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的,他不识字。

  铁木真盯着那封文书上对他而言完全是鬼画符一样的东西,沉默了许久。

  这本不是一件值得羞耻的事。

  事实上,绝大部分草原人都不识字。

  文字在以游牧为生的草原上是非常奢侈的东西,只有各部落负责祭祀的萨满或贵族们会学习一些文字的书写。

  而这也不过仅仅只是用来作占卜记录或偶尔写些盟约文书。

  各大部落基本上是没有‘史官’或记载日常大小事的职位的。

  所以,流传下来的蒙古史也大抵都是各方拼凑,加之考古推测出的大致走向。

  而基于这样闭塞的文字传播,各大部落实际使用的文字在代代相传中都已经演变出了不小的差异。

  哪怕同为蒙古部,这个部落的文字给到另外一个部落,他们也未必能认得。

  所以,文字这样的东西,在草原上的地位非常尴尬,甚至有不少部族还在使用‘结绳刻木’这样的原始记录方式。

  由于这样的大环境,所以曾经的铁木真从不觉得‘文字’是一种需要习得的技能。

  他肯花时间去琢磨如何捉一窝兔子,却不会花同样的时间去学习没什么用的‘文字’。

  ——曾经的他一直是那么判定,也是那么做的。

  可是此时此刻,当他拿到了一份也许写有伙伴们留给自己的重要信息的文书,却一个字也看不懂时,一股窘迫感便后知后觉的席卷而来。

  ——他们会使用文字么?会书写么?文字对他们而言是重要的么?

  铁木真捏着那文书的一角,在心中问询自己。

  事实上,他不等问完,便已经得出了答案。

  ——是的,他们一定会书写。

  在学习汉语的过程中,铁木真便已经察觉到了微妙的不同。

  比起简单直白,只用来传递信息的蒙古语,汉语的含义更广泛,词汇量更大更多,所传达的信息更加精准详细。

  而这样成熟且成体系的语言,必然需要大量的文字记载做支撑。

  在铁木真长久的沉默中,随着文书一起来的人中连忙有人走了出来,小心又尊敬的开口。

  “首领,我曾做过萨满,识得这些巫文,请允许我为您传译。”

  他弯腰举高双手,等了很久却不见铁木真将文书放到他手心。

  正待他疑惑的准备悄悄抬眼时,手上便微微一重,羊皮纸卷已经落到了他的掌心。

  石雕一样沉默的坐在原地的铁木真终于动了动,换了个认真倾听的姿势,抬手示意他。

  “说。”

  那人一边惊叹于铁木真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深重的威望,一边连忙开始仔细的辨认传译。

  这是一篇很长的文书。

  大抵是锁儿罕失剌也害怕口口传译的方式会丢失很多信息,所以才选择了详细的用文字写在羊皮纸上,又送了会识字的人来为铁木真传译。

  在锁儿罕失剌恭敬的文字中,铁木真终于得知了在自己昏迷的那段时间,朋友们都为自己做了些什么。

  他撑着膝盖的手指微微弹动了一下,心情徒然古怪极了。

  像是被丢进了滚烫的温泉水里,也像是被鹰爪微微挠了一下。

  奇也,向来是作为保护者的铁木真徒然调转了个儿,成为了无知无觉的被保护者。

  但他却并不感到难堪,只是有一股澎湃的热流在心间肆无忌惮的翻滚,着实让人有些不自在。

  当锁儿罕失剌的文字忽然一转,说起了被塔尔忽台捉到部落里的一个奇怪少年时,铁木真甚至仍沉浸在那种情绪中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那是个奇怪的家伙,说的话也奇怪,部落里的人都听不大懂。

  但草原上每个部落相隔太远,语言本也都差别很大,也许他出身于某个遥远的部族也不一定。

  塔尔忽台把他囚禁了起来,只给少量的食水,看在他身手不凡的份上没有杀他,说要把他驯成听话的狗。

  他是绝无法达成所愿的——每当我看到那少年的眼睛时,就笃定这一点。

  此外,我有些疑惑,他和您那些厉害的安答是否来自同一部落?

  我察觉他们的外貌有些相像,不过衣服的样子却不大一样,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

  “等等。”

  铁木真骤然回神,皱着眉头截停了传译者,让他把这一段再念一遍。

  反复听了几遍后,铁木真眉头已经拧的像是要滴水了。

  他目光变换了数次,闭眼又复争,最终那情绪定格在了匪夷所思的震惊上。

  “怎么会……”

  传译者有些紧张疑惑的看向他,不知自己是否还要继续念下去。

  “首领?”

  铁木真闭着眼沉默了一会儿,很快稳住情绪,抬手示意他继续。

  “……那少年比我想象中的要厉害,他让傲慢的塔尔忽台狠狠跌了一跟头,险些被他砍掉一条手臂,至今仍在休养生息。

  也因此,他终于不再派人去不计代价的追捕您的行踪了。

  这些日子,塔尔忽台吃过的亏比他往年加起来都要多,泰赤乌内部陷入了震荡,他的统治出现了很多裂缝。

  年轻一代出现了很多您的崇拜者,目前暂未进入塔尔忽台的视线,我会想办法暗中接二连三的将这些力量引导向您……”

  再之后,就是大差不差的内容,大致意思就是泰赤乌接下来几年会不断有人叛逃来投奔他,提前给他知会一声,让他可以安心用那些人。

  在用人这一块,铁木真从来不质疑自己,他的标准也向来简单直接,他懒得听锁儿罕失剌那些絮絮叨叨以大人自居的‘嘱托’。

  嬴政说两句那是兄弟情深关心他,你锁儿罕失剌算什么,用什么人还想替他做决定么?

  双标狗这一块儿,拿捏得稳稳的。

  铁木真捏了捏眉心,又蹙眉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关于那‘奇怪少年’的话,心中终究是困惑和不安交杂。

  他想宽慰自己应当不是,也许那人真的就只是个遥远部落的少年呢?只是不小心被塔尔忽台捉住,又刚巧厉害了些叫塔尔忽台吃了个闷亏罢了。

  尽管这个逻辑却实在说服不了他过分聪慧的大脑。

  遥远部落的人为何会出现在泰赤乌领地?塔尔忽台怎么也是当下草原最强领主,什么部落的少年能那么轻松的让他吃亏?

  但……雪山神大人以往不都是在他面前引发神迹和朋友相见么?怎么会在他们都离开了之后再降下神迹呢?

  铁木真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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