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琢磨了一下,说道,“看来我得设法在印刷宝钞的消息传出来之前,进宫见陛下一面了。”

  陆訚看着裴元,“你能阻止他印钞?”

  裴元道,“要是别人还不好说,他嘛,应该能。”

  有卓越的眼光和远大的志向,有时候就不得不委屈自己一下。

  裴元自问,连他都能放弃许多眼前利益来经营宝钞,他不相信说服不了朱厚照。

  陆訚见裴元这么说,也稍尽了绵薄之力。

  “听人说,东厂提督张锐在两贯兑换一文的地方买入了大量宝钞,还是从寿宁侯的钱庄拿的钱。”

  “哦?”裴元来了点兴趣。

  旋即想起刚才陆訚说的话,“你刚才说,让天子寻找旧钞版是张锐的主意?”

  陆訚点头。

  裴元觉得有意思了,“他还在两贯兑换一文的地方买入了大量宝钞?”

  陆訚闻言笑了笑,很有深度的答道,“他大概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吧。聪明人就这样,盲目的觉得什么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裴元觉得这话有点刺耳,但看陆訚一脸朴实真诚,似乎又不是针对自己。

  裴元自言自语了一句,“张锐是太后的人。”

  想起张太后,裴元脑海中立刻浮现了张太后那风韵犹存的模样。

  如果当世有个恶女排行,这个发髻高挽,眸光幽寒的女人,无疑是排名最靠前的那个。

  好在恶女自有恶女磨。

  裴元手中,也不是没有磨这恶女的底牌。

  裴元想了想,对陆訚道,“要不先等等看,西厂和东厂最近相处的比较愉快,我听说宋总旗和张锐走的也挺近。我打算把这个人情卖给宋总旗。”

  当初宋春娘大婚的宅子,就是她找张锐帮忙打听的。

  张锐不但帮了忙,那天也亲自到了场。

  裴元不指望能完全把张锐争取过来,只要能给张锐营造一种,好像哪种结果都不算糟,不需要太拼命的局面就行。

  陆訚对此自然无可无不可,反正他的钱已经够花了。

  裴元又向陆訚确认道,“张凤的那件事儿,你确定都察院派去调查的人是萧翀?”

  陆訚笑道,“这你该直接问李士实啊。”

  裴元摇了摇头,“咱们和宁藩毕竟还隔着一重,哪能什么都让他知道。”

  李士实和宁王是儿女亲家,属于裴元完全挖不动的墙角。

  要不是双方的关系绑得这么死,宁王仓促造反的时候,李士实也不至于被迫成为宁王的门面了。

  那才是他真正下不来的船。

  陆訚也明白这一点,说道,“内阁肯定是更愿意让边宪去的,毕竟早就已经议定了让边宪去做山东巡抚。”

  “可是边宪正在因为科举舞弊案咬杨廷和,内阁开不了这个口,不然就容易被人认为是杨廷和心虚,故意赶走边宪。”

  “杨一清也趁机装糊涂。”

  “于是李士实在推荐萧翀之余,还给了好处,让萧翀进了一步当了右都御史。”

  “这可是杨廷和也拒绝不了的条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裴元点点头,心中大致有数了。

  等到送走了陆訚,裴元见还未到宵禁的时候,于是带了几个手下,去了萧韺府上。

  萧韺听说裴元来了,立刻乐呵呵的出来相见。

  他在炒作宝钞的时候,没有跟上节奏,少赚了不少钱。

  可即便如此,他的获利已经非常丰厚了。

  裴元到了萧韺府上,直接让他屏退左右,接着向他问道,“还记得当初我们对张凤提出的那个黑吃黑的计划吗?”

  萧韺闻言微怔,旋即大喜道,“我还以为你忘记那件事了呢。”

  裴元没有答话,说道,“我记得你当初提过,还搜集了他的一些证据。”

  萧韺慢慢变得兴奋起来。

  “咱们这是要再做一票?”

  萧韺在这次的银钞大战中猛然尝到甜头,正是心思火热的时候。

  眼见带头大哥又要开团,立刻心痒起来,“我这就去拿。”

  裴元自己坐在会客厅里等了好一会儿,萧韺才边走边吹着一摞卷宗上的灰尘,赶了回来。

  萧韺迫不及待的递给了裴元。

  裴元简单的翻了几下,见有些资料是张凤在苏松巡抚任上的,有些则是去了山东之后的。

  裴元也没有细看,将那些卷宗全都拿在手里。

  随后对萧韺说道,“我有个好提议,你要不要听?”

