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

  客栈顶楼中的声音也渐渐平息,花怜月小脸上还带着尚未散去的红润,本就娇媚的脸蛋儿看起来便更加可人。

  姣好的身子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咪,蜷缩在宋言的胸口。

  樱唇微张,吐气如兰。

  虽天气偏冷,却依旧是一身香汗,尤其是脸颊上乌黑的发丝被汗水浸透,黏连在脸上,又稍稍多出了一点凌乱和妩媚。不得不说,现在这般模样的花怜月当真是诱人,若不是晚上还有事情要做,高低是再要折腾两次的。

  黄金腰子,撑得起。

  身体中,内息奔腾如江。

  该说不说,《百花宝鉴》和《极阴素女经》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儿。

  花怜月那边在修行方面究竟获得了多少好处宋言并不清楚,但至少极阴素女经带来的寒毒已经被化解,至少接下来几个月的时间,不用再担心寒毒的折磨。

  而宋言这边,每一次和花怜月欢愉,都能感觉到内力明显的提升。五品和六品之间的关卡,于雄厚的内力冲击之下,就仿佛坚固的堤坝遇到奔腾的洪流,顷刻之间就被摧毁。宋言明显感觉到听力似是都变的更为灵敏,明明在顶楼还紧闭着房门,依旧能听到楼下大堂之中掌柜的摆弄算筹,还唉声叹气的声音。

  大约是嫌弃今天赚的少了吧。

  或许这就是武道的神奇之处吧。

  淬炼骨头,皮肉,筋脉,内脏,甚至就连视力,听力,感知力都会随之提升。这里虽然没有什么玄幻修仙之类的东西,但武者和普通人俨然也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突破到六品了?”趴在宋言胸口的花怜月,能清晰感受到宋言身上的变化,螓首慵懒抬起,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媚意。

  眼角带着柔和的笑,相公的实力提升,她自然是极为高兴的。

  她很清楚,自己如此贪恋宋言,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百花宝鉴》带来的特殊气息,那种气息对所有修炼了《极阴素女经》的合欢宗弟子,都有着无从抵挡的诱惑。

  古早时期的合欢宗,与其说是一个宗门,不如说是宗主的一个无比巨大的后宫。

  都说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可同合欢宗宗主比起来,那是直接差着数量级的,全盛时期的合欢宗,宗门弟子数千,绝大部分都是女弟子,所有女子几乎都是宗主的炉鼎,若非如此,数百年间唯一一个大宗师也不会降临在合欢宗之中。也就是《百花宝鉴》不是单纯的采补,于男女双方都有裨益,是以也就显得不是那般阴邪。

  只是花怜月同样也明白,自己愿意委身于宋言也不仅仅只是百花宝鉴的缘故。大约还是因为相公年龄虽然小了一点,却也很对自己的胃口吧。如若不是真的喜欢,她多半会将宋言囚禁起来,每当寒毒爆发的时候使用一次,大抵也就这样了。

  宋言并不知花怜月心中所想,闻言便点了点头:“是啊,终于突破了。”

  五品,六品之间的关卡,着实是卡了他很长时间。

  花怜月闻言轻笑:“你修行时间,满打满算还不足一年,能有现在的境界,已经是极为厉害了。武者修行,前面五个品阶并无太大难度。自六品开始,难度便会忽然增大,越往后面越难。”

  “古往今来,天资卓越之辈不敢说如过江之鲫,却也绝对不会少了,每年都有九品武者问世,我知晓的天赋最好的,十几岁就已经到达九品境界,然后蹉跎几十年,也没能突破宗师。”

  “是以,修行一途,一味苦修对高境界武者,无甚大用。有些时候,不若出去走走,感受一下山川大河,日月星辰,心中无杂念,或许一招顿悟,便能抵得上十年修行。”

  “你的境界能进步如此迅速,或许便与你的心境有关。”

  “念头通达,修行自然水到渠成。”

  “不过,自六品开始,你也要开始琢磨自己的道……道之一字有些玄乎,或许,你可以简单理解为你的路……就是你为何要修行,为何要习武。”

  花怜月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些媚意,宋言这时候却是凝神静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字眼。

  这可是宗师级强者亲自讲武,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听到的。

  “有人习武,单纯是为了强身健体。”

  “有人习武,是为了自由自在,不受他人约束。”

  “有人习武,是为了复仇。”

  “有人习武,是为了行侠仗义。”

  这便是路。

  也是武者的道。

  “唯有确认自己选择的路,并且有足够的毅力,在这条路上坚持下去,方能登上那武道之巅。”花怜月叹了口气:“尤其是对于宗师,若是没有对道的近乎病态的坚持,根本不可能成功。”

  “至于大宗师,便是我也不知道了。”

  宋言有点好奇,不知花怜月为自己选择的路究竟是什么,只是看花怜月表情,却是并未问出口。于高品级的武者来说,这应该是极为重要的秘密,当然若是自己开口询问,花怜月应是会告诉自己,但又何必去探究呢?

