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伊云水似乎也清楚李休羽对她没有那个意思。但她还是要孤注一掷,李庄生不太能理解。

  “我看,你要不要再等等……”李庄生劝说,“等等的吧,我觉得,你以后成功的几率更大一点。”

  尽管李休羽未必会和将来一样。她现在看起来蛮正常,至少李庄生没有看出她对女生感兴趣,但没准呢,等一等总好过现在百分百失败。

  仔细想来,即便是未来世界的李休羽,也没有表现出对女性的热情,依旧高冷得要死,只是女方偏偏吃这一套,死命倒贴。

  抛开伊云水上一世的发疯不谈,李庄生还挺喜欢这一世的伊云水。

  哪个男生会讨厌一个见面就甜甜地喊你“哥哥”的冰冷系美少女呢,谁能拒绝这样的特殊对待。虽然被这样特殊对待的原因是自己的妹妹,可是这样就更妙了,你觊觎我妹妹,那我就可以和你安心做好兄弟!

  但伊云水依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李庄生始终记得对方上次的发疯,一个情绪不稳定人,始终是个雷。

  “真的吗?”伊云水望着李庄生的眼睛,绷着僵硬的笑脸,“只要我等下去,她就真的会喜欢我吗?”

  李庄生不能回答。肯定是不会的。以李休羽的“水性杨花”,换对象的频率恐怕比他剪头发还快。

  她未必真心喜欢过一个人。

  “哥哥,你知道吗,我能感觉到的……我能感觉到,对于李休羽来说,伊云水这个人是可有可无的。”伊云水缓缓地垂下脑袋,幽暗的走道里,她轻轻倚着墙壁,“我现在好迷茫,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在迷茫什么?”李庄生忍不住安慰说,“我觉得很多事,顺其自然最好。”

  “对于李休羽这样的存在,我感到很疑惑。”伊云水声音幽幽,“那天收到信的时候,我做了一场梦,我梦见我被人关在一间小黑屋里,空气非常闷热,几乎要喘不上气了,我拼命地晃门,但是门却根本打不开。就在我绝望的时候,门被人一脚踢开,他带来了清爽的风,身后是温暖的阳光。”

  李庄生安静地听着,等着伊云水的下文。

  “我一直认为,休羽就是那个人……也只有她是。可是,可是,最近我越来越感觉,那个人的身影和休羽怎么也对不上,为什么,感觉她很陌生呢?”伊云水缓缓地攥紧拳头,“她真的是给我带来阳光和清风的人吗,她明明不像是那样的人啊……她那一次,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给我写那封信呢?我不知道,我想问她!”

  李庄生眨了眨眼睛,透着同情和惭愧。他并不担心伊云水找李休羽对峙,既然他跟李休羽说好了,李休羽就不会出卖他。

  即便伊云水逼问,李休羽也只会敷衍地回答“忘记了”、“看你可怜随便写的”……

  但是用这样虚假和虚假的谎言欺骗伊云水真的不太好,像是对她感情的玩弄和嘲讽。

  “你为什么会喜欢休羽?你喜欢她……只是因为她给你写过那封信?”李庄生低下头笑笑。

  伊云水默然。

  “你不说话,看来还有别的原因吧,是因为她的长相吗?我知道的,她的脸特别能吸引女生,很多女生都喜欢她呢!不然‘校草’这个称号是哪来的,又不是大家都在开玩笑。这也很正常,人人都喜欢高颜值的,我也喜欢祝枝雪长得好看……”

  李庄生心里渐渐释然,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劝慰她。

  “不,不是的!”伊云水嘶声瞪着李庄生,舔了舔嘴唇,“我只是……没有想好。”

  “没有想好什么?”

  “喜欢是什么……我真的,喜欢她吗?我到底,喜欢她什么呢?”

  “啊?”李庄生一愣。

  伊云水深吸一口气,重新露出笑容来:“不管怎么样,我跟你说过了,我要冲了,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你不会反对的,对吧!”

