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216章 岁星星祠之战

小说:男主死了很多年 作者:南楼北望 更新时间:2024-08-18 15:38:39 源网站:顶点小说
  ◎薛无晦vs.幕后之人◎

  明光书院, 岁星星祠。

  “夫子……山门快被冲破了!”

  不止一个老师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并焦急地汇报。听了之后,张夫子都有些坐不住了, 可王夫子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都按照计划,守好自己的岗位!”老人站在山门前, 身后是无数师生。他手持一柄偃月刀,雪白须眉随风而动。

  “若是敌人攻破防线,老夫便第一个迎敌!老夫不死,谁也休想动书院一分一毫!”

  师生原本人心惶惶, 见了那苍老却高大的背影, 渐渐又安定下来。

  “王夫子在,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没错, 这段时间谁在救人,谁在害人,别人不清楚, 难道我们也不清楚?”

  “我们行事坦荡, 对得起苍天,对得起百姓,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要战便战!”

  每一个人腰间,都挂着一枚粉金色的扁圆形晶石。他们沉下心神,拿好武器,纷纷做好了决战的准备。

  王夫子没有回头,可那张皱纹密布的老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想起了千年前的往事, 那时的明光书院被神鬼偷袭, 满门被活生生啃噬殆尽。那时韩夫子尚在, 高师妹也在, 他们看见那样的情形,该是何等痛心?怕是比自己身死更甚!

  而今,由他来守护书院,便是魂飞魄散,也要护得书院安宁!

  他必须守在这里,所以……

  王夫子望着前方。山门前,也正是岁星星祠所在之地。此时那里黑气弥漫、灰云低沉,散发着极为不祥的气息。

  他望着望着,神情渐渐忧虑。

  “小师弟……小心啊。”

  ……

  以岁星星祠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厚重的云层黑压压地迫下来,若仔细看去,就能发现那并不真是云霭,而是道道灰黑色的魂魄。它们在其中挣扎、扭曲,间或发出无声的尖叫。

  “云端”之上,端坐一人。

  “千年来,那些我舍不得消化的魂魄,可都汇聚在此。薛烛,它们的滋味,你觉得如何?”

  这人笑着,悠悠发问。

  那是一名秀雅俊美的青年——至少本该如此。他一身浅青色道袍,头发仔仔细细地梳好,唇角天生略微上弯,显出一副温雅和善的情态,好似春风中多情的柳枝。

  但是,数道蜈蚣似的长长的疤痕,纵横在他面上、脖颈上,还有衣衫遮挡住的身躯上,又令他多了许多狰狞。

  再有那发着青灰的皮肤、僵硬的肢体,使他看上去好似一具经过缝补后的精美尸体。

  “庄梦柳……果真是你?”

  薛无晦站在地面,眉头微蹙。他脚边是无边的沸腾的死气,好似黑色烈焰,蔓延又冲天,占据了半个空间。又有一部分死气在后方形成一个巨大的椭圆体——那是在保护其中的岁星星祠。

  岁星星祠只露出一道紧闭的大门。门上刻画的星图散发微光。这些光芒蒙在建筑表面,构筑成星祠自己的防护。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薛无晦面无表情,一头长发随着黑色的火焰而飞,好像融入进了,如一支火焰燃烧无尽的火炬。

  明明在说着疑问句,他的神态却相当冷淡,语气也很冷静,没有任何震惊,或者恐惧。

  这令庄梦柳眼神阴沉,有些不快。

  “你知道吗?我最恨你这副样子。”

  他抬起手臂,指向地面。道道魂魄立即俯冲下去,发出尖啸。

  薛无晦一动不动,只说:“兵起。”

  他腰间,半边虎符轻轻摇摆。

  霎时,黑色的火焰暴涨,每一缕摇曳的火焰都化为一名披坚执锐的士兵,乃至战马和战车。战车先行,步兵紧随其后,毫无畏惧地迎向天空。

  这时候,庄梦柳陡然发出大笑。是那种快喘不过气的笑声,好似看见了什么等待已久、大快人心的场面,胸中那累积的快意终于爆发出来。

  “虎符——朕也有!”