  萧韺连忙把头点的像是小鸡啄米一样,“要听要听。”

  上次就是因为没听裴千户的话,少赚了不少的银子。

  这次不管裴千户说什么,萧韺都得、都得考虑考虑了。

  裴元看着萧韺,认真道,“我建议你从此以后忘了这件事情,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萧韺闻言愕然,裴元这狗东西该不会是想吃独食吧?

  只不过,萧韺跟着裴元确实捞了不少好处。

  这次的炒作宝钞且不提了,当初在阳谷的时候,可是靠着裴元的能力才击败流贼的。

  那次萧家不但得到了两个伯的爵位,还分到了六万多两银子。

  真要是裴元这次想吃独食,不带自己的话。

  那也,那也还行吧。

  萧韺刚给自己做完思想建设,就见裴元扬了扬手中那些卷宗,又向他问道,“从这些东西,牵连不到你们萧家吧。”

  卧槽!萧韺敏锐的意识到,刚才裴元用了一个很危险的词,“牵连。”

  萧韺不能淡定了。

  他下意识就想追问裴元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又想起了裴元刚才那句,让他从此以后忘了这件事情的话,萧韺只能强行忍住心中的疑惑,双手忙不迭的将那卷宗夺了回来,“你等等,我再看看。”

  裴元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坐在那里饮着茶,等待萧韺仔细将那些卷宗翻了一遍又一遍。

  等到萧韺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将目光从那些卷宗上挪开。

  裴元才笑着向他伸出了手,“拿来吧。”

  萧韺叹了口气,犹豫再三,还是把那些东西递到了裴元手中。

  裴元又问了一句,“你这个‘萧’和右副都御史萧翀的‘萧’是本家吗?”

  萧韺刚才翻阅卷宗的时候,就在胡乱猜着,裴元是不是又要露出他的獠牙了。

  见事情已经牵连到这等人物身上了,连忙道,“高攀不起,高攀不起。”

  太监的亲族能有什么出身?

  就算现在侥幸得了圣眷,但是在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的清贵门楣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裴元平淡道,“那就没事了。”

  说完,拿了那卷宗便走。

  萧韺不敢多问,送瘟神一样毕恭毕敬的看着裴元出了门。

  裴元出得门来,向陆永打听那萧翀的住处。

  陆永道,“萧副都御史家,住在南薰坊那边,咱们要是现在去,只怕就赶上宵禁了,那萧翀未必会见客。”

  裴元笑了笑,自信的说道,“无妨的。”

  无妨归无妨,但是裴元没想到,还没吃到萧翀家的闭门羹,就先遇到了查宵禁的队伍。

  裴元自恃身份,懒得理会,让人前去询问。

  等听说不是五城兵马司的御史,而是巡捕营的人,裴千户的腰杆子更硬了。

  和后人想象的和乐升平不同,一直以来,京中的盗匪都十分猖獗。

  其中以成化年间为甚。

  那时候盗匪在京中纵横,偶尔还合伙劫掠官宦之家,面对普通商贾百姓之家时,更是肆无忌惮。

  后来朝廷实在受不了,在成化二十一年的时候,从团营里划拨了一些精锐马队官军,专门负责协助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抓捕盗贼。

  这就是所谓的巡捕营。

  一开始的时候,巡捕营战斗力爆表,屡屡立功,打的京城中的盗贼嗷嗷叫,赏金也拿的很酸爽。

  但后来的时候,被衬托的很无能的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意外的得知了一个消息。

  这些巡捕营是没有编制的。

  于是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那弯着的腰杆立刻挺直了起来。

  哦,辅警啊。

  而且负责管理巡捕营的官员,品级也比其他巡城的同行低很多。

  于是很有战斗力的巡捕营,面对了成立以来最大的麻烦,差役借调。

  你不是负责晚上巡夜吗?

  那你白天就没事喽?

