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如果艾林此刻有汗毛,一定汗毛倒竖,脊背冰寒。

  心间因直视白光,突兀出现的森寒,十倍百倍的爆发出来,仿佛惊动了巍峨高山上的白雪,骤然雪崩,天崩地彻。

  灵魂开始麻木,意识变得模糊。

  【走啊!】

  他在心中大喊。

  在意识开始凝滞的刹那,触动半透明面板上的“螺旋”。

  下一瞬。

  梅里泰莉的木质护符垂悬在天花板,烛光摇曳。

  回来了……

  艾林松了口气。

  窗外,繁星满天,一勾弦月低垂在星幕下。

  神庙内静悄悄地一片,唯有山风吹拂树叶青草的沙沙声。

  “睡了四个小时,”艾林估摸时间,“果然,螺旋和现实中的时间流速并不相同。”

  他在螺旋中至少待了一天。

  然后艾林沉默了,满脑子都是刚刚“白光”眨眼的画面。

  他不懂为什么会眨眼。

  准确的来说,不是回旋长廊中心的“白光”眨眼,而是回旋长廊的空洞,以长廊为眼睑,骤然闭合了一下。

  仿佛一个死物突然活了。

  诡异得仅仅只是想一想,就令人毛骨悚然。

  征伐甲胄的开箱动画,螺旋中的“窗户”眨眼他能理解,可能是他被冰寒侵蚀的时候,意识模糊看错了。

  但刚刚他明明意识清醒得很。

  “长廊的空洞为什么会眨眼呢?”他不解得喃喃着,“那到底是什么?”

  谜团越解越多的感觉很不好。

  不过这些谜团,其实都有个最终的解决方案——捉一只狂猎。

  既然他们躲着长廊中心,那么必然知道,那眨眼的到底是什么。

  还有雷纳金斯口中,同他一样能洞视螺旋,又令狂猎听到名字就恐惧的‘祂’

  “还是缺经验珠啊!”艾林心想。

  要是这时候解锁了“兽吼:禁空”,就可以思考思考,蹲一波班·阿德,万一雷纳金斯带着狂猎袭击男巫了,发生冲突,或许就能蹲到一两个狂猎。

  “算了。”

  艾林摇摇头,放弃了心里某个诱人的想法。

  其实他的真实实力,也就和普通的狂猎差不多,甚至还要弱一些。

  就算真的贯通了“兽吼:禁空”,要狩猎狂猎,也还是太危险了。

  万一抽中雷纳金斯这样的百夫长,说不准剑都没拔出来就死了。

  “还是得提升实力啊!”

  艾林叹了口气。

  狂猎、邪神、白霜……

  明明猎魔人世界的层次其实也不高,以原著和游戏中,一把银剑打天下的杰洛特来看,其实也就是个低魔,最多中魔程度的世界。

  怎么他遇到的竟是这些实力变态的怪物?

  “事已至此,还是先睡觉吧。”艾林不再自我内耗,“多休息才能早些从‘兽吼:狂暴’的虚弱中,恢复过来。”

  不过他刚闭上眼睛,睡意都还没来,又立刻睁开了。

  “不行,还是冥想吧。”他心道。

  虽然冥想恢复的效果,不如正常入睡。

  但“螺旋”技能的被动效果“梦影”,两次都是在他虚弱,且正常入睡的时候发生的。

  “现在睡着了,再被通灵到螺旋,一旦遇到那疑似白霜的怪物,岂不是直接完蛋。”

  艾林又叹了一口气。

  他起身穿衣,双手置于膝上,侧头看了眼窗外。

  夜幕深深,弦月如钩。

  夏虫似乎都被这静谧的氛围感染,不再如往常那般躁动地鸣叫。

  “这时候,狂猎应该发现阿德盖斯之门的碎片不见了。”

  “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选……”

  ……

  “雷纳金斯百夫长,这里被人动过了!”

  蹲在一棵白桦树前的狂猎,用穿着黑铁手套的手捻了捻地面上的泥土,回望身后。

  一大群狂猎站在他身后。

  为首狂猎的骨眶中,燃烧着的猩红的鬼火,在黑暗中跳动。

  骷髅马立于他们身旁,一动不动地仿佛死物。

  “挖!”

