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烽烟四起。

  “杀!!”

  会稽援军杀入乱军阵营。

  当了多年管家的鲍乾第一次出手,手持金瓜大锤,铜锤落下,敌人脑瓜迸裂。

  檀道济更是一名猛将,脱离亲卫阵营,只身杀入敌阵,勇猛无双,极为惹眼。

  两人中央,男子白甲白盔,披着雪白披风,手持一柄牛角弓,三箭乃至五箭满弓发射,例不虚发。

  轰!

  “跑!!”

  “大军败了!”

  敌阵一冲即散,首领丢盔弃甲。

  首领只想逃,逃离这个地方,越远越好。

  “回到荆州,未尝没有卷土重来之机。”

  “哪里走!!”梁岳握住长槊,用力一扔

  噗!

  长槊跨越八丈,将领被扎了个透心凉。

  梁岳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展露出强横无比的内功。

  “鲍乾,守住旗号,赶往主军!”

  红鬃烈马使之如臂,梁岳策马奔向前方。

  沙场豪情,倒也不错。

  众人努力多年,终于有所成效,此时不出手保住基业,估计不知拖延到什么时候。

  梁岳不得不出山镇压后方。

  建康城内。

  太极殿之中,战报一封封飞来。

  桓玄面色从原先的淡然变为凝重,最后惊慌失措。

  “为何会稽没乱?司马尚之,你这废物!!”

  桓玄怒吼咆哮,提剑连斩四五个太监才消气。

  宫殿昏暗,他无力靠着柱子,宝剑血犹腥。

  大楚真要亡了吗?

  江左霸业,北伐之志,真是过眼云烟吗?

  “家主快撤吧!”桓氏子弟前来劝说。

  “有何用?”桓玄非常懊恼,如今主力尽失,回去不过是守宅之犬。

  “家主!我们未尝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不可学霸王!”

  桓氏子弟非常焦急,敌军前锋推进速度非常快。

  听到这句话,桓玄略微振奋起来。

  “退兵!回荆州!”

  说是退兵,实则逃跑。

  桓玄仓皇逃窜,这次没来得及带物资,甚至打扮成小兵离开。

  建康城外。

  火光漫天,兵马厮杀。

  桓军大势已去。

  桓玄称帝八十三天,其野心很大,治政能力低下,今日颁布一条政令,没过几日便更改,引起民间不满,百姓怨声载道。

  主军中央,刘裕与林坚、檀韶、刘穆之、何无忌等弟兄相视一笑。

  望着前方宏伟城池,刘裕感慨万分。

  二十六岁在梁宅与林坚、梁岳两人月下立志封侯拜相,三十四岁在柳庄立下问鼎天下,为妻复仇的野心。

  如今四十七岁,二十一年的艰苦奋斗,每战身先士卒,冒着身死族灭的危机,与敌人搏杀,今日终于达成心愿。

  抬头一看,空中神鸦已经消失。

  刘裕的军事幕僚、军司马刘穆之上前说:“大都督,敌军溃败,前锋军入城,我们快进去吧。”

  “不急。”刘裕摇摇头。

  “报!会稽援军求见!”斥候前来汇报。

  此言一出,众部将交头接耳。

  “谁来了?”

  “难道是义符?”

  “应该是义符。”

  刘裕的岳丈,刘义隆外公,兰陵萧氏萧宏之目光闪烁,说道。

  众将对此颇为好奇,此人平定会稽叛乱,三日驰援建康,真乃手腕强硬之人。

  亲卫引路,出现的是绝大多数人没有见过的一张面孔。

  银盔白袍,短须儒雅,丰神俊朗,好似江左名士。

  “哈哈,我就知道是三弟!”刘裕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随即向众将介绍道:“我三弟名为梁岳字山伯,足不出户,有安邦之能,谢安石之才华,谢玄之武功。向来有山中宰相美名。”

  三弟?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拜见这位创业三人之一。

  “原来是江左名士,果然有宰相风范!”

  近些年梁岳销声匿迹,大部分人第一次见此人真容。

  东山再起,一鸣惊人,真乃山中宰相也。

  “虚名罢了,不敢冒贪天功。”梁岳连连摆手。

  创业艰难,看刘裕沧桑的面色便知一二。

  此世并非好时代,乃是各方势力角逐的大乱世,不久北魏一统北方,更是达到高潮。

  想当甩手掌柜,简直痴心妄想。

  此时。

  战斗接近尾声,沙场喧嚣渐渐褪去。

  天光乍破,晨光熹微,万道金霞穿破云层,云散开来,东方升起一轮朝阳。

  兵马甲胄煜煜生辉,宛如金鳞乍开。

  “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入城吧。”梁岳提醒道。

  “好,入城!”

