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潭水顺着发梢、衣角滴滴答答地落下,砸在脚下湿滑的岩石上,发出单调的回响。林惊蛰蜷缩在崖壁上一个勉强能避雨的凹陷处,像只被彻底淋透、瑟瑟发抖的鹌鹑。寒意从湿透的衣衫直往骨头缝里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气,右肩胛骨那个被飞镖洞穿、又被潭水泡过的伤口,此刻更是火烧火燎地疼,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它阵阵抽搐。
“阿嚏——!”一个响亮的喷嚏震得他脑袋嗡嗡作响。
他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看向几步开外。
苏挽月。那个冰雕玉琢、名字也冷得像块石头的女人,正盘膝坐在一块相对干燥平坦的石面上。她双眸微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静谧的阴影,周身仿佛萦绕着一层无形的气韵,将漫天倾泻的暴雨和崖底湿冷的寒气都隔绝在外。那身纤尘不染的白衣,此刻在这幽暗潮湿的环境里,更显得格格不入,如同淤泥里开出的雪莲。
“喂……”林惊蛰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显而易见的虚弱,“苏……苏姑娘?仙子姐姐?商量个事儿呗?”
苏挽月眼都没睁。
“你看这天儿,”林惊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巴巴,“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我这一身湿透,伤口还疼得厉害,再这么下去,不等你的影阁仇家找上门,我自个儿就得先冻成冰棍儿,或者伤口溃烂化脓一命呜呼了。那你的玉佩线索,可就真泡汤了……”
他顿了顿,观察着对方的反应。苏挽月依旧纹丝不动,仿佛入定的老僧。
“咳,”林惊蛰不死心,换了个角度,“要不……您老人家发发慈悲,传我个一招半式?就是那种能驱寒保暖、加速疗伤、最好还能强身健体顺便提升一下自保能力的基础内功啥的?你看我这交易伙伴要是太弱鸡,半路就被人宰了,岂不是耽误您的正事儿?”
这一次,苏挽月终于有了反应。
她缓缓睁开眼。
那双寒潭般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两颗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没有任何温度地扫过林惊蛰狼狈不堪的样子。她的目光在他肩头洇出血迹的伤口处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最终落回他脸上。
“聒噪。”清冷的声音,比崖底的风更寒。
林惊蛰心一沉,暗道完了,这冰坨子油盐不进。就在他琢磨着要不要再挤出点眼泪博取同情时——
“凝神。”苏挽月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命令式的口吻,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绝对冰冷,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内视丹田,想象引星辉入体,循督脉上行,过玉枕,汇百会。”
林惊蛰一愣,随即狂喜!有门儿!
他顾不上浑身湿冷和伤口疼痛,立刻学着苏挽月的姿势,艰难地盘膝坐好,努力摒弃杂念,集中精神。内视丹田?星辉?督脉?这些词他只在王府藏书阁那些蒙尘的杂书里瞥见过,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亲身实践。
他闭上眼,尝试着将意识沉入小腹的位置。起初是一片混沌黑暗,只有伤口的疼痛和身体的冰冷异常清晰。他努力回忆着意识沉入惊神图时那片浩瀚星空的感觉,想象着微弱的星光穿透这崖底的黑暗和厚重的雨云,丝丝缕缕地汇聚过来。
就在他念头触及“星辉”的刹那——
嗡!
心脏深处,那点沉寂的炽热猛地一跳!
仿佛沉睡的火山被瞬间点燃!一股远比之前坠崖时更加清晰、更加磅礴的暖流,如同决堤的星河之水,轰然从心脏奔涌而出!这股力量不再是濒死时的被动修复,而是带着一种主动的、沛然莫御的意志!
林惊蛰闷哼一声,身体剧震!这股力量太强、太霸道了!它根本不需要他去“想象引动”,它本身就带着星辰运行的轨迹,蛮横地冲刷着他的经脉!
督脉?玉枕?百会?
那股源自惊神图的星辰伟力,根本无视了林惊蛰笨拙的引导意图,如同脱缰的野马,沿着一条玄奥莫测、却又仿佛铭刻在本能深处的路径,轰然向上冲去!
轰——!
林惊蛰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眼前瞬间爆开一片璀璨的金星!剧烈的眩晕感和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差点当场昏厥过去。整个头盖骨仿佛都要被这股狂暴的力量掀开!
“呃啊——!”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跳,冷汗瞬间浸透了本就湿冷的衣衫。
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被这股失控的力量撑爆头颅的瞬间——
嗤!
一道冰寒刺骨的指风,如同九天玄冰凝成的针,精准无比地点在了他的眉心印堂穴!
一股精纯、冰冷、带着绝对秩序感的强大内息,瞬间透入!
这股外来的冰冷内息,如同在沸腾油锅里投入了一块万载寒冰!它并非与惊神图的星辰伟力对抗,而是极其巧妙地引导、梳理、强行约束着那股狂暴的力量,将其纳入一条相对平缓、安全的通道。
林惊蛰脑海中那撕裂般的剧痛和爆炸感瞬间平息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别扭的“疏通感”。就像一条原本肆意奔涌的狂野大河,被强行纳入了一条狭窄却坚固的人工河道。
他大口喘着粗气,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他惊魂未定地睁开眼,正好对上苏挽月那双近在咫尺、寒潭般的眸子。
她的手指还点在他的眉心,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异常清晰。那张绝美的脸上,万年冰封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纹——是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她看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怪物!
“你……”苏挽月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波动,甚至有一点点……失态?“你体内……这是什么?!”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那道精纯的寒月真气,在进入对方眉心后,如同涓涓细流汇入了奔腾咆哮的星河!那股潜藏在这惫懒青年体内的力量,其本质之高、其蕴含的天地至理之玄奥,简直超乎她的想象!那绝非任何凡俗内功心法所能达到的境界!
