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心魔难消（3）
“昀天，我不是来抓你的。”
慕风一边闪身躲避攻击，一边向墓穴底部喊话，许久才带着一身皮外伤降落到地面。
定睛一看，原本存放离殊躯体的棺椁早已不知去向，偌大的空旷祭坛中央，一男子黑衫墨发，背对着她伏在地上，背影有些说不清的脆弱无助。
十六对黑色羽翼在他身后收拢，依然蔓延了十余丈远。浓烈的魔雾包裹在他周围，保护着他，也抗拒着外界的一切。
曾受万众顶礼膜拜的神，如今成为人们口中的“怪物”，不经意间杀人如麻，孤身一人，终日蜷缩在地底。
“昀天……”
慕风忽觉一阵心酸，试探性的叫出他的名字，小心翼翼的挪步上前。
他却似乎对外界一切毫不在意，直到她靠近，才猛的惊醒。骤然回头，一张过于苍白的面容仍是那般耀眼绝伦，只是比起往日，添了几分邪异与冷酷。
血红的眸子里，目光如刀刃般锋利而冰冷，眼眶里却悬着一滴未及落下的泪。
他为什么悲伤？
慕风怔怔看着他，鬼使神差，脑海里突然回响起玉天尊所说的话：“若非心魔难消，他又何至于此？”
探究真相的决心瞬间摧毁了所有理智。
毫无预兆，慕风猛的朝昀天飞掠而去，纤细的身躯闪电般的穿过他撑在地面上的手臂，双手上扬勾住他修长的颈，贴近他怀中！
“你……找死……”
突如其来的举动，令昀天措手不及。两人这姿势，又是如此的不雅。
来不及发怒，怀里的绝美容颜竟在他眼前迅速放大，如樱般的唇，眨眼凑上他的眼尾！
温热香甜的气息轻抚着他的面颊，昀天错愕之际，就连话音也失去了原有的震怒，毫无底气，甚至有几分不由自主的颤抖。
猛的一把推开怀中女子，昀天缓缓起身，冷冷凝视着慕风，周身释放的魔气因怒火中烧而愈发强烈。
慕风却似乎并不在意这危险，神识完全进入从他眼尾取得的这滴泪里。
眼前快速掠过一幅幅画面，却仿佛身临其境，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的情绪。——
亿万年前，在无妄海上亲手给即将觉醒的天道最后一击时，他才知她腹中已有胎儿，只是那孩子已随着天道一同妖化了。
他得知离殊死后将肉身藏在七星疑冢，默许这一切，只因他知道那孩子还活着。
身为他与天道的后人，即便尚未出世母体已亡，他也能凭借先天力量存活，在七星疑冢里长大。或许有一日，这孩子能走出疑冢，重见天日。
他却低估了离殊对他的恨意，恨到连自己的骨肉也不愿放过。
他自认能轻易洞悉世间一切，却终是被离殊算计了一回。亿万年，再也不曾有过那孩子的消息。
直到他的一缕神识化身公子遥光，在魔界，此处，在他用来封印离殊躯干骨骼的墓地里，亲眼见到那孩子的婴灵，他才知离殊早在亿万年前便已偷梁换柱——
肉身里的胎儿是障眼法，真正的胎儿在这里，被他亲自封印了亿万年，即便凭借着先天强大的力量出世了，也最终活活饿死在这由他加固封印的墓地里！
那孩子，生得如此好看，与父亲同样的紫眸，与母亲同样白皙的肤色，樱一般柔美的唇。
他本应是这世上最高贵的孩子，在他的庇护下无忧无虑，长大成人。
然而……
他恨他。
听信了离殊遗留给他的谎言，那孩子恨他入骨。
而他的确可恨，这孩子和他母亲的悲剧，皆因他而起。即便这孩子的死是他不曾料到的，他也难辞其咎。
只因眷恋着离殊体内的另一道灵魂，他利用了她，也害了她，最终不得不亲手杀了她。
甚至连他的孩子也不能留住。
……
愧疚，自责，痛悔。
这就是他的心魔，是他不愿被人提及的禁忌。
慕风回过神来，若有所悟。
难怪离殊如此痛恨他，宁愿将自己的姻缘线一分为四，散入六界，也不愿来生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她临死之前，掐断昀天的情欲线，恐怕也是为了防止他将来爱上她的转世。
看来，离殊当时虽灵智未开，却也知道昀天爱的是她的来世，是暂居在她体内的另一个她。