  众人率军入城,迅速控制城内秩序,为此杀了数十人立威。

  一行人策马来到建康宫。

  瑰丽宫殿,令人目不暇接。

  “世上竟有穷极壮丽,冠绝古今之所。”林坚喃喃自语。

  众将亦是被繁华盛景晃了眼,面对如此繁华极盛之地,难免升起问鼎之心。

  三台五省,列种槐木,太史二署,鸿胪四寺……。

  太阳金芒洒落太极殿顶,九十九重台阶象征着权力之极。

  宫人散落,官吏逃离。

  太极殿伫立高处,俯瞰江南。

  凌乱潦草的众人,面对至高无上的权力之殿,好似落难流浪的流民。

  此时此刻,众人内心万分欢喜。

  刘裕大喊道:“冲!”

  “哈哈!!”

  “跟上!”

  众人嬉笑怒骂登阶,忘乎所以。

  林坚脚步轻快,又不着甲,很快超过刘裕,位居第一。

  梁岳内心生起恶趣味,轻轻踹他的脚后跟,将二哥绊了个踉跄,反被刘裕反超,引起众人哄笑。

  人群之中,乔装成小兵的“史官”谢灵运记下这一幕。

  很快,刘裕带领众人登顶阶梯,站在太极殿门口,俯瞰整个皇城。

  “大丈夫,当如是也。”刘裕豪气万丈。

  “是啊。”梁岳感叹。

  漫漫历史长河,此情此景,为数不多,身为身临其境的见证者,更是有难以形容的复杂之感。

  将来一百年、一千年,乃至两千年。

  希望自己有幸坐观天下,俯看英雄豪杰,才子佳人,在历史长河中流击水。

  进入空荡荡的大殿,映入眼帘是那一张龙椅。

  此时,不知哪个人开头。

  “请大都督登基!”

  “请大都督登基!”

  “大都督快称帝吧,俺们都支持你。”

  士族、盟友、部曲皆有人劝进,趁此机会称帝。

  众人都想再进一步,博取万世富贵。

  零零散散的反对声淹没在浪潮之内。

  刘裕犹豫不决,自己真的顺应民心吗?

  此时,他接触到梁岳平静的目光,梁岳仿佛是在询问自己。

  应承下来,今夜即可当皇帝,给世家大族分足够的利益,成为新贵分餐的领头人,当一个江南皇帝,江左霸主。

  还是稳定局面,慢慢改革,北伐胡虏,南征诸侯,走一条充满磨砺的道路,集中权力,名正言顺,重整汉人荣光?

  此时,梁岳站出来,说:“不可称帝,此举与桓玄有何区别?汉人江山,不能再内耗下去了。”

  没有寸功,尚未打服众人。外有强敌,内有桓氏、各地司马族人、士族……这些包含荆州、宁州、川蜀、岭南的势力肯定不服,起兵讨伐。

  算下来,刘裕实控地盘还不到南方一半,南朝将迎来极大的内耗。

  不如扶立天子,占据大义。稳住观望的中间派,全力讨伐荆州桓氏,巴蜀谯氏这些割据势力。

  再打一打胡虏,建立外战军功,此时篡位才能安稳。

  现在称帝,那得割出很大权力。

  “此言差矣,大都督掌握天下强军,又击败桓氏,顺应民心,岂有不掌神器之理?”

  “正是。”

  众人议论纷纷。

  “我也觉得不能称帝。”徐羡之站出来说道。

  “我也是!”

  有了梁岳开头,方才沉默的众人开始发声。

  檀道济、谢晦、何无忌、刘穆之等等。

  刘裕听到梁岳的话语,内心顿时惊醒。

  在权谋方面,自己肯定不如世家大族,自己擅长的是打仗,唯有打服各方势力,立下赫赫战功,方才名正言顺。

  否则让某些人“拥立”,自己辛辛苦苦打拼二十年,岂不是被人摘了桃子?

  还能“寒人掌机要”吗?

  不如多等几年时间,不给后人埋下祸患。

  想到这里,刘裕坚决不受,道:“胡闹!此事不可再提!”

  “大都督三思……”

  “拖下去,打八十棍!”