  他手一抬,抛掷出一样事物,赫然便是半边虎符,正与薛无晦腰间那枚一模一样!

  黑色的士兵——僵在原地。它们停在半空,身躯微微震动,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地,似乎陷入了莫大的困惑。

  两军交战之际,岂容一方动摇?

  谁动摇,谁就输!

  刹那间,冤魂汇聚出的灰黑河流,冲破了阴兵的防御,刹那也淹没了薛无晦,包括伫立不动的岁星星祠。

  “至阴之门,是属于朕的!”

  “这个世界的命运,也要由朕来主导!”

  庄梦柳站了起来。

  嘴上说着狂妄之言,实际他的动作却非常小心。他绝不是那种自鸣得意、在关键时刻托大的人,相反,他若要置谁于死地,就一定会确保对方死得透透的——就像千年之前的那个雨夜。

  所以,他没有急着落下,反而非常仔细地观察着地面战场。薛烛在何处,状况如何?

  冤魂们已经融入了死气,将之变得粘稠,好像一大锅脏污的汤。死气被“粘”住,难以流动。

  对死灵而言,死气就是它们的一部分。因此,如果死气被绊住,也就相当于它们被固定住,难以行动。

  问题是,薛烛的魂魄在哪里?

  忽然,庄梦柳目光定在某个点上。

  “找到你了。”他阴森道,五指对准那一处,做了个狠狠抓取的手势。

  轰——

  冤魂和死气一道炸开!

  天地震荡,空气都好似扭曲。

  庄梦柳这一击,用的是全力,甚至不顾是否会毁坏岁星星祠。

  抓住了——他还没来得及露出喜色,眼神就一变。

  隆隆——

  下方的“汤”震动起来,像内里有什么东西将要浮起、炸开。

  庄梦柳神情一沉,正要收手,却忽然感觉脚下“云层”跟着震动,且不断变得稀薄,竟是正在散开。

  怎么回事?

  风声,忽起。

  一个巨大的旋涡,凭空出现在半空。从漩涡处,传来源源不断的巨大吸力。这吸力仿佛对死灵具有天然的诱惑力,霎时,竟连庄梦柳的冤魂,都控制不住地被引了过去。

  庄梦柳想要收回力量,却发现,刚才他令冤魂冲击、绊住薛无晦的死气,现在却是反过来,那些冤魂被死气缠着,飞快地往旋涡而去。

  这些力量充入旋涡,飞快摇晃、流动,好似饱满的上好墨汁,被人在半空挥毫,成就一枚篆体大字——

  死!

  死。忧惧之死,疾病之死,战争之死,含冤之死……

  于是,冤魂沸腾,鬼哭不休。

  却也有慷慨就义之死,舍己为人之死,爱而忘忧之死……

  于是,死气如歌,犹唱不悔。

  既是恐惧,也是期盼;

  既是悲哀,也是喜悦;

  既是抗拒,也是接受。

  这一枚“死”字,竟是承载了人类七情六欲,涵盖了古往今来种种情绪,因而——挡无可挡!

  庄梦柳猝不及防,和这“死”字正面对上,刹那间竟然被勾起无数心虚。回忆之门轰然开启,往事故人源源不断涌来,直到回忆来到千年之前,书院明媚的春光向他敞开,四季戴雪的太苍山被日光照亮,大师姐用书册轻轻敲他的额头,说“你这孩子,又犯这样粗心大意的错误”……

  恍惚中,他不觉闭上眼。

  大师姐……

  这真是,这真是……

  猛然,他双眼暴睁,目中眼瞳消失,只余血丝密布的青白色眼球。

  ……好恨啊!!!

  砰——

  “法天象地”四个大字升起,一个个狠狠砸向“死”字,将它直接砸进地面。

  烟尘,缓缓升起。

  “薛烛,薛烛——你不该让我想起往事!我深恨你,深恨——你如何不能死得更凄惨,更彻底!”