  “嗯,无论结果怎么样,都跟我说一声吧。而且你一定想开点,人家追女生追了好几年的都有呢,哪怕一时失败了,也不意味着永远失败了,还早呢。”李庄生说。

  伊云水看起来比张起翔还要悲壮,她似乎早就发现了端倪……正常人都会觉得疑惑吧。就算李庄生对李休羽滤镜拉满,他也不觉得对方会是给人写安慰信的人,口头上说几句客套话就算了。

  面对伊云水的决意,愧疚感在心中愈发强烈。让李休羽帮自己背锅倒是无所谓,麻烦她也就麻烦了,但这样对于伊云水是否太过分了。

  隐瞒是李庄生权衡后想到的最优解,但伊云水应该有权知道真相。

  可是……李庄生心里喟然一叹。

  还是先算了,继续这样瞒着,这样对所有人都好。至少问题会简单不少。

  伊云水点点头,也不知道是否听进了李庄生的话。她走到卫生间门口,拧开水龙头,不断地将清水拍打在脸上。

  “哥哥,要是那个人,是你就好了……”

  清水朦胧了眼帘,伊云水眯着眼睛,望向镜子中似乎有些狼狈自己,轻声呢喃。

  尽管相处时间并不长,但她已经感受到了李庄生的温柔善良,如果那个人是李庄生的话……至少,她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迷茫。

  李庄生一个人回到包间,伊云水要做的事他根本拦不住。所幸两人已经毕业,对李休羽的影响会降到最小。现在他需要思考,事后怎么劝慰李休羽和伊云水。

  他有些良心不安。

  几人从KTV里出来,天色已晚,夜幕初临。几人又吃了一顿晚餐,最后解散。

  “休羽,你回家有事吗?”伊云水说。

  “没事。”李休羽淡淡摇头。

  “那,我们一起走走吧?”伊云水深吸一口气,笑着抓住她的手腕。

  李休羽看了李庄生一眼,点了点头。

  胡梦蝶望着两人,若有所思。谢江晴看着李庄生,又跟在胡梦蝶身边。

  “我先走了。”林月花推出自己的电瓶车。

  “哦好,路上小心。”李庄生说。

  这次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或许是明天,或许是明年。

  总之,肯定不会像同桌时那样,整天整夜地在一起。

  “我也走了,不打扰你们咯!”姚兴雨抱着签满名字的校服,冲祝枝雪挤出一个暧昧的笑容,伸手拦车。

  “早点回家,不要玩得太晚哦。”李庄生拍了拍李休羽的肩膀。

  李休羽又神色莫名地看了眼祝枝雪,轻轻“嗯”了一声。祝枝雪的态度有点奇怪……虽然从高考前就已经很奇怪,但是最近更怪了。

  曲终人散,世界终于安静了。

  “哎……世事短如春梦。”李庄生轻声感叹。

  “人情薄似秋云。”祝枝雪笑着接口道。

  李庄生看了她一眼,笑着牵起她的手:“算了,不想那么多了。没有不完结的故事,我们两个一起朝着未来进发吧!”

  李庄生和祝枝雪牵着手,在街边散步。简简单单的幸福着,但李庄生心里还揣着张起翔和伊云水的事,今晚注定又要多了两个失意的人。

  到底是谁发明的毕业告白……真是害人不浅。

  “襄王有梦,神女无心。”李庄生忽然轻声感叹。

  祝枝雪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李庄生。李庄生却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祝枝雪抿了抿嘴唇。

  “对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小礼物。”

  李庄生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什么礼物?”祝枝雪立马又露出笑盈盈的表情。

  “铛铛铛铛!”

  李庄生将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漂亮的雪花耳坠。

  “哇……”祝枝雪轻呼。

  “对不起,我之前因为耳坠的事情凶过你。”李庄生再次认真地给祝枝雪道歉,“其实,我一直想说,你戴耳坠还蛮好看的。”

  祝枝雪咬着下嘴唇,眼神中逐渐露出雾蒙蒙的水汽。

  她伸手拿起耳坠,放在手心里打量。

  “真好看。”她说。

  “现在要不要戴上试试看?”李庄生笑,“我来给你戴?”

  “现在戴不了。”祝枝雪摇头,“耳洞都合起来了,得重新打了。不过我很喜欢这个。雪花……是因为我的名字有雪吗?”

