凌冽的风,裹挟着雪花于半空中飘摇,一些便落在头上,落在脸上,凉凉的。

  夜幕笼罩着大地。

  屋檐下的灯笼中,烛火燃烧,跃动的火焰,映照在雪地上,衬出亮眼的橘红。

  没有人知道宁和帝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就这样安静的站着,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雕塑,魏忠也不会去问。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宁和帝忽地想起了什么一样:“过了年,天衣也有十九岁了吧?”

  “是十九啦。”

  宁和帝笑了笑:“该给天衣寻一门亲事了。”

  “玉衡啊,就是太宠着这丫头了。”

  ……

  雪落无声。

  待到凌晨时分,大雪终于停了下来。

  内城中,一栋栋奢华的宅邸中亮起了灯火,仆役丫鬟已经忙活起来,自家老爷要上朝,却是耽搁不得的。

  厚厚的积雪,一眼望去银装素裹。

  积雪路滑,马车便慢悠悠的摇晃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平滑如镜的雪地上,便多出一条条深深的车辙。

  普通老百姓起来的更早。

  天边只是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长安街上已经能看到一道道人影。

  偶尔还能听到一些交头接耳的声音,说着这天是越来越冷了之类的话,毕竟在东陵城这地方,年前下雪还算正常,年后降雪,尤其是到正月末那是当真不多,纵然下雪,也多是一些雪粒子,雨夹雪之类,似这般鹅毛大雪,一夜淹没东陵城的,从未有过。

  “冻死个人。”

  “欸,什么时候才能开春啊,莫要误了春耕,不然今年就要难过了。”

  人们絮絮叨叨。

  也有人苦中作乐,说你们不懂,这叫瑞雪兆丰年之类的话。

  “喂,刘哥,你听说了没,昨天冠军侯和东陵府尹房山房大人联手,将鬼洞给灭了。”忽然间,便有一道声音于长安街上响起,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扭头望去,却见两人于一处屋檐下,小心翼翼的说着什么,虽是偷偷摸摸,可声音却恨不得半条街都能听到。

  这雪实在是太大了,这种时候便是想要做些什么,大抵也是做不成的,于是乎,一些人便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凑了过去,都想听听究竟是咋回事儿。

  古代,消息不是那么灵通。

  昨日房山清剿鬼洞地上据点的时候,虽然也称得上是大张旗鼓,但想要传遍东陵城还是不大可能,是以很多人听到这消息,第一个反应便是不可能。那可是鬼洞啊,东陵府中,可令小儿止哭的存在,怎么可能说灭就灭了。

  “你吹牛吧?”便有这样的声音很配合的传了出来:“之前也有不少府尹说要灭了鬼洞,可哪个成了?”

  最先开口那人,便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忍不住紧握着拳头嚷嚷起来:“我发誓,这次真没吹牛,我昨天亲眼看到的……老天爷啊,你是不知道,一具具尸体从暗沟里面抬出来,愣是堆成一座山,听说不算被俘虏的,单单尸体就有四五千,好多尸体都给砸成了肉酱。”

  “冠军侯可是说了,要将这些人的脑袋割下来,做成京观。”

  “真他娘的解气。”

  “冠军侯和房山,还从鬼洞里面解救了很多被拐卖的孩童,足有好几千,啧啧,鬼洞那些畜生,当真是吃人饭不干人事儿,一大半的小孩都已经被折磨的不像个人样,胳膊腿儿啊,都给打断了,有些连眼睛耳朵鼻子都没了,看的我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真是畜生东西,禽兽玩意儿。”

  “谁说不是呢,我家有亲戚在皇宫里当差,听说陛下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雷霆震怒,要在皇宫门前公审这些畜生,到时候房山大人就会将那些幼童送过去,也算是人证了。”

  “咦?居然能进内城?陛下还要亲审嫌犯?”另一人便激动起来:“走走走,赶紧过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以后跟铁柱他们吹牛,也有几分谈资,倍有面子,早点过去说不定还能占个好位置,有机会瞻仰陛下的真容,快别愣着了……”

  说着,两人便兴冲冲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原本围绕在四周的听众,此时此刻一个个脸上都变的古怪起来,皇帝亲自审案……这不跟过去瞧瞧怎么成?种地什么的早一天晚一天差别不大,更何况现在还大雪封山,便是想要种地也是没办法的,可这种热闹错过了,那可是当真没有了。