  烟尘四散,死气蔓延。

  薛无晦的身影缓缓出现其中。他试图站起,试图让自己维持一个有尊严的战立的姿态,却终究不能。于是,他单膝跪地,用一柄宽阔的巨剑,支撑着身体。

  这把剑已有些生锈,锈成了青色,是谓青铜。只剩余些许部分,还看得出曾经流丽的金黄。

  剑身上刻着四个大字:天子之剑。

  这柄巨剑,便是当年伴随他征战四方、一统天下之剑,其后葬于帝陵。

  “咳……庄梦柳,你嘴上说恨朕,拿的,却是朕的兵符,用的,也是朕的书文,住的,更是朕兴建的首阳宫。”

  他抬头,竟然露出一丝笑。

  “你莫不是在心里,一直崇拜、憧憬朕吧……?”

  “……你现在也就只能嘴硬了。”

  庄梦柳的暴怒藏在眼里。他终于落在地面,一步步走过去。

  当啷——

  一脚踢开那柄天子之剑。

  砰——

  一脚踹倒薛无晦。

  接着,庄梦柳抬起腿,重重踏在薛无晦头上!他用力,再用力,简直想将这颗不死的头颅深深嵌入泥地里,嵌入深渊里!

  “崇拜?憧憬?薛烛——你只配在朕靴底受辱!”

  薛无晦十指抠紧地面。四周死气霎时沸腾,好似主人屈辱的心情。

  这副场景,终于让庄梦柳再次流露笑意。

  “这才对啊,这才是对的。这才是你配待的位置。”他一下又一下地踩踏,一次比一次用力,时不时还来回碾几下,“凭你也配待在大师姐身边?凭你?凭你?”

  “你是个什么东西,生母不详的私生子,连是不是真的王室血脉都不知道,也敢装得金尊玉贵?”

  他来回骂了好几句。

  突然,却听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哈……”

  薛无晦趴在地上,狼狈至极,脸上却浮现了一个笑容。他越笑越开,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笑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庄梦柳面无表情:“你笑什么。”

  “我笑你……原来是在嫉妒。”薛无晦侧着脸,长发散乱在脸边,语气充满嘲讽,“你若是只杀了我,说不定时日一久,大师姐还能原谅你,可千年来你杀人无数,无辜者尸骨堆积如山,死后魂魄还要为你奴役……”

  “大师姐不和我在一起,难不成,还要和你这丑陋愚蠢偏还自以为是的畜生在一起?”

  “你这张充满嫉妒的脸,真是丑陋至极,也愚蠢至极!”

  “闭嘴。”庄梦柳面无表情,“死到临头,你就不用操心了。你死之后,朕便取了岁星星祠,打开至阴之门。届时,天地阴气大盛,正是祭祀好时机。”

  薛无晦侧脸被死死抵住地面,笑容却仍是不改。

  “你不会得逞。”

  庄梦柳露出笑容:“可惜我已经得逞。可惜……你在这里,怕是不知道外界发生之事。这天下生灵,已然尽入神鬼腹中矣!”

  他脚下,薛无晦缓缓眨了一下眼。他的语调有些奇异起来:“我说了,你不会得逞。”

  “因为,入套的是你!”

  轰隆——!

  雷鸣响起。

  不是来自天上,而是来自岁星星祠。

  “——大家冲啊!!”

  “——报仇的时候来了!!”

  “——他爹爹的,给我忍得都要炸了,干掉他!!”

  岁星星祠之门轰然洞开,从中飞出无数光团,一一化为各色人物,都是满脸怒容、满怀恨意。

  同时,两个修士也出现在星祠门口,一老一少,正是卢桁和虞寄风。

  “卢老头儿——”

  “知道!已经启动!”

  他们举着一块晶石。那是一块粉金色的晶石,约有人类脑袋那么大。它发出一道乳白色的光芒,其中又有五彩细闪,隐隐构成一枚“越”字。

  “咩——!”

  麒麟不见身影,叫声却在四面八方回荡。

  以上,都是在一个瞬息中发生的事。

  到这个时候,庄梦柳才堪堪举起双手,一脸僵硬的扭曲,想要发动反击。

  然而,山呼海啸而来的强大死灵,拖住了他的动作。

  也就是因为他们的冲锋,晶石发出的光芒成功笼罩在庄梦柳身上。

  抓住这个时机,薛无晦发出一声长啸。这声音阴冷刺骨,令死气大盛!黑色火焰卷土重来,瞬息扑到庄梦柳脚下,如巨浪升起,狠狠将他推向半空。

  “去——!”

