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又称洞庭湖。

  洞庭大湖,碧波万顷,水波渺渺,烟霞缭绕。

  梁岳不由得出了神。

  湘君如果是尸解仙,会不会活到现在?会不会隐藏在茫茫大湖之内,静待岁月流逝,守尸炼形?

  ……

  山下县城,一处豪华宅邸。

  此地是黄氏商人的宅邸,黄氏家族是巴陵县低级士族,亦是长沙郡数一数二的富人,几乎垄断了附近所有皮草生意。

  他们与蛮夷交换皮草用的是铁器和盐,如果蛮夷需要人口,他们也可以抓捕流民。

  这条巷子又称作黄衣巷,黄氏核心子弟基本聚居于此。

  夜色降临,天空雾沉,道上零零散散的人影,只看见其人,未见其相。

  一群黑衣人悄悄摸来此地,为首健硕的身影正是张文之。

  刘义符提着钢刀,跟在檀道济身后。

  他不是不会武功,相反,他的内力十分高强,只不过没有亲自动过手。

  众人趁着夜色四处放火,冲进巷子烧杀。

  一时间,喊杀声、求饶声震天。

  刘义符不知自己杀了多少人,直到最后一点声响消失。

  渐渐地,他似乎有些领悟了。

  “杀人,也是为了救人。”

  长沙之旅,梁岳给刘义符上了至关重要的一课。

  另一边,梁岳回到昨晚祭祀地点。

  冷坛飘烟,众人尸体已化成灰。

  梁岳站在水边,漆黑湖水无比渗人,好似隐藏着什么亘古魔物。

  “早知道把玄武带过来了。”梁岳暗道可惜。

  他有一招名为天竺真言,借助天竺真言连通灵兽感官,查探水域下方。

  站在身边,神念扫视良久。

  此地水深不见底,底下浑浊,还有不知名的水草。

  确定没有特殊灵异之后,梁岳一个猛子跃入水中,施展河牢之法,在水下探查寻找。

  水域漂浮灰尘、朽木、不知名的鱼类。

  此地水深最高可达百丈,越是潜入地下,梁岳越是感觉真气消耗量极大。

  他撑起一个泡泡,行走水下泥潭。

  “潜水百丈,当今世界有人做得到吗?”恐怕是不行,前世的单人潜水对面三百米深度,亦是无比困难的任务,更别说在水底寻找东西。

  此乃法术妙用。

  法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无视物理定律和逻辑。

  寻找的时候,他一直很警惕,唯恐真的出现什么尸解仙。

  当然,即便真有,他也不惧之。

  良久,梁岳准备放弃之时,发现前方似乎有断壁残垣。

  “嗯?”

  梁岳走上前,只见这是一座水下石屋,石屋早已倒塌,筑屋石块被冲到十余米开外。

  走近断壁残垣,真空水泡隔开水流,石壁表面覆盖泥沙与绿藓。

  倒塌石壁似乎压着古老坛子,坛子破碎,暴露腐朽尸骨。

  水泡隔开水流,尸骨随之化成灰。

  “湖底有庙,庙中有骨,莫非是湘君尸解之所?”