神游间，慕风几乎忘了自己的处境，直到浓烈混乱的杀气扑面，才猛的起身，转瞬飞退数十丈远。而她方才停留的空间，已被撕开数道裂缝。漆黑的业火从裂缝里喷出，张牙舞爪的舔舐着周围一切。
凡业火经过的每一处，万物尽数化为混沌尘埃。
方才若是沾上了这火，定然有得她受。
慕风远远与昀天对峙着，忍不住开口道：“你真要杀我，亏我千辛万苦来找你！”
语气里竟有几分委屈，连她自己也有些意外。
或许是已经习惯了那个毫无道理袒护着她的昀天，渴望与她亲近的昀天。如今的他，不是将她推远就是要杀她，着实令她难受。
话音刚落，昀天已携着一身杀气再次逼近！
却在距她不到半步处突兀地停下，一双邪异而绝美的血目里，闪烁着忽明忽暗的火光，他的神情再度变得迷茫，夹杂着几分痛苦。
“你还没恢复神智……”
莫非是受他的心魔所扰？
慕风一边退开，防范着他，一边思考着应对之策。可眨眼之间，昀天又至眼前，十六漆黑羽翼张开，在她面前投下死亡的阴影！
“昀天，你当真要杀我，不后悔？”
慕风神色一变，冷声道，“你看清楚了，我是谁！”
昀天闻言一怔，目光困惑的注视着慕风阴沉的面容：“谁……你是谁……”
“我是目击者……你忘了么？当时我也在的……”
慕风眸光闪烁，幽幽道：“那可怜的孩子，与父母一面也不曾见过，从出世起，就独自一人，在这个漆黑、阴冷的墓地里，孤独的……”
“别说了……”
昀天脸色煞白，踉跄着退后，面带痛苦的撑着前额。
“他太冷，太饿了，他害怕……他想出去，可他出不去……他多想见见他的父君，是不是真的像母亲遗言所说的，那么冷血无情……”
“可他只能一天天守在这儿，守着母亲的尸骨，眼看着自己一天天消瘦，感受生命一天天消失，死亡一天天的逼近，毫无办法……”
“别说了！”
昀天低吼一声，眨眼间曲指成爪，扼住慕风的咽喉。
“别说了……”
无力而哽咽，低喃的话音里带着恳求，恳求她放过他，恳求她救赎他。
(本章完)
“昀天，我不是来抓你的。”
慕风一边闪身躲避攻击，一边向墓穴底部喊话，许久才带着一身皮外伤降落到地面。
定睛一看，原本存放离殊躯体的棺椁早已不知去向，偌大的空旷祭坛中央，一男子黑衫墨发，背对着她伏在地上，背影有些说不清的脆弱无助。
十六对黑色羽翼在他身后收拢，依然蔓延了十余丈远。浓烈的魔雾包裹在他周围，保护着他，也抗拒着外界的一切。
曾受万众顶礼膜拜的神，如今成为人们口中的“怪物”，不经意间杀人如麻，孤身一人，终日蜷缩在地底。
“昀天……”
慕风忽觉一阵心酸，试探性的叫出他的名字，小心翼翼的挪步上前。
他却似乎对外界一切毫不在意，直到她靠近，才猛的惊醒。骤然回头，一张过于苍白的面容仍是那般耀眼绝伦，只是比起往日，添了几分邪异与冷酷。
血红的眸子里，目光如刀刃般锋利而冰冷，眼眶里却悬着一滴未及落下的泪。
他为什么悲伤？
慕风怔怔看着他，鬼使神差，脑海里突然回响起玉天尊所说的话：“若非心魔难消，他又何至于此？”
探究真相的决心瞬间摧毁了所有理智。
毫无预兆，慕风猛的朝昀天飞掠而去，纤细的身躯闪电般的穿过他撑在地面上的手臂，双手上扬勾住他修长的颈，贴近他怀中！
“你……找死……”
突如其来的举动，令昀天措手不及。两人这姿势，又是如此的不雅。
来不及发怒，怀里的绝美容颜竟在他眼前迅速放大，如樱般的唇，眨眼凑上他的眼尾！
温热香甜的气息轻抚着他的面颊，昀天错愕之际，就连话音也失去了原有的震怒，毫无底气，甚至有几分不由自主的颤抖。
猛的一把推开怀中女子，昀天缓缓起身，冷冷凝视着慕风，周身释放的魔气因怒火中烧而愈发强烈。
慕风却似乎并不在意这危险，神识完全进入从他眼尾取得的这滴泪里。
眼前快速掠过一幅幅画面，却仿佛身临其境，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的情绪。——