  雷纳金斯盯着地面的位置,冷冷的命令。

  “是。”蹲着的几个狂猎,立刻小心翼翼地脱下手套,放在一旁,然后伸出纤长匀称的手,毫不犹豫地伸进了黝黑的泥土。

  作为天生的魔法掌控者,每一个艾恩·艾尔都是天然的术士。

  即便天赋不够,最后选择用剑的那些,多少也都掌握一些基础的念力,方便生活。

  所以,用魔法挖开泥土,对他们而言,并不是问题。

  不过泥土中的东西,却让他们不敢让任何一粒元素,浸润目标周围的泥土。

  因为祂是阿德·盖斯之门,宏伟之门,诸界之门,艾恩·艾尔征服世界,逃离灾祸,以及苟延残喘地一直延续下去的希望。

  即便藏在这泥土下的,只是阿德·盖斯分崩离析时的碎片,已经没有了对魔力的敏感性,也没人敢冒险。

  即便作为狂猎的一员,桤木之民的开拓者,艾恩·艾尔最强的矛与盾……

  他们尊贵肉体的任何一个部分触碰到下等世界的一切,本都是一种极致的侮辱。

  “沙沙~”

  “沙沙~”

  山风从阿德瑞亚的顶峰,吹拂而来,吹动森林的叶与枝。

  就在这静谧的氛围中。

  一大群狂猎目视着同伴挖掘,看着森林的土染黑他们的指甲。

  青灰的骨火燃在骨眶,颤抖地跳跃。

  挖开的土,越堆越高,土坑已深达两米。

  不会有人临时将东西埋在这么深的地下,狂猎也不会。

  不过没有人让他们停止,甚至将手伸进黝黑泥土的几个狂猎本身,不仅没有慢下来,反而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似乎只要他们挖的够快、够深,原本不存在的东西,就会突然出现。

  “碎片被偷走了!”雷纳金斯语气冰冷,极致的愤怒却在跳动的猩红骨火中氤氲。

  他偏头看向持握法杖,穿着星袍的狂猎,命令道:

  “贝亚特丽丝,把小偷找出来。”

  被称作贝亚特丽丝的狂猎没有说话,直接挥动法杖。

  瞬息间,大雾弥漫又消失,两个人类出现在了白桦树前。

  坑洞周围,近百只跳动着的青灰鬼火,看着他们到来、停下脚步。

  其中一个人类蹲下后,右手在泥土上轻抚,似乎在确认,然后他开始挖掘……

  “该死的卑贱的Dh’oine,他们竟然觊觎阿德·盖斯之门!”

  “找到他们,杀死他们!”

  “我要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皮被剥下来!”

  ……

  近百狂猎瞬间难以抑制地爆发出强烈的精神波动。

  “呼——呼——”

  精神波动汇聚,带来了扭曲空气的波动,令周围的林木枝丫,都开始剧烈地摇晃、颤抖,最后摧折断裂。

  两个人类的幻象,都被撕扯回一片片云气。

  “肃静!”

  雷纳金斯回头看了一眼,但也没让贝亚特丽丝还原。

  结果已经很清楚了,就是这两个人类偷走了属于艾恩·艾尔的碎片。

  “他们是谁?”雷纳金斯问。

  “他们应该就是杀死帕尔诺伊斯和瑟拉的人类,另外……”贝亚特丽丝骨眶中的骨火颤抖了几下,萦绕在四周的白雾重新汇聚成两个身影。

  她指着那个站着的,穿着白袍的人类,道:

  “伊拉尔的星辰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原初魔力的气息,帕尔诺伊斯和瑟拉的死肯定和他有关。”

  “而他现在的位置,在那边……”

  贝亚特丽丝抬起右臂。

  雷纳金斯顺着他的指向看向了北方。

  他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那里有什么。

  一片废墟,那是他们的同伴造成的废墟。

  不过这并不稀奇。

  桤木之民征服诸界的纪元,哪个世界没有他们毁灭的城市,没有尸横遍野的旷野。

  稀奇的是,那片废墟的中心竟然还有生命。

  而且还有很多超凡的生命。

  “雷纳金斯大人,让我们找到他,杀了她,夺回阿德·盖斯之门的碎片!”

  “是啊,雷纳金斯大人,然我们杀了那群卑贱Dh’oine!”

  “杀了他们!”

  ……

  狂猎们见雷纳金斯长久地不说话,青灰的鬼火在骨眶中激烈地跳动,急切地请战。

  “闭嘴!”雷纳金斯回头斥责。

  “贝亚特丽丝,”他看向争挥手驱散法术的贝亚特丽丝,命令道,“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告知艾瑞汀大人。”

  “那我需要先联系阿瓦拉克大人。”

  雷纳金斯犹豫了两秒,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才轻轻点点头。

  随后。

  贝亚特丽丝的嘴巴开合,洪钟伴的吟唱,回荡在这片森林中。

  森林也以缥缈幽远的回声回复,与她的吟唱重叠,共鸣。

  慢慢地,慢慢地,林间呼啸的山风停了。

  如勾的弦月降落下银白的月光,洒在贝亚特丽丝的身上,紧跟着她身上雕刻着未知星座的袍子亮起。

  骨眶中青灰色的骨火骤然发出金光。

  “何事?”