  石壁有古老的钟鼎文,上面记载着石室主人生平。

  第一句大意是“后世君子,你们好啊”。

  还挺礼貌。

  “你好,湘君。”梁岳郑重回复。

  又是一名求道者,看来世上真的再无神仙了。

  与五百年前刘安推测的一样,灵气完全断绝,从所有洞天福地绝迹。

  这不是什么封闭空间就能解决的事。

  随着修道环境越发恶劣,即便是封存的远古灵气,也会在大道作用下缓慢渗透往外界。消失融入天地间。

  梁岳回过神来,继续观看石碑上的文字。

  此人自称湘子,乃是周朝周穆王时期的人。

  周穆王喜欢巡游天下,寻找上古仙道痕迹,以谋求长生不老,据说其曾与西王母会面。

  当然,湘子只是一个普通的方士,并不了解这些实情,他只负责看守仓库。周穆王巡游天下,所获真真假假,大多放入仓库留待周穆王辨认。

  湘子也了解到灵气衰退,世上唯有少数洞府藏有灵气的事实;某些方士不过是凭着仅存的灵气勉强释放法术,并无长生之术。

  直到有一日,湘子在仓库内发现一枚古代水解转生丹,他偷出丹药,并在云梦大泽发现蕴含灵气之水眼,之后服食丹药,水解成仙。

  从此,湘子成为湘君之神,借助鬼仙守宅秘法,以及水眼残存的灵气,当了一百八十年的水神。

  后面的石刻如刘安一般,充满了对未来的绝望。

  “诸法衰落,末法绝望,悲哉!!”

  再后面是湘君对夫人的思念以及长生仙神之道的迷茫。

  看到这一幕,梁岳沉默良久。

  最终还是埋好这个地方,前往八个方向寻找玉屑砖。

  玉屑砖宛如白玉制成,上面有葫芦形的图案,大概有八块,按照葫芦形状,在宅邸之内布下。

  鬼仙守宅之法与神魂绑定,真气不失,神魂不暗,这个领域便成为尸解仙的“道场”。

  在道场之内,尸解仙随意感应任何事物与危险,随时出现任何一个地方。

  梁岳收集八块砖,随即浮出水面。

  哗!!

  月白风清,光滑如水。

  云梦湖不再汹涌,此时显得十分宁静。

  不知为何,梁岳忽然不想立刻离开,而是整个人飘在水面之上。

  西风吹来,湖水泛波。

  水中的星辰只是倒影,又或是他正躺在天上。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湘君、湘夫人……”

  楚国诗人屈原讲述了一段湘夫人寻找湘君而不得的神话故事。

  湘夫人泛波洞庭,久盼湘君不来,有爱亦有恨。

  此时此刻,梁岳似乎有些明白湘君为何躲着妻子了。

  或许不是不爱,而是见不得离别,阴阳两隔,所以并未出来见面。

  梁岳能理解当初湘君的情绪。

  湘君本质上变成了鬼,甚至连梁岳都不如,梁岳至少还有个肉身,能完完整整过完这一生。

  “立足当下,不负岁月即可。”

  哗!!

  梁岳飞上天空,消失天边尽头。

  自己修炼的功法名为太一守尸法,此法名为太一,来头必定很大,蚕在上古时代被当做是天龙,乃是由死转生,化蝶成仙的祥瑞。

  因此,梁岳断定自己修炼的尸解仙法,必定是上乘之法。

  尸解仙位格较低,自己修炼的方法至少是此类仙道的顶尖法门。

  ……

  他和众人先后脚回到柳庄。

  “爹爹!!”

  女儿鹤云飞扑过来。

  今日正是女儿的生辰,因此梁岳才急着回家。

  宴席备好,众人坐齐。

  除了几个公务繁忙的,其余常驻“嘉宾”基本都在。

  “来,寿星吃长寿面!”梁岳端起一碗面条。

  “谢谢爹爹。”

  宴会不大,却很温馨,许净明、檀道济、刘珏、谢玄、张文之……这些柳庄的老人基本到齐。

  酒后。

  梁岳独自一人来到湖边吹风,柳树梢,谢玄迎风而立,抱着双臂,冷冷道:“八岁到习武年龄了,老夫准备教鹤云剑法。”

  谢灵运是指望不上了,这小子不喜欢武学。

  “也好。”

  江湖儿女,浪迹天涯,或许才是这个世界的本色。

  神仙之道只是意外。

  随着门阀消亡,以往被门阀深锁的武学流入民间。

  民间不乏惊才艳艳之辈,一代代推陈出新,日后或许真会出现武侠中的江湖。

  新的内力诞生,对梁岳亦是利大于弊。

  夜晚。

  鹤云和景明拉着夫妻两人,站在顾恺之为梁岳夫妇画的画像面前。

  “爹、娘、你们看!”

  只见精美的双人画像身侧,多了歪歪扭扭的简笔画,神态像是鹤云和景明。

  “不错,好看。”

  日头落下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鬼仙守宅,静待岁月,见证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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