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麦场是现夯打出来的。

  山地上,皆是在收割麦子的情形。

  都搬运麦子至此,趁着这两日天气晴朗,将麦子晒干收进粮仓。

  祝兴国拿着根木棍,在翻晒着麦秸,瞧着上面的麦穗饱满。

  蹲下身来,伸手捏着,嘴角的笑意都难以压下去。

  祝延曲赶着马车,将成捆的麦秸都翻下马车,瞧见蹲在麦秸上的祝兴国。

  “兴国,在看什么?”

  听见声音,祝兴国抬头,双目喜悦,起身小跑到祝延曲身边。

  “姑姑,这麦子我刚刚剥了几粒吃,一点苦味也没有。”

  “这批麦种,是姜评培育的。”祝延曲的话音落下。

  便见到兴国面上的喜悦慢慢收起,歪着脑袋。

  看向一处,松林青葱,风间浮影。

  风中的味道都是培育成功的麦子。

  祝延曲揉搓着手上的酸胀,低低地笑着,“一提到他,你就这样。”

  “也不知道你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纵使有着不少关于这些人生老病死,种种历程。

  想到祝兴国和姜评往后的种种,眼底里浮现出温柔的笑。

  “姑姑,你就当我是开心的吧。”

  祝兴国低着头,没敢去看姑姑。

  他内心里的小九九,只有他最清楚。

  “好,”祝延曲应声,“开心就好。”

  后面紧跟着的是两辆马车,两匹健硕的骏马还是有些野性,打着巨响的响声。

  祝兴国歪着脑袋去看,看见郗淮和郗潜,二人都赶了马车回来。

  木板车上,都是饱满的麦穗。

  在他们下了马车之后,都几乎很是一致地去的去安抚着马儿。

  跟在他们身后的方靖赶着水牛车,他常年不做农活,只靠着精明的脑袋,就能解决一日三餐。

  可现在,只有长乐街的陶庄还在营业,但进账少之又少。

  现在虽然打着给妻子娘家干农活,也是为了减轻自己的开销。

  这肥硕的水牛,一点也没有被驯服,虽说自小养到大,野性在,很难掌控。

  瞧见这水牛仰天哞哞叫个不停,方靖迅速拉住绳子,掌心被麻绳磨得火辣辣的。

  方靖面色涨红,忙向郗潜求助,“三哥,三哥,这水牛我招架不住了。”

  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料这会儿竟那么难对付。

  郗潜闻声赶来,上前扯住方靖手中的绳子,水牛在奋力反抗,发出凄惨的叫声。

  任凭它如何反抗,鼻环处的疼痛,都不能减轻半分。

  郗潜清楚地看见,瞧见鼻环处黝黑的皮肤上,有着淡淡洇开的血液。

  手掌轻柔地抚摸着水牛的脖颈,声音柔和,“你再疼,挣脱也无济于事。”

  周庄、俗野此次在这久留,就是为了在这里目睹这隆重的收麦。

  瞧着这宽敞的地面,被夯平,用巨大的石块反复碾压,将松软的泥土压的紧实。

  这是收麦子的头一天,他们二人在这看了一早上,被这样隆重的情景给震慑到。

  现在一路跟来,又见到他们利用从小养大的牲畜,来拉麦子。

  能将这些很难驯服,野性大的牲畜掌握于手掌之中。

  祝延曲卸下木板车上的麦捆,方靖到底是害怕凶猛的大水牛,尽管是食草动物,他也怕。

  方靖小跑过来,站在祝延曲的身边,跟着搬运麦捆,不时还偷偷抹去额角上的汗水。

  周庄在不远处看着,将这些全都看见眼里,也是很欣赏,也很想,学习。

  只是,有些时候,并不是什么都能学习。

  这样的事情,兴许足够他们学习很长时间。

  郗潜和郗淮安抚好了委屈的马儿和水牛,才终于有时间去看在不远处看着的周庄和俗野。

  郗潜不慌不忙地看着在卖力的方靖,呼吸沉重,看他憋得通红的面颊。

  捏紧了绳子,朝着方靖的方向看去。

  “老方,过来。”

  方靖忙过来,身上都沾染着麦秸碎屑,他顺手拍下,“三哥。”

  “你招呼周庄,俗野。”郗潜话音方才落下,才想起来,又补充一句,“你若是不好开口,去把森和请来。”

  “是,”方靖声音低沉,双手不安地揪着袖子,低下头。

  真是满头大汗,这农活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郗潜和周庄客气了几句,就让方靖去招呼他二人。

  郗淮等他们走远,才迈着步子走到郗潜身边,目光追随着他们几人。

  “你……怎么让他去?”

  “他这人,有些商业头脑,人心也不坏,就是一个,胆小,得让他练练胆子,就他那胆子,怎么保护郗遥?”

  郗淮没说话,偏眸,浅笑着摇头。

  稍微沉默了片刻,才道,“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去。”

  “别多想,危险的事情,怎么能让你去做?”郗潜抬手拍拍郗淮的肩膀,笑意颇深。

  “那他出了危险呢?”郗淮没什么事,故意找话。

  在说话间,也去将木板车上的麦捆踢下来。

  风吹日晒的农活,将要跟随一声。

  郗潜跟过来,将空车放置在一旁,“他老奸巨猾,要相信他。”

  “你……”郗潜言语停顿,“你命值钱,还不能死,更不能离开我的视线,你要是出事,大哥回来,我没法交差。”

  郗淮笑得开心,愉悦地点点头,“行。”

  祝延曲将麦捆铺展开来,等都铺好,走到祝兴国身边,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走吧,回去。”

  见状,郗潜和郗淮都跟着回去了。

  见到方靖没有回来,郗遥瞧着郗潜,抿着唇,欲言又止。

  郗潜拿着帕子,擦着火辣刺痛的脸颊,暗淡的眼眸,瞧着郗遥。

  “我让老方去招呼周庄和俗野。”

  “他二人在这逗留很久,一是看这里的居民相处方式,二是在这里学习种植技巧。”

  郗遥听后,乖觉地颔首,“好,我知道了。”

  郗潜拧干帕子,擦着脖颈,仰望着湛蓝的天,时不时从上方飞过的鸟雀。

  心思沉重,就连郗淮叫他好几回,都不曾听见。

  祝延曲就听见顾华月叨叨,“小姨,宁宁她今天吮吸手指,给她拿下来,还哭了。”

  “她呀,还拉臭臭,我给她换,她也不老实。”

  顾华月捧着腮帮子,笑盈盈地看着小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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