  不过他多少能猜到洛天璇的道是什么……多半便是他这个相公了。

  正是因为对他偏执,疯癫甚至说有些扭曲,病态的爱,让洛天璇轻而易举的破碎了于绝大多数武者眼中,那几乎无可撼动的大山。

  那,自己的路,又在何处?

  宋言的意识中出现了些微的迷茫。

  在最初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只是想要活下去。

  离开了宋国公府,他只是想要复仇。

  但是现在,宋云死了,宋义瞎了,仇恨最深的杨妙清,杨震和宋哲也都死了,复仇自然还是要继续进行下去的,但那种冲动却也不像最初时候那般强烈。

  那余下的生命,他又该做些什么?

  忽然,一张温柔的脸庞,于脑海中划过。

  是洛玉衡。

  然后又是一张脸……

  是洛天璇。

  洛天衣。

  是顾半夏,杨思瑶。

  是花怜月,是步雨。

  是洛青衣,是洛彩衣。

  是洛天枢,洛天权,洛天阳。

  他是个好人,不会将洛天阳给落下。

  宋言不由自主的笑了,他大约明白自己想要做什么了,或许,他只是想让一家人平平安安,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一起。

  忽地。

  脑海中的画面为之一变,一张张人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成群结队数之不尽的倭寇,挥舞着锃亮的倭刀,嚎叫着从海边蜂拥而入,践踏着汉人的土地。

  是女真的铁骑,于大地之上狂奔,天空中烟尘如云,漫天的箭雨洞穿一个又一个汉民的胸膛。

  是锋利的弯刀,轻易斩断老人的头颅。

  是男人为了护住老人和孩子,张开双臂扑向迎面而来的烈马,身子被撞的骨折肉碎,然后躺在地上被铁蹄践踏成肉糜。

  是女人被那些茹毛饮血的畜生,当街扒光了衣服,发出痛苦绝望的哀嚎。

  是小女娃,被绳索套住了脖子,悬挂于树梢,小小的身子拼命的挣扎,最终也只能耷拉着脑袋。

  是小男孩,被绳索套住双腿,马鞭扬起啪的一声,小小的身子便被狂奔的战马于地面上拖行,直至皮开肉烂,骨头磨成粉末,随之响起的便是蛮族骑兵猖狂兴奋的大笑。

  是钱耀祖那样的混蛋,肆意的凌虐百姓,尸体一车车推出城外。

  眼前浮现出的是鲜血如海。

  是白骨盈野。

  是尸骸堆积成山。

  呵……穿越者嘛,总是有些不合时宜的,天真的骄傲。

  穿越了,总是想要做一点不一样的事情。

  他大约明白,自己的武道是什么了……是守护。

  不仅仅只是守护身边的那些人,更想要庇护千千万万和自己同一个祖先的炎黄子孙。

  或许……不,不是或许,是他注定没有办法将这个世界打造成二十一世纪那般模样,毕竟生产力差的太远。

  但至少,他希望中原的百姓不再受异族欺凌,他想让中原的百姓都能有饭吃,有衣穿。

  屠倭寇,镇异族,天下大同。

  宋言笑了笑,身为一名蓝星穿越者,穿越之后的目标居然是吃饱穿暖,大抵是有些给穿越者丢人的……只是他同样明白,在现在这样一个时代,想要完成这样的目标是何等艰难。

  不过,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翻译一下,努力一把,或许真有可能成了呢?