  薛无晦站起身,怒吼道。

  庄梦柳人倒飞在半空,却有些疑惑。薛无晦这一击并未给他造成太大伤害,那些死灵对他而言也只是不痛不痒,他们到底在搞什么?

  他往下看,力量同时涌动,想要将自己压回地面。

  可这时,光幕出现在他身边。

  这光好似一张薄而柔韧的巨网,将他兜在其中,拉着他,迅速往天空飞去!

  “这是……!”

  “你这败坏门户的渣滓,就滚去另一个空间,和大师姐痛哭流涕罢!”

  薛无晦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

  “这天下人的命运,绝不在你手中!”

  庄梦柳尝试再三,惊讶地发现这光幕一时半会儿竟然突破不了,便皱眉:“你们何必徒劳?这世间之人已死得七七八八!还有什么值得你们拼命?”

  薛无晦朗声大笑。他很久没有笑得这样神清气爽,没有丝毫阴霾,有如生时。

  “那你就自己看看吧——这天下之人,究竟是死是活!”

  什么意思?

  庄梦柳僵着脸,看向四周。

  他终于发现,这网住了他的光幕,不止是岁星星祠一处,而是从四面八方升起!它们兜住了许多黑影,黑影不断挣扎——竟然是他放出的神鬼死灵!

  庄梦柳终于变色:“尔等竟敢……!”

  他试图召唤太清剑,想要发动力量,汲取天下人的生命,也好补充自己消耗的力量。可旋即他心中一沉——这光幕不光是阻止了他的身魂,更是阻止了他的力量。

  他没办法发动太清剑的力量了……?

  短短几次尝试里,这些光幕已经相互连接,整个将天地分隔开来。它们又不断围拢、围拢,终于形成了另一个空间。

  庄梦柳停止了徒劳的挣扎,语气阴冷。

  “既然如此,朕也只好先清理了你们,再来行事了。”

  他看着前方,目光渐渐复杂起来。

  “大师姐……你到底站在了朕的面前。”

  ……

  当岁星星祠门前发生激战时,天下各地也在发生变化。

  西北,奉州,垂云城。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照天教的大人们不是说了吗,是神鬼!是那种叫神鬼的怪物!”

  一道薄薄的光幕展开,盖在了城市上空。那怪物的黑影几番俯冲,除了激起一片惊恐的喊叫声之外,一个人也没伤到。

  见它无能为力,人们渐渐定下心来,开始纷纷抬着脖子,望着上方,唯恐漏下了什么细节。看着看着,他们心中就升起了无限的庆幸,和无限的感激:天哪,幸好照天教的大人们预先做了准备,不然现在可不是要家破人亡了?

  这也是云清容的想法。

  她现在正在垂云城星祠一旁,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她手里握着一块粉金色晶石,按照事先教导的节奏,认真地、舒缓地往其中灌入自己的力量。

  这些力量进入晶石后,就变成一缕缕丝线,连接到星祠上方一块更巨大的晶石上面。而就是这块晶石,吐出了光幕,保护了这一方天地。

  还有很多和她一样的人,都聚在这里,全神贯注地奉献力量。

  照天教的骨干负责主持工作,他们腰间也都挂着粉金色的晶石,但和云清容手里这块不同,他们的晶石正反面都刻了图案,一看就是教中信物。

  云清容多看了两眼,心里有点羡慕:他们看上去都很厉害,很能干的样子。

  唉,如果她早点回奉州,是不是也能赶上入教?

  巧姨也真是的,明明都偷偷入教了,居然没有告诉她,还是她自己回奉州治病,才发现老家变成了照天教的大本营……

  一分心,她手里的力量就出现了波动。云清容赶紧收敛心思,继续凝神,和人们一起,守护着自己的城市。

  ……

  东南,安州,青碧。

  青碧星祠旁,丁舒锦盘腿坐着,手捧晶石,凝神静气。

  丁双鱼快速穿梭在人群里,中气十足地招呼:“都别慌,都别慌!该做什么做什么,有修为的,都去星祠奉献力量,没有修为的,也别添乱!”