亿万年前，在无妄海上亲手给即将觉醒的天道最后一击时，他才知她腹中已有胎儿，只是那孩子已随着天道一同妖化了。
他得知离殊死后将肉身藏在七星疑冢，默许这一切，只因他知道那孩子还活着。
身为他与天道的后人，即便尚未出世母体已亡，他也能凭借先天力量存活，在七星疑冢里长大。或许有一日，这孩子能走出疑冢，重见天日。
他却低估了离殊对他的恨意，恨到连自己的骨肉也不愿放过。
他自认能轻易洞悉世间一切，却终是被离殊算计了一回。亿万年，再也不曾有过那孩子的消息。
直到他的一缕神识化身公子遥光，在魔界，此处，在他用来封印离殊躯干骨骼的墓地里，亲眼见到那孩子的婴灵，他才知离殊早在亿万年前便已偷梁换柱——
肉身里的胎儿是障眼法，真正的胎儿在这里，被他亲自封印了亿万年，即便凭借着先天强大的力量出世了，也最终活活饿死在这由他加固封印的墓地里！
那孩子，生得如此好看，与父亲同样的紫眸，与母亲同样白皙的肤色，樱一般柔美的唇。
他本应是这世上最高贵的孩子，在他的庇护下无忧无虑，长大成人。
然而……
他恨他。
听信了离殊遗留给他的谎言，那孩子恨他入骨。
而他的确可恨，这孩子和他母亲的悲剧，皆因他而起。即便这孩子的死是他不曾料到的，他也难辞其咎。
只因眷恋着离殊体内的另一道灵魂，他利用了她，也害了她，最终不得不亲手杀了她。
甚至连他的孩子也不能留住。
……
愧疚，自责，痛悔。
这就是他的心魔，是他不愿被人提及的禁忌。
慕风回过神来，若有所悟。
难怪离殊如此痛恨他，宁愿将自己的姻缘线一分为四，散入六界，也不愿来生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她临死之前，掐断昀天的情欲线，恐怕也是为了防止他将来爱上她的转世。
看来，离殊当时虽灵智未开，却也知道昀天爱的是她的来世，是暂居在她体内的另一个她。
神游间，慕风几乎忘了自己的处境，直到浓烈混乱的杀气扑面，才猛的起身，转瞬飞退数十丈远。而她方才停留的空间，已被撕开数道裂缝。漆黑的业火从裂缝里喷出，张牙舞爪的舔舐着周围一切。
凡业火经过的每一处，万物尽数化为混沌尘埃。
方才若是沾上了这火，定然有得她受。
慕风远远与昀天对峙着，忍不住开口道：“你真要杀我，亏我千辛万苦来找你！”
语气里竟有几分委屈，连她自己也有些意外。
或许是已经习惯了那个毫无道理袒护着她的昀天，渴望与她亲近的昀天。如今的他，不是将她推远就是要杀她，着实令她难受。
话音刚落，昀天已携着一身杀气再次逼近！
却在距她不到半步处突兀地停下，一双邪异而绝美的血目里，闪烁着忽明忽暗的火光，他的神情再度变得迷茫，夹杂着几分痛苦。
“你还没恢复神智……”
莫非是受他的心魔所扰？
慕风一边退开，防范着他，一边思考着应对之策。可眨眼之间，昀天又至眼前，十六漆黑羽翼张开，在她面前投下死亡的阴影！
“昀天，你当真要杀我，不后悔？”
慕风神色一变，冷声道，“你看清楚了，我是谁！”
昀天闻言一怔，目光困惑的注视着慕风阴沉的面容：“谁……你是谁……”
“我是目击者……你忘了么？当时我也在的……”
慕风眸光闪烁，幽幽道：“那可怜的孩子，与父母一面也不曾见过，从出世起，就独自一人，在这个漆黑、阴冷的墓地里，孤独的……”
“别说了……”
昀天脸色煞白，踉跄着退后，面带痛苦的撑着前额。
“他太冷，太饿了，他害怕……他想出去，可他出不去……他多想见见他的父君，是不是真的像母亲遗言所说的，那么冷血无情……”
“可他只能一天天守在这儿，守着母亲的尸骨，眼看着自己一天天消瘦，感受生命一天天消失，死亡一天天的逼近，毫无办法……”
“别说了！”
昀天低吼一声，眨眼间曲指成爪，扼住慕风的咽喉。
“别说了……”
无力而哽咽，低喃的话音里带着恳求，恳求她放过他，恳求她救赎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