  一下子,嗡嗡嗡的好几十号人便跟在了后面,一窝蜂往内城的方向去了。

  类似的情况,在东陵城几条繁华的街道上,到处上演。

  另一边,就在其他人流量稍微小一点的地方,一些脚夫身上背着麻袋,见着一人便将其拉到角落当中,鬼鬼祟祟的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表示只要到皇宫门口,便有一两银子的收入。那人虽然迷迷糊糊的有些难以置信,但手里的银子却是实打实的,当下便立马转身回了房间没多长时间便是一家老小,连怀里的婴儿都没有放过……

  这样发财的机会可是不常见,自己一家老小不算,便是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亲戚也全部叫上,就连平日里相熟的一些好友都没有放过。

  若是宋言在这儿,一眼就能认出这种模式……传销。

  与此同时,一辆辆马车在差役的护送之下,缓慢前行……是平板车那种类型,足有数十辆,每一辆平板车上都坐满小孩。

  男童,女童,都有。

  蜷缩着小小的身子,房山给这些幼童寻找了一些冬衣,倒是不用再像之前那样受冻,可即便是如此,那扭曲的肢体依旧看的清清楚楚,那结痂的,扭曲成一团的眼眶照样毛骨悚然,那被没了耳朵和鼻子的脸庞,依旧让人头皮发麻。

  这一刻,不知多少长安街的百姓,出离的愤怒了。

  谁家还没有几个娃娃?

  看到这样的小娃娃被那些畜生这样糟蹋,一个个都是义愤填膺,破口大骂鬼洞的那些人都是黑了心肝儿的畜生。

  百姓大多都是极为淳朴的,平素里,就算是见着什么恶事,就算是心里憎恶,也多半只是在内心深处腹诽两句,终究是不敢直白的表现出来,但人类又是一种有着从众效应的生物,当一些人愤怒的时候,若是不加以控制,这种愤怒就会迅速蔓延,到最后点燃整个群体。

  ……

  朝堂之上,平日里,都是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只要不是上元节那样的大朝会,早朝的时间都不会太长,个把时辰的时间也就过去了,可今日也不知怎地,早朝的节奏格外缓慢。

  杨和同眉头紧皱。

  便是两位门下侍中楚立诚和高洪也是面色狐疑。

  总感觉今天的宁和帝有些不太对劲,可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却又实在是瞧不出来。

  不对劲的还有房德。

  这老狐狸,平日里几乎都在打盹儿,半边憋不出来一个字儿,可今天却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各种乱七八糟的尚书省都能解决的事情,偏要拿到朝堂上,让宁和帝亲自处理。

  这还不算,就连平常不上朝的宋言,今天都破天荒的出现在朝堂之上。

  不知不觉,已到了午时。

  站了一上午,文武百官两条腿都是一片僵硬,好像根本不是自己身上的零件,肚子里更是饥肠辘辘,小腹被憋的胀痛,恨不得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狠狠的放水。

  就在这时,宁和帝忽地站起了身子:“诸位爱卿且随朕到午门,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解决了各位就可以回府了。”

  没给文武百官留下思考的时间,于几个大内侍卫和太监的簇拥之下,便往皇宫门口去了。

  诸多官员,便只能紧随其后。

  刚到宫门附近,便隐隐感觉情况不对,皇宫内值守的侍卫,一个个身子站得笔直,面容紧张,更有甚者额头上已经沁出丝丝冷汗,似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宫门外,更是有嘈杂之声传来。

  仿佛成千上万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只让人心头烦躁。

  宁和帝面色沉凝,引领着文武百官登上皇宫的城墙,当看到宫门外的画面的瞬间……

  嘶。

  整个城墙上,霎时间便是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恍惚中,四周的温度都高了不少,好似凉气都被吸光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啊……

  密密麻麻,窜动的人头,就像是一团巨大的,浓重的乌云,遮天蔽日的覆盖了整个地面,凡视线所至,皆是东陵百姓。

  那数量究竟有多少?

  一万,两万?五万?还是十万?

  莫不是整个东陵城的百姓全都聚集到了这里?

  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这些泥腿子,莫非是想要造反不成?