  贝亚特丽丝的口中传来了分不清雌雄的柔和声音。

  “阿瓦拉克大人,阿德·盖斯之门的碎片被偷走了。”雷纳金斯连忙道,“我想向艾瑞汀大人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我知道了。”

  阿德·盖斯之门的碎片被偷走,似乎并没有让阿瓦拉克有任何精神上的波动。

  他用贝亚特丽丝的身体轻轻颔首,骨眶中的金色火焰黯去,紧跟着便燃起了与雷纳金斯一般的红色骨火。

  只是这火焰明显比雷纳金斯的更红,仿佛从刚流出的鲜血中盛开的火焰。

  刹那间,浓浓的铁锈味笼罩了这一大片林地。

  “说!”突兀响起的声音若金铁交鸣。

  雷纳金斯半倾着身体,恭敬地将贝亚特丽丝回溯的幻象说出,随后请示道:

  “艾瑞汀大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夺回阿德·盖斯之门的碎片吗?”

  猩红的骨火悄无声息地燃烧。

  “强大的魔源在那个叫班·阿德的地方驻守,就是他将一只千人队,驱逐出了这个世界……”自贝亚特丽丝口中说出的话,像歌剧的咏叹调,“所以……”

  “让他们回来吧……”贝亚特丽丝骨眶中的火焰骤然变成了金色。

  “哈哈哈~”艾瑞汀爽朗地笑了几声,斩钉截铁地否定,“不,阿瓦拉克,我不相信这个低级世界,有人能将我的红骑兵驱逐千人而不付出任何代价的。”

  “所以……”

  艾瑞汀笑意顿止,然后语气冷冷地道:“雷纳金斯!”

  “在!”

  雷纳金斯和他麾下的狂猎齐刷刷地单膝跪地。

  “我命令你,探查那个强大魔源的状况,找到阿德·盖斯之门的碎片,还有瑟拉丢失的指引石。”

  “是,艾瑞汀大人。”狂猎们齐声应和。

  “艾瑞汀,我记得你……”贝亚特丽骨眶又由红变金,阿瓦拉克欲言又止。

  “下过战书?”艾瑞汀豪爽地笑了两声,“没想到有一天,阿瓦拉克也会担心我的信誉。”

  战书?

  雷纳金斯和其他狂猎面面相觑。

  他们收到帕尔诺伊斯和瑟拉魔法求救信的第一时间就出发了,并不知道还有战书,而且还是艾瑞汀大人亲自下达的。

  不过他们并没有发问。

  红骑兵是桤木之民的利刃和坚盾,需要也只需要听从命令。

  其他的事情与他们无关。

  阿瓦拉克没有说话。

  “阿瓦拉克,我不是你这样的通晓者,桤木之民依仗着你的声音生活,”艾瑞汀自言自语道,“我是个战士,战士不需要重诺守信,只需要完成目标。”

  阿瓦拉克沉默了几秒,借贝亚特丽的嘴,叹了口气:“独角兽给你的绰号可真没错……”

  “雀鹰吗?”艾瑞汀又笑了两声,“我喜欢这个绰号,我就是桤木之民的雀鹰,用敏锐的眼和锐利的爪为族人捕捉猎物,而你,‘狐狸’……”

  “你喜欢独角兽给你起得绰号吗?”

  阿瓦拉克没有说话,显然不太喜欢。

  艾瑞汀也不在意,视线重新汇聚在单膝跪地的雷纳金斯身上。

  “就这样吧,雷纳金斯,探查那个魔源的状况,然后找到阿德·盖斯之门的碎片和指引石。”

  “誓死完成任……”。

  “不不不!”艾瑞汀打断雷纳金斯,“不要死,要活着归来,这才是最优先的任务。”

  “桤木之民里英勇的战士,已经不多了。”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深沉:

  “小心点,别忘了帕尔诺伊斯和瑟拉。”

  “人类有无效‘复活’,杀死你们的能力。”

  “是,艾瑞汀大人。”狂猎们语气感动。

  贝亚特丽骨眶中的猩红火焰跳动了一下,艾瑞汀的意识似乎正要离开这具身体。

  忽然,金光闪烁。

  “雷纳金斯,把伊拉尔星辰显示的那个魔源带回来……”

  然后。

  阿瓦拉克的声音顿了顿,补充道:

  “最好,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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