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什么人这般急切?

  众人微愣,秦枫也是下意识地看了看女儿,见她没被打扰,这才吩咐去开门。

  “太医院的诸位大夫,在这里么?”

  进门的居然是圣上身边,最常传旨的那个老太监,这会儿声音尖利,已经不顾掩饰这个平常比较在意的缺憾,脸色早就变了,一看到那些手里拿着红包银子的太医,甚至连秦枫在旁边都顾不得打招呼,低声嘶吼道:

  “快跟咱家回宫!出事了!出大事了!”

  啊?

  包括秦枫在内,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宫里,能出什么大事?

  要知道,这次秦枫秦大人的夫人分娩,从京城太医院请来众人帮忙,虽然不见得合规,但其实很多人也已经知道,这位很低调的秦夫人,其实就是大明公主朱镜媺。

  因此,太医院就算离开京城,来到淳化,那也没什么要紧,哪怕皇帝知道了,也一定不会怪罪。

  可是,前提是,宫里不能出事!

  倘若真的因为这个时间差,导致宫里的什么大人物,因为缺乏必要的医疗救治,而出了什么状况,那这件小事,立刻就能变成大事,谁也担待不起。

  “公公,有礼了。”秦枫抱着孩子,匆忙欠了欠身子,急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是……有人生了急病?”

  “是皇太孙!”那匆匆而来的太监,最终还是给了秦枫面子,丢下这四个字,便带着几位太医,火急火燎地上了快马,飞一般地疾驰京城。

  呃。

  秦枫皱眉,也是大为意外。

  皇太孙?

  如此说来,竟是朱雄煐那孩子出了什么状况?

  不该啊!

  按照历史的记载,朱雄煐固然早夭,但那也是八岁那年,说是生了一场病,然后早夭。

  现在才是洪武八年,那么洪武六年出生的朱雄煐,满打满算,都还不到两岁呢。

  不到两岁……

  秦枫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儿科,在后世被称作哑科,一般来说更难处置,因为病人没有开口说话叙述病情的能力,那么对医生的诊断能力要求更高。

  尤其是在这个只能依靠望闻问切的世界里,四门功课又废了一半,恐怕……

  ……

  啪!

  太子东宫,早就闻讯赶到的大明皇帝朱元璋,再次摔碎了一茶盏,寒声道:“太医还没聚齐?!”

  “启禀皇上……”没人敢在这个时候隐瞒实情,太医院院正立刻奏道:“李大夫、徐大夫等人,是去了淳化,因为今天秦枫秦大人的夫人……临盆分娩……”

  唔。

  其实这个事情,已经说过好几次。

  朱元璋心中烦躁,一股火气也不知道往什么地方去发。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里是太子,但宫外却是集庆那丫头啊。

  现在,万千宠爱系于一身的这位皇太孙,忽然发了急症,病症来势汹汹,在极短的时间内竟然就似乎无法控制。

  太医院众人赶到,亦是束手无策。

  虽然有几位去了淳化,暂时还没能回返,但其实……很多人心里都隐约知道,就算加上那几位,也未必能够力挽狂澜,救活这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孩子。

  大明皇太孙,也就是朱标的亲生儿子,这会儿躺在床上,气息十分微弱,偶尔咳嗽几声,牵动无数人心,却没有办法控制住这次急症,只能眼瞅着他一点点衰弱下去,每次咳嗽都像是消耗不多的一点生命力。

  这是鹭鸶咳……

  太医院院正眉头紧锁,偶尔偷眼看看圣上的脸色,不敢在这个时候触怒圣驾。

  但实际上,按照他的经验,以及对这鹭鸶咳的了解,皇太孙目前的症状表明,他咽下这最后一口气,几乎可以说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医书中,对鹭鸶咳记载颇为详细,又叫疫咳,天哮呛等等。

  ——凡小儿连咳数十声,不能回转,半日方回,如鸡鸣声。

  这鹭鸶咳其实不算什么疑难杂症,通常认为是受了疫疠之气,导致肺气清肃,痰阻气逆。

  若要治疗,当用桑白皮汤、麻杏石甘汤、葶苈大枣泻肺汤等。

  身为御医,在场的这些杏林妙手,更有许多单方、验方、食疗甚至外治的法子。

  但是……

  众人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

  一方面,太迟了。

  另一方面,病患的年龄太小,还不到两岁,导致用药必须慎之又慎,压根不能用任何虎狼之药,否则这位金贵到无法想象的皇太孙,倘若不是因为病死,而是被药死……

  九族还想保住么?

  “来了来了来了!”外面传来喧闹,一叠声的呼唤,那个气喘吁吁的老太监,把缺席的太医,全都带了回来。

  来不及多说废话!

  几位太医匆匆跟圣上和太子等人见礼,便紧张地进入诊疗过程当中。

  “鹭鸶咳……”太医院院正只用了三个字,就基本上完成了基础的病情介绍。

  于是,一路上颠簸赶来的几个大夫,神色微变。

  鹭鸶咳,到了这个份上,那还说什么。

  准备后事吧!

  可是,这位是皇太孙啊,看皇上的这个样子,还有同样心急如焚的太子,谁敢把这个话说出口。

  然而,即使不说,这些新来的大夫,也同样面有难色,落在朱元璋和朱标的眼睛里,不由得一颗心越来越沉。

  难道,这个孩子,真的无法保全了么?

  朱标脸色苍白,连连摇头,眼眸中已经泛起了点点泪光,毕竟是骨肉连心,这孩子生得就不算容易,还经过了一场烈火,那时候说的是浴火重生,大大的吉兆,可是现在……又有新的劫难,而且看来很难渡过了。

  呼!

  朱元璋同样心中混乱,神色怔忪。

  曾经偷听秦枫心声的话,这时候纷至沓来,在脑海中不受控制地一句句冒了出来。

  按照秦枫心声里的说法,这个叫朱雄煐的孩子,应该是八岁那年夭折,然后直接导致了大明正统皇太孙缺位,后来连标儿也英年早逝之后,这才落在了那个叫朱允炆的孙子身上。

  现在!

  唉!

  这甚至都不到八岁呢!

  真的是猝不及防,一下子就发展到这么激烈的病情,难道……真的就无法可想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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