  能在朝堂上厮混的,都是老油条子,都是见多识广,心狠手辣之辈,可骤然间看到这么多人乌压压的聚集在一起,一个个依旧是忍不住头皮发麻,手心冒汗,终于明白皇宫中的那些侍卫和太监为何会流露出那种紧张的表情,换了自己也是一样慌张。

  便是宋言眸子里也有些惊诧,他原本以为能拉来几千一万百姓,已经是颇为不易,谁能想到居然会来这么多。

  这还不算,就在宫门外最前方的位置,更有数十辆马车停靠,马车上全都是肢体扭曲的幼童。就在马车前方,则是东陵府尹房山,双手捧着一本书册,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

  房山,昨日宣称剿灭了鬼洞。

  这件事情,文武百官是不怎么相信的。

  毕竟鬼洞盘踞暗沟之中数十年,经历了几十次的围剿,依旧生龙活虎,房山纵然是有些本事,可要说覆灭鬼洞,未免天方夜谭了一些。尽管也传出了斩首一千九百多的数字,却是没几个人放在心上,于绝大多数人眼中,多半只是房山在虚报战功。

  尤其是东陵府差役也只是折损了几十人,就更让人难以置信。鬼洞究竟有多少人,有多少武者,就像是谜团,谁也不清楚,但绝对不是折损几十人就能搞定的。

  眼下再看这般情况,不少人心中都是懵懵的。

  而皇宫外面的百姓眼看着宁和帝登场,一个个便躁动起来,更有甚者下意识往前拥挤,一时间,现场就有种要乱起来的趋势。

  “肃静。”

  便在此时,宋言一声爆喝。

  声音如同古寺晨钟,回荡在方圆大片区域每个人的耳畔。

  原本躁动的人群,便逐渐平息下来。

  “陛下,这里不安全,暴民恐生乱,还请陛下以社稷为重,回宫休息,这些乱民臣等会处置妥当。”喉头微微蠕动,杨和同快速说道。

  心中,不好的预感变的越来越强。

  他必须要阻止宁和帝接下来的动作。

  一边说着,杨和同使了个眼色,当下便有两个皇宫禁卫,冲着宁和帝靠拢,准备护送宁和帝回宫。

  宋言却是身子一横,挡在两个皇宫禁卫中间。

  宁和帝瞥了一眼杨和同:“杨爱卿多虑了,如此多的百姓聚集在一起,怕是有民怨,既然有民怨,朕身为皇帝,自当处理,怎能避而不见。”言毕,不等杨和同回话,视线已经落在房山身上:“房爱卿起身吧,可有何事要奏?”

  房山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子,却依旧维持着躬身的姿态,将那一本账册捧在身前:“启奏陛下,臣东陵府尹房山,昨日协同冠军侯宋言,围剿鬼洞,一场鏖战,共绞杀鬼洞成员两千一百四十七人,活捉鬼洞成员二百二十四人。”

  “于鬼洞据点之中,解救被鬼洞掳掠幼童,四百九十三人,其中,身子已遭摧残,断腿断臂,挖眼割耳割鼻,生活不能自理者,三百九十七人。”

  “鬼洞洞主秀才,被当场格杀。”

  “于鬼洞洞主身上,搜到账册一本。据账册记载,鬼洞成立六十年,共戕害幼童一万七千七百人,掳掠妇女,八千六百六十三人,暗杀三千五百四十一人……”

  嘶!

  四周立马又是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虽说早就知道鬼洞作恶多端,可真当这一连串数字出现的时候,一个个还是头皮发麻。

  一万多幼童。

  近万妇女。

  暗杀三千五。

  鬼洞之凶残,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不过,虽然震惊,倒也没多少别的想法,毕竟于这些士大夫来说,死的不过只是一些泥腿子,又有什么大不了?

  唯有一些官员,面色倏地大变,满脸苍白身子都是忍不住一抖。

  而人群,更是再一次躁动起来。

  “畜生。”

  “都是畜生啊。”

  “他们怎么下得去手?”

  “凌迟,一定要凌迟。”

  各种各样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宛若山呼海啸。

  宁和帝早已看过账册,可此时此刻听到这数字,依旧是浑身发冷,面色阴沉到极点。

  而房山的声音还在继续:“因事情牵涉实在是太大,下官不敢擅做决定,斗胆恳请陛下亲自处理。”

  随着房山的声音,便有差役押送二百二十四个俘虏走上前来,跪于地上,每一个都是五花大绑,浑身是血,显然被俘虏的日子不太好过,多半是遭受了一番虐待。

  言语之间,便有太监放下一个吊篮,房山将账册和几张宣纸,放在吊篮之内。

  宁和帝翻看着染血的账册,皇宫内外皆是一片死寂,一双双眸子全都盯着宁和帝,尤其是城外的百姓,眼神中都满是期盼,似是想要看看陛下究竟要如何处理这些畜生。

  这样寂静的时间,便显得格外压抑。

  每个人心头都是沉甸甸的。

  尤其是对那些被俘虏的人来说,更是胆战心惊,等待审判的滋味,当真是煎熬。

  约摸过去了一刻钟的时间,宁和帝这才缓缓将账册合上,视线望向皇宫外密密麻麻的百姓,用力吸了一口气:

  “杀!”