  亲卫将人拖走,听到外面传来声声惨叫,众人如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沸腾心思这才消停。

  接下来,众人带兵整顿内务,处理一些后续,屠杀桓氏未来得及逃离的党羽。

  这一夜,刘裕趁机诛杀不少豪族。

  梁岳带人寻宝,太极殿角落处的笼子被打开,似乎有人逃了出去。

  站在铁笼面前,梁岳思索良久。

  “锁在太极殿笼子的人是谁?”

  肯定不是身份低微的人,他们不会被关在此处。

  那只有一种可能了——司马道子。

  司马氏有一门名为盗天功的绝学,传说可以吸收他人内力,唯有极少数嫡系才能接触到这完整绝学,也只有少数人能练成。

  桓玄没理由不想要这门绝学。

  因此,逃跑的人可能是司马道子。

  唳!

  此时,神魂中传来金乌冥冥感应。

  似乎是在野外?

  荒郊野岭,江水之畔。

  夜间吹着彻骨寒风,与喧嚣的建康城相比,此地异常冷清。

  一人影背着重物艰难行走,走路一瘸一拐,步履蹒跚,定眼一看,此人身上没有一处好地方。

  此人正是继位不到一年的建始帝司马道子。

  血污沾满司马道子英俊的面庞,他背着一古朴的人面鼎,胸前挂着一口宝镜。

  “等到药效过去,恢复实力,天下大可去得。”司马道子心想。

  桓玄没有立刻杀他,因为要逼问司马氏的盗天功。

  当然,最后司马道子也是坚持不住,将司马盗天功一五一十说出来。

  “桓玄竟然狠毒至斯……”

  司马道子至今犹觉疼痛。

  精通拷问之道的人,从不相信犯人亲口说出的“事实”,而是一遍又一遍逼问,询问各种细节,直到那人被折磨麻木为止。

  如今逃出生天,以后海阔天空。

  “你们等着!”

  司马道子目光流露一丝狠辣。

  将来一个个报复回来。

  嘎嘎嘎……

  此时,空中传来的乌鸦叫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哪来的黑鸦?”司马道子捡起一颗石头,朝着黑鸦丢过去。

  嗖……石头落空。

  “嘎嘎……”

  黑鸦金眸中带着一丝嘲弄。

  自从突破第二层,它的灵智不再是小孩,而是如正常人那般。

  “去去去!”司马道子恼羞成怒,放下青铜鼎和宝镜,捡起石头不断丢向金乌。

  “哈哈哈……”金乌叫声越来越洪亮,石头始终砸不到身上。

  司马道子气喘吁吁坐在地上。

  金乌俯瞰而下,抓起一块石头,眼神与司马道子对视,仿佛说“到我了”。

  砰砰砰……

  一颗颗石头砸下,司马道子疼得大呼,心中既愤怒又惊恐。

  为何这只鸟像是个人?

  莫非是什么精怪?

  地位越高,越是不信鬼神。

  如今眼前发生的一幕,颠覆了司马道子的认知。

  世上竟有如此奇物?

  此时,金乌振翅落下,就在自己不远处。

  司马道子察觉黑鸦对自己似乎没有恶意,于是心生一计,试探道:“神鸦神鸦,吾乃皇帝,不如认我为主,封你为大将军。”

  黑鸦竟然听懂了,眼神流露出一丝惊喜,不断点头。

  此兽果真通神?

  司马道子欣喜若狂。

  莫不是上苍派来辅佐自己的神兽?

  “司马道子,为何招揽我的灵兽?”

  “谁?”司马道子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人影。

  接下来,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狂风骤起,一披着鹤羽大氅的男子,从空中缓缓降落。

  见到此人面目,司马道子汗毛直立,心中情绪无比复杂,像是发现了历史真相。

  “梁岳?原来是你!你有法术?”

  这一刻、什么刘裕、桓玄、王恭……都不重要了。

  “是我!琅琊王,兰亭一别,在下甚是想念。”

  至此,二宝到手。

  天师六宝,已有五宝。

  ……

  数日后,刘裕整顿朝局,拥立年轻的琅琊王司马德文,年号义熙。

  “吾皇万岁万岁!”

  义熙元年(405年),群臣神情虔诚,山呼万岁。

  看似膜拜皇帝,又像是对群臣前排的刘裕行礼。

  刘裕打量四周众生百态。

  或狂热、或阴沉、或沉默、又或是野心勃勃。

  有些人还是原来的模样,有些人变得陌生。

  他蓦然看到人群末尾,一脸平静,独立于世外的三弟梁岳。

  梁岳目光平和,好似欣赏着名画的路人。

  接触到自己的目光,三弟梁岳朝着自己微微点了点头。

  “新的斗争……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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