  “这是我们的城市,我们务必要守好了!”

  新回来这里的庄家的人们,看不惯庶民“耀武扬威”,想要上前制止,却被边上照天教的教众盯着,怏怏垂头。

  又有人仗着修为,想要闹事,那照天教的教众只用了一根手指,就将闹事者掀翻在地。

  庄不度看出端倪,面露惊容:“这位道友修为不凡,莫非,莫非是第五境的大能?敢问尊姓大名?”

  “嗯?谬赞了,不敢当‘大能’二字。我姓严,名伯舟。”

  那教众语气儒雅:“这位道友既然有修为在身,不如也来一起出力。毕竟,覆巢之下无完卵,无有完卵。”

  庄不度更是心脏狂跳:严伯舟?那不是,那不是……

  他拱手,恭敬道:“晚辈受教!”

  ……

  南部,沂州。

  “来来来,一个个都排好队——排好队!别慌,别慌……知道你们慌,但你们先别慌!”

  乐陶站在高处,叉着腰,大大咧咧地指点。

  “你,在这儿来,你力量小一些,在近处更合适。你么就远一点,力量大的别离太近……对对对,就这样!”

  江桃也正手捧晶石,抽空往上看了一眼,露出佩服之色:“乐将军可真是活力充沛,都连着忙了这么多天,也没见疲惫。”

  “因为,死灵是不会累的呀。”边上,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女子眯眼一笑,捧着一盘灵丹,正挨着分发,给众人补充灵力。

  “姐姐,你也会说傻话呀?”

  江桃想瞪她一眼,其实出来的都是笑意。她笑道:“是我说傻话了。阿芷,快接着忙,照天教有恩于我们,我们可要全心全意回报。”

  “我记着呢,姐姐。”

  江芷认真点头。

  ……

  西南,宸州,浣花城。

  “没想到,聂家竟也愿意出力,还是第一个出力的。”

  申屠侑站在星祠边,笑道:“城里人都说聂七爷高瞻远瞩,看来果然不假。”

  “这样客套话,又何必多说!”聂七爷摆摆手,又看了那头盘腿闭目的侄儿一眼,“其实,是流风这孩子第一个想来……”

  他神情有些复杂。

  申屠侑客气道:“总归聂家高义。若不是聂家帮忙组织,宸州百姓必会陷入混乱。”

  聂七爷笑笑,也不多反驳,只道:“申屠道友,我有一事相询,你若真谢我,就告诉我实话。”

  “聂七爷请讲。”

  青年正要开口,却又闭上,略微舔了舔嘴唇,才低声道:“照天教以生机之力立足,我想起了一个认识的人,她……”

  申屠侑等着他的问题。

  却见聂七爷陷入沉默。继而他闭一闭眼,无声吐出一口长气。

  “罢了,我又何必多问……终是无缘之人。”

  ……

  中州,白玉京。

  “哼,哼哼,哈哈哈……”

  “这白玉京的星祠果然不凡!还须得我来布置,换了旁人,说不定就被破了防御!”

  公输夫子一脚踏在石阶上,一手搭在膝盖上,另一手指着下头众人:“发什么呆!继续干活儿!我们不比那些小地方,一旦出错,方圆千里之人,都要死无葬身之地——听到没有?还敢分心!”