  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威严。

  一些鬼洞成员听到这话,登时身子就是一软,更有甚者,身子拼命挣扎,还有人张开嘴巴,似是想要求饶。哪怕这些人作恶多端,罄竹难书,已经算不得是人,只能当做类人形的生物,可他们依旧想要活下去。

  房山一个眼色,一群捕快,唰的一下抽出佩刀。

  嗤。

  一把把弯刀劈砍下去。

  鲜血顿时迸射。

  四周的地面便被染成一团团猩红。

  这些是捕快,不是专业的刽子手。

  有些脑袋直接被砍了下来,这雪地中骨碌碌滚出去老远。

  有些脑袋被砍掉了一半儿,耷拉着,撕开的后颈鲜血直流,剧痛更是让其惨叫不止,便忙有捕快上前一步,补了一刀。

  一众文武官员面色发白。

  四周百姓中,则是爆发出滔天欢呼。

  陛下圣明之类的声音此起彼伏。

  唯有马车上几百个幼童面目呆滞,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些幼童,早已被折磨的失去了人的意识。

  两百多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鲜血顺着断开的脖子,汩汩而出,汇聚成一团,融化着冰冷的积雪。

  浓郁的血腥味伴随着微风,缓缓荡开。

  宁和帝面色沉凝,垂下头颅,弯下腰身,这是一个简单的礼节,代表着的却是天子的歉意:

  “东陵皇城,天子脚下。”

  “居然有如此耸人听闻之事发生,此乃朕之过失,朕当昭告天下,以求宽恕。”

  虽算不得正规,但勉强算是罪己诏了。

  言毕,宁和帝便直起身来,重新翻开那一本账册:“然,鬼洞小疾尔。”

  “一群游荡于暗沟中的老鼠,人数不过两千余,却能在东陵皇城逍遥六十载,横行无忌,残害数万百姓,朝廷数次围剿,皆无疾而终,成为宁国的心头之患,缘何?”

  “因为,宁国的心头之患,不在于鬼洞,不在于白楼,不在于边关的异族,而是在朝廷!”宁和帝的声音充斥着痛惜和愤怒:“就在这大宁宫,就在朕的大臣当中。”

  许是为了让更多人听到吧,他的声音是很大的。

  伴随着冷风,回荡在众人的耳畔。

  人群中便有些悉悉索索的动静。

  忽然间,有人高声叫喊:“这些也是畜生,若不是他们庇护,鬼洞怎能为非作歹?他们比鬼洞更可恶,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一时间,声浪滚滚,如同闷雷。

  众多官员面目苍白,身子摇摇欲坠,眸子里透出浓浓的惧意。

  该死的,不过是一群泥腿子,他们怎么敢的?

  怎么敢的啊?

  谁给他们的勇气?

  宁和帝手指摩挲着鬼洞的账册,此时此刻这账册在一些人的眼里,就像是阎王爷的生死簿。

  “卫东凌……”

  一个名字,从宁和帝口中传出。

  卫东凌,禁卫军一部统帅,同时还是兼任兵部侍郎。

  谁也没想到从宁和帝口中出现的第一个名字居然是这位。

  便看到武将当中,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子一抖,面色瞬间变的花白,双腿一软身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落:“陛下……”

  宁和帝的眼神更满是痛惜:“卫东凌……”

  “卫家先祖,曾随着太祖开疆扩土,建立宁国。”

  “你的父亲,兄长,弟弟皆在抵御匈奴的战争中战死,先帝和朕对卫家皆多有赏赐,难道那些财物还不够你花?”

  “二十七万两啊。”

  “你足足从鬼洞那边收了二十七万两。”

  “那是戕害我宁国百姓得来的钱,你花的时候可心安?”