  有的被借调去各衙门听差,有的被借调去修库房,有的去帮人遛狗,有的去帮人种田。

  只是很短的时间,巡捕营就基本上废掉了。

  现在的巡捕营,基本上也只是应付差事而已。

  只是陆永不明白其中的关键,他本就是从老家仓促被叔叔叫来的,还完全没有适应自己的身份。

  也正好赶上裴元这次秘密外出,大家都是穿的便服,这么多人一起走,自然就很容易被人盯上了。

  陆永本就在心虚他们犯了宵禁的事情,见到被人拦住盘问,赶紧慌乱的来找裴元。

  裴元恨其不争的说道,“老子要你是干什么吃的?”

  “去告诉那些家伙你是谁!以后遇到这种问题,不要再来烦我。”

  陆永闻言胆气微壮,赶紧灰溜溜的去见了那巡捕营的把总,亮出了自己锦衣卫总旗官的腰牌。

  那把总一看是锦衣卫的人,顿时就气短了几分,讪笑着让开道路。

  陆永见状,自认为表现的可圈可点,等到远离了那些人后,磨蹭着装作不经意的又到了裴元跟前。

  裴元果然问了一句,“刚才你怎么和他们说的?”

  陆永连忙说了一番。

  就算以陆永的老实,也稍微描绘了下自己不卑不亢,气势凛然的架势。

  裴元听完,顿时一阵无语。

  他盯着陆永道,“我让你他妈的亮这个了?”

  “如果要靠锦衣卫的铜牌子,我让你来帮我开道?回去好好他妈的想想。”

  陆永讨了一顿骂,赶紧讪讪离开。

  倒是在一旁的萧通稍稍提点,“陆兄还是好好想想你是谁吧?”

  陆永反应也不算慢,没多久就试探的对萧通道,“提我叔叔的事儿,为这是不是有点掉价?”

  萧通倒是看的通透,“有什么好掉价的,裴千户高兴就好。是不是啊,镇平伯?”

  陆永领会了,伸出一个拇指赞道,“乐平伯说的有道理啊。”

  两人嘿嘿笑了笑,越发觉得,其实这千户不难哄。

  让两人略有些可惜的是,接下来的路程比较顺利,没有给裴千户满足情绪价值的机会。

  等到了右副都御史萧翀府前,陆永生怕萧通抢先表现,主动对萧通道,“兄弟看我的。”

  萧通对此也没什么,示意陆永上前。

  陆永当即越众而出,奔到萧翀门前阶上。

  这会儿已经宵禁,萧翀家虽然还亮着许多灯火,但早已远门紧闭。

  陆永用力的拍着萧翀的大门,叫喊道,“快开门,快开门!我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陆訚的侄子!”

  裴元直接看傻了,他失声道,“这踏马在干什么?”

  这可是朝廷的右副都御史,清贵中的清贵,权势不足的陆訚见到都得客客气气的。

  萧通有些心虚,连忙道,“属下也不知。”

  说完赶紧上去将陆永拽了回来。

  这时萧翀府上也被惊动了,门内出现了略有嘈杂的声音,接着里面有人大声询问道,“是何人在外叫门?”

  裴元赶紧让两个不灵醒的小弟退下,自己上前应答道,“锦衣卫千户裴元在此,想要求见右都御史萧翀。”

  里面的人立刻答道,“副都御使不见客。”

  裴元皱了皱眉,问道,“你们不妨去问问右都御史的意思。”

  里面的人毫不客气的答道,“副都御使不见锦衣卫。”

  裴元心中一阵暗骂。

  锦衣卫的身份在清流文官群体中,现在确实有些人嫌狗憎。

  裴元当即加重语气质问道,“你们难道没听过最近的传言吗?我是首辅大学士杨廷和的同党,咱们是自己人。右都御史仍旧不肯见吗?”

  里面的人显然有点意外,迟疑的询问,“哪来的传闻?”

  裴元道,“不止是传闻,前些日子右副都御史边宪弹劾大学士杨廷和科举舞弊,也说我是杨廷和同党来着。你可以去见右都御史,一问便知。”

  里面的人显然有些犯嘀咕,有脚步声匆匆的离去了。

  不一会儿,院门打开,刚才应答的那个年轻人在一众仆役的拥簇下出来。

  他看了外面一眼,一下子锁定了裴元,对他说道,“家父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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