  众修士立即低头。

  顾老师在旁边,手里托着一副眼镜,满脸苦笑。唉,夫子她,她怎么还是这个毛病呢……一摘眼镜,性格就像变了个人,说她狂傲都算是溢美之词。

  不过,也亏得夫子有这样一面,才能在这座城市里说上话。这里是照天教势力最薄弱的地方,连宣传画都发不出去,更没几个人听过照天教的名字。

  就是这些贡献力量的修士,好多都是被他们敲晕了拖过来,“被自愿”奉献力量的。

  如果是以前,顾老师肯定不赞成这么做。

  可现在……没办法,事急从权。

  她看向天空的方向。那就是神鬼的死灵?可真是够丑陋的……要是被这玩意儿吃了,那可真是倒霉。

  “我才不想被这种东西吃掉。”旁边有人用同样嫌恶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

  顾老师立刻扭头,淡然道:“陆莹,奉献力量需要专心。”

  “唉,我就不擅长做这种静下来的事,我还以为,我会陪在云乘月身边,拿着弓箭激战一场呢……”

  “专心。”

  “好的,顾老师。不过顾老师,您不也没有很专心么?”

  “……顶撞师长,积分不想要了?我记得你还没毕业。”

  “啊,对哦,我都忘了……”

  陆莹讪笑,连忙收起心思,在心中认真说:云乘月,你一定要赢,要活着回来。

  在长街的另一头,一些百姓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其中一对老夫妻,各自手里都抱一个孩子。他们脸上都写着迟疑,似乎还不能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奶奶,他们在做什么呀?”琴儿抱着老人的脖子,天真地问,“天上飞的,又是什么?”

  “你这都不知道?”明儿在爷爷怀里,急急忙忙地抢答,“他们在打怪物,就像戏台上的一样,打——怪——物——”

  以往,孩子的天真之语要么招来大人嘲笑,要么招来屁股上的一巴掌,但现在,大人们也像是恍然大悟。

  “是啊,再怎么看,天上那个才是坏东西吧?”

  “你别说,吓人的很!”

  “哎,你们看那宣传画儿了吗?说是,就是有人勾结了那个东西,装神弄鬼,害死了金水巷那一家人,还有我那好伙计,罗二娘……唉,实在太惨了!”

  他们热烈地讨论开,而引起这个话题的一家人,只是紧紧地挨在一起。

  “老伴儿啊,”赵爷爷悄悄开口,“你说,咱们隔壁那云姑娘,是不是……”

  “……我也不知道。”江婆婆喃喃着,“但是,她看起来是个好人,是吧?咱们那条巷子,可一个人都没出过事。”

  两个老人达成了某种结论,一起点点头。

  “咱们也做不了什么,就回家去,好好为他们祈福!”

  ……

  京郊,梅江江畔。

  “……终究是我皇兄更胜一筹,这天下命运,合该在我皇兄手中!”

  “不光薛烛要死,云乘月——你也要死!”

  云乘月抓着这颗聒噪的脑袋,抬头望着天边。片刻后,她凝重的神情稍稍舒展:“终于来了。”

  “来了?什么来了?”

  云乘月没理它,只冲着天边急速飞来的人影招手:“庄夜——快!”

  “什么?庄夜?!”

  庄夜下落。他不光是自己来的,背后还跟了一群修士,其中一人是杨嘉杨夫子,还有洛小孟、杨霏等人。

  他们到来之后,一句多余的话没有,就各自投入战斗。有世家大声命令他们保护自己,他们并不理睬,主要是保护江畔那些倒霉的平民百姓。

  至于梅花林中被“镜”字控制的傀儡,则由杨嘉、洛小孟,还有几名陌生却也有第五境修为的修士负责。他们腰间都垂着照天教的信物。云乘月已经提前知道,他们是严伯舟和杨嘉找来的友人。

  庄夜匆匆奔来,原本是想冲到云乘月这里的,但一看到自家将军,他的路线就拐了个弯。

  “将军!将军!”

  见将军平安无事,同僚也大多安好,庄夜很激动。对他这样无父无母的孤儿来说,飞鱼卫就是他的家,反而是皇帝之类,他私心里并不看重。

  场上局势很快再变,傀儡们虽然有“镜”字加强,本身修为却并不扎实,胜在“诡异”,但是杨嘉也是具有生机大道书文的修士,天然克制这种诡异,具备压倒性的优势。

  而一旦傀儡被压制,辰星也露出吃力之色,蓝紫色的眼睛渐渐回归纯蓝。

  见状,云乘月走上前去。

  辰星盯着她,嘴唇略蠕动几下。

  “对不起。”云乘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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