  宋言这样想着,只是他的表情看在花怜月眼里似是就变成了另一种味道,想了想花怜月还是再次说道:“其实你也用不着太过着急,你只是刚冲破六品,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先稳固自身境界。”

  “六品,七品,乃至于八品,你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琢磨,感受自己选择的路,不少没有名师指导的武者,都是辛辛苦苦修炼到九品,这才开始琢磨自己的道。”

  宋言抿了抿唇,便点头应了下来,抬眸望向窗外,已然是一片漆黑。

  今天的天气不错。

  明月高悬。

  点点星光,如同点缀在夜幕中的珍珠。

  “差不多,该行动了。”宋言说道。

  花怜月略有不舍,但还是从宋言身上起了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纤薄的长裙,以花怜月的实力,外界的温度已经不会对她产生什么影响,倒是用不着将自己裹的跟粽子一样,简简单单也就收拾妥当。然后便拿起长袍,披在了宋言身上,甚至还贴心的帮宋言扣好了盘扣。盘扣这东西虽说好看,可扣起来也是着实麻烦。

  一切收拾好,花怜月小手便落在了宋言肩膀上。

  随手一挥,嘎吱一声窗户便自行打开。

  月光下,两道人影于地面上一闪而逝。

  ……

  花怜月的轻功是极好的。

  在这方面,洛天璇和花怜月的差距极为明显。

  半刻钟的时间不到,两人便已经出现在梅府的房顶,内城城墙上的守卫,梅家的护院,尽皆没有半点察觉,便是落在瓦片上,都没有引起丁点动静。

  梅府的情况明显有些异常。

  近百名护院手持棍棒,砍刀,三五成群于院落之间来来回回的巡逻,便是梅府外面都有一批家丁走来走去。

  守备之森严,便是远比梅家更有权势的房家都比不上。

  如若不是这次有花怜月陪着,单单宋言一人,想要悄无声息的潜入梅家,当真是有些难度。

  “相公,看那边。”

  轻柔的声音如丝如缕,悄悄飘进了宋言耳朵。

  顺着花怜月葱白的手指望去,便清晰看到后宅中的某个偏房,门前赫然有十八名壮汉,分列两排,瞪大的眼睛警惕的注视着四周的一切,严禁任何人靠近。

  “下午的时候,我大概查看了一下梅府,要说最奇怪的地方,大约便是这里了。”

  ……

  此时此刻。

  梅府偏房。

  梅子聪手里端着一个碗,碗里面是黑乎乎的药汁。

  原本看起来有些憨厚的脸上,现如今全都是柔和的笑意,其前方是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身形佝偻,形如枯槁的老头。

  花白的胡须,仿佛鸟窝一样杂乱的长在头上,身上似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清理过了,脸上满是污垢,身上更是散出一种浓郁的恶臭。老人似是已经躺在床上很长时间了,肩膀的位置已经能够看到一些溃烂,可想而知背部又会是何等模样。

  他的身子,似是已经不能动弹。

  只是微微颤抖着,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的盯着梅子聪,目光中透出浓郁到极致的仇恨。

  梅子聪却是视若无睹,他仿佛就是一个至纯至孝的孙子,蹲在爷爷的床头,看着手里的药汁,轻轻抿了一口,没多长时间就感觉舌尖已经变的酥麻。

  那种怪异的麻麻的感觉,甚至直冲脑门,梅子聪身子激灵灵的哆嗦了一下,药碗上边泛起一丝丝涟漪。

  还别说,这滋味还挺上头的。

  裂开嘴巴笑了笑,梅子聪便一手撑起老者的脑袋,一手将药碗送到了老者嘴边:“爷爷,该吃药了。”

  爷爷!

  只是这一个称呼,便足以确定老者的身份。

  隆泰帝时期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将军,梅武,禄国公。

  谁能想到,这位让异族胆寒,让楚国赵国不敢轻举妄动的将军,现如今居然如此落魄,狼狈,甚至可以说凄凉?

  听到梅子聪的话,梅武身子忽地哆嗦起来,全身上下都抖个不停。

  牙齿更是紧紧的咬着,半点不肯松口。

  梅武抿了抿唇:“爷爷,您生病了啊,怎能不吃药呢?”

  “乖。”

  “来,孙儿帮你。”

  一边笑呵呵的说着,梅子聪一边伸出手捏住梅武的下巴,稍稍用力,梅武的嘴巴便被迫张开。

  就在那黑乎乎的药汁,即将灌进梅武嘴巴里的时候,梅武从头到脚都被麻痹的身子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脑袋忽然用力一甩,下巴挣脱了梅子聪的手指,撞在药碗之上。

  浓郁的药汁便洒了梅子聪一身。

  下一瞬,梅子聪脸上的笑意倏地一下消失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阴沉和冷漠。

  然后。

  啪!

  一个耳光重重甩在了梅武半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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