  李庄生笑而无言,显然是这样。

  那么,你一定给胡梦蝶送过蝴蝶样式的饰品咯?祝枝雪收下耳坠,缓缓地仰起头:

  “我们,再走走吧。”

  李庄生任由祝枝雪牵着,漫无目的地在小县城里闲逛。他不知道去哪,只是跟着祝枝雪走。祝枝雪似乎也没有目的地,就是想要一直牵着他的手。

  “你曾经对我说,你永远爱着我

  爱情这东西我明白,但永远是什么

  姑娘你别哭泣,我俩还在一起

  今天的欢乐将是明天永恒的回忆

  ……”

  祝枝雪轻轻地哼着冷门的《恋曲1980》,李庄生很意外祝枝雪也知道这个。

  就这样没有目的地走了很远很远,再回神,已经快十一点了,而两人也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山水公园。

  夏天的公园本有很多人,但现在夜深了,人群早已散去,只有阵阵蝉鸣,夹杂着蛙声。

  今晚,月色很好。公园里的路灯次第亮起,但被月光衬得黯然失色。

  明晃晃的月光洒在地面上,好像铺了一层银霜。枝叶扶苏,漏下月光,碎如残雪。

  明明是夏夜,李庄生却不由得想到了冬天。

  那场雪夜,就是在这里。地面也是这样的白。那晚的风很冷。

  两人踩着青石块上细碎的树影往深处走,祝枝雪终于累了,坐到了一处长椅上。

  “真好啊。”祝枝雪倚着李庄生,望向天心的皓月。

  “什么真好?”

  “能这样躺在你怀里,真好。”祝枝雪笑了,“诶,你爱我吗?”

  “我爱你啊。”李庄生咧嘴笑道。

  “那么……”

  祝枝雪深呼吸,深呼吸,又深呼吸。

  她对上李庄生的眼睛,终于颤抖着说出了那蓄谋已久的话:

  “那么,分手吧。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李庄生霎时木住了,呆若木鸡地看着她。

  “……什么?”

  僵硬的笑容终于收敛,李庄生木然地问。

  “分手吧,我不想谈了。”

  “你在跟我开玩笑的吧……”

  “没有玩笑,我想了很多天,我知道你不爱我,所以我好累。一别两宽吧。”祝枝雪说。

  “你胡说什么!怎么不爱你了?”李庄生抓住祝枝雪的肩膀,“你要是真的不放心,我们可以先结婚,这个暑假就摆酒席,年纪一到就领证!”

  祝枝雪瞳孔顿时剧烈地地震,李庄生的提议简直太有诱惑力了。这不是她最大的梦想么?

  可在短暂地挣扎过后,她还是坚定地摇头:“我不要!我都说不要了!”

  “那你是在想什么!”

  李庄生终于忍不住恼羞成怒了,祝枝雪被吓了一跳,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你……”李庄生见状心又软了,只好再次好言好语,“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了?我爱你,我当然爱你啊。小雪,你别闹了,好吗?”

  祝枝雪闻言将李庄生狠狠推开:“李庄生,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你总是这样,把我当成需要照顾的小孩子,我说什么你都觉得我在闹!从来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你这是在胡说什么呀!李庄生心中无言,表面一个劲点头:“好好好,我错了,我改!”

  “你不用改,我们分手了!你根本没有爱过我!”

  “我又怎么没有爱过你了?”

  “林月花呢!”祝枝雪抽泣着,拳头瞬间攥紧,眼神尖锐地盯着李庄生。

  李庄生脸上泛红,顿时有种被揭穿的羞愧感,他讷讷地解释:“我对她……那不是爱。我过去是对她有一点……”

  “《君向潇湘》里面蓝贞馨是谁?”

  空气里突然安静了,刺耳的蝉鸣仿佛突然被放大成电钻般的噪鸣,惨白的月光照亮李庄生鼻翼密集的汗珠,他脸皮涨红,滚烫如炭,瞬间身后暴汗,如芒在背。

  祝枝雪泪如雨下,挤出一丝惨淡的笑容:“对吧,你从来没有忘记过她,也没有忘掉过胡梦蝶,甚至……呵,我不想再和你谈了,你再放过我吧。”

  “我家钥匙,还给我。”她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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