  卫东凌额头紧紧贴在地面,瑟瑟发抖:“臣,愧对陛下。”

  宁和帝深吸一口气:“卫国公自此降为卫国侯,卫东凌一脉满门抄斩,家产抄没,爵位自子侄一脉择品行优良者继承。”

  卫东凌,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此时此刻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他虽然平庸了一些,却也明白,当这数以万计的百姓聚集在皇宫门前的时候,事情便已经闹开了。

  账册上所有人,谁也别想善了。

  卫国公家还能保留一些香火,已经是陛下看在先祖,父亲和兄弟的面子上。

  他的脸上泛起一层惨笑。

  他都已经记不清,为何会成了鬼洞的保护伞,是那一箱子亮瞎了眼睛的白银,还是鬼洞送上门的,那一个娇娇弱弱的女人?

  毕恭毕敬的冲着宁和帝行了一个叩首礼,卫东凌便起了身,下一秒,纵身一跃便从高高的城墙上跳了下去。

  这可是皇宫的城墙,足有三四丈之高,又是头朝下。

  只听砰的一声,身子便倒在了雪堆之中,脖子应是被摔断,脑袋偏斜在一旁,嘴巴里渗出丝丝鲜血。

  一时间,百官噤若寒蝉。

  一个禁卫军统帅,兵部侍郎,就这样没了性命。

  宁和帝却是缓缓翻开账册的下一页:

  “左副都御史,曹杰。”

  被点到名字之人,身子一抖,面上瞬间就没了半点血色,身子更是噗通一下直接跪在了地上:“陛下,臣冤枉啊……”

  “冤枉?元景四年,你担任东陵府尹,年末,鬼洞赠与你白银七万两。”

  “元景五年,八万两。”

  “元景六年,你调任都察院,鬼洞赠与白银六万两……在职期间,为鬼洞提供庇护,可以让鬼洞在东陵城横行无忌。”

  “一笔笔,都记着呢。”宁和帝厉声喝道:“要我全部念给你听吗?”

  曹杰身子一抖,张大嘴巴,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杀了他!”

  刚刚停下来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一次比之前更加猛烈。

  “杀了他。”

  “杀了他!”

  曹杰身子抖如筛糠,满脸绝望。

  宁和帝声音极致冷漠,不带半点温度:“曹杰,贪墨数额巨大,间接戕害宁国数万百姓,抄家,诛九族。”

  此言一出,众官员头皮发麻。

  左副都御史啊,都察院中二号实权角色,正三品的大员,就这么被抄家灭族了?

  一时间,文武百官只感觉脑海中都是嗡嗡作响,甚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曹杰也是白鹭书院出身的官员,白鹭书院派系的文官便有人蠢蠢欲动,似是准备说情,不过就是庇护了一下鬼洞,弄死了几个泥腿子,贪墨了八十多万两白银,有什么大不了的?

  抄家灭族也实在是太过分了。

  然而楚立诚,高洪两人,立马就是极为严厉的眼神横扫过去,制止了这些人的举动。

  开玩笑。

  看看吧,当宁和帝宣布诛九族的瞬间,皇宫外数以万计躁动的百姓。

  听听吧,那宛若山呼海啸般,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的声音。

  在这种时候,谁给曹杰求情,谁死。

  好手段,当真是好手段。

  若是在朝堂上,他们自然有足够的办法,保住曹杰的性命,说破天也就是降职,谁能想到宁和帝居然在悄无声息之间便调动数万百姓。

  不管他们这些文官士大夫和世家门阀有多瞧不起这些泥腿子,可当这些泥腿子聚集起来数万,十数万,便是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也要垂下高傲的头颅。

  那山呼海啸的声音,那一张张兴奋的脸庞,就像是最凶猛的海啸,狠狠的冲刷在众人的心脏,无形的压力,几乎快要让人喘不过气来。

  宋言则是笑眯眯的走到曹杰的身旁,一把扣住曹杰的脑袋,在众人注视之下,咔嚓一声,直接捏碎了曹杰的脑袋。

  脑浆,鲜血顺着手指缓缓滴落。

  随手一抛,尸体便被丢到了城墙外面。

  “礼部侍郎,郭英,曾担任东陵府尹,自鬼洞收受白银,六十六万两。”

  “抄家,诛九族。”

  “户部侍郎,石天才,曾担任东陵府尹,自鬼洞收受白银,六十四万两。”

  “抄家,诛九族。”

  “门下侍郎,廖国明,自鬼洞收受白银五十二万两。”

  “抄家,诛九族。”

  “左散骑长侍,左开……抄家,诛九族。”

  “户部员外郎,张洋……抄家,诛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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