林惊蛰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尤其是对方指尖那冰冷的触感,让他感觉自己的小命随时可能被这冰坨子一指头戳穿。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努力挤出一点笑容,只是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仙……仙子姐姐……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信吗?”他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脑袋,试图摆脱那根要命的手指,“就……就刚才跳崖的时候,好像……好像被雷劈了一下?或者撞到头了?就……突然感觉有点热乎乎的……”
他语无伦次,眼神闪烁,就差把“我在撒谎”四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苏挽月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锁住他的眼睛。震惊过后,是更深沉的审视和警惕。她缓缓收回手指,指尖那残留的、属于对方体内那股浩瀚力量的余韵,让她指尖都微微有些发麻。
“血脉秘藏?”她低声自语,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和凝重。这个词,她只在师门最古老的残破典籍中惊鸿一瞥地见过,描述着某些上古神裔后裔体内可能潜藏的、源自始祖的恐怖力量。难道这油嘴滑舌、没个正形的落魄世子,竟身负此等逆天机缘?
她看着林惊蛰那副心虚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心中的疑云更重。但眼下,显然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
“收敛心神!”苏挽月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记住刚才力量运行的轨迹!那不是你胡来的路径,是你体内力量本能的呼唤!观想你意识深处那幅图卷!尝试引导它,而非被它驾驭!”
林惊蛰被她一喝,下意识地一哆嗦,赶紧再次闭上眼睛。他努力回忆刚才那股暖流奔腾的方向,虽然痛苦万分,但那种轨迹确实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了他的感知里。同时,他竭力在脑海中观想那片浩瀚的惊神星图。
这一次,有了苏挽月那一指的梳理和明确的指引,加上他自己主动的观想,情况完全不同了。
心脏处的炽热感再次升腾,但不再狂暴。丝丝缕缕温润的星辰之力被缓缓引导出来,如同驯服的溪流,沿着刚才被强行疏通的路径——督脉,上行,过玉枕关,最终缓缓汇聚于头顶百会穴。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舒泰之感从头顶弥漫开来,瞬间驱散了头颅的胀痛和眩晕。紧接着,这股清凉之意如同甘霖洒落,顺着脊柱督脉缓缓下行,流经四肢百骸。
林惊蛰清晰地感觉到,右肩胛骨那火烧火燎的伤口处,传来一阵阵麻痒。侵入体内的最后一丝阴寒毒劲,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雪,迅速消融。伤口附近的肌肉组织传来细微的蠕动感,那是新生的力量在加速愈合创伤!
更神奇的是,那股流转全身的温润暖流,所过之处,刺骨的寒意被迅速驱散!湿透的衣衫下,皮肤表面仿佛蒸腾起肉眼难辨的温热气息,冰冷的雨水滴落在身上,竟也不觉得那么刺骨了!一种微弱但真实的力量感,正从身体最深处滋生!
这就是……惊神图的力量?这就是……修炼?
林惊蛰沉浸在这前所未有的奇妙体验中,几乎忘记了时间和环境。他贪婪地引导着那一丝丝星辰之力,小心翼翼地运转着那简单却又玄奥的轨迹。每一次循环,身体便舒畅一分,力量感便增强一丝。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体内那股暖流渐渐平复,归于心脏深处,林惊蛰才意犹未尽地缓缓睁开眼。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崖底深潭的水面恢复了幽暗的平静,倒映着上方一线灰蒙蒙的天空。空气依旧潮湿冰冷,但他体内的寒意已去了大半,肩头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只剩下微微的酸麻。更让他惊喜的是,疲惫感一扫而空,精神竟是前所未有的清明,连带着五感似乎都敏锐了不少!
“这……这就成了?”林惊蛰难以置信地活动了一下手臂,虽然动作大了还是会牵扯伤口,但那种虚弱无力的感觉确实减轻了很多。他下意识地看向苏挽月。
苏挽月不知何时已经站起了身,正背对着他,面朝着深潭的方向。白衣在微凉的、带着水汽的风中轻轻拂动,勾勒出清冷孤绝的背影。她似乎正在眺望那被绝壁切割的一线天光。
林惊蛰心中一动,那组烙印在脑海中的、属于惊神图第一式的力量轨迹,仿佛活了过来,在他意念中蠢蠢欲动。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尝试调动心脏深处那股蛰伏的暖流。
嗡!
一丝微弱却凝练的星辰之力瞬间被抽取出来,沿着特定的肌肉、骨骼、经脉轨迹,如同拉满的强弓,骤然凝聚于他的右拳!
没有犹豫,几乎是本能地,林惊蛰低喝一声,对着旁边一块半人高的、布满湿滑青苔的岩石,一拳捣出!
这一拳,速度并不算快得惊人,甚至带着一丝初学者的生涩。但当拳头即将触及岩石表面的刹那——
拳锋之上,一点微不可察的、近乎透明的星光骤然一闪!
嘭!!!
一声沉闷得如同重锤擂鼓的巨响在崖底炸开!
那块坚硬的岩石,如同被无形的巨力从内部爆破!以拳头落点为中心,蛛网般细密恐怖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紧接着,在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中,整块岩石轰然爆碎!大大小小的碎石如同炮弹般弹射而出,噗通噗通地砸进旁边的深潭里,溅起大片水花!
林惊蛰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拳头,又看看地上那一堆碎石齑粉,一股狂喜如同岩浆般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成了!真的成了!哈哈哈哈!星陨!这就是星陨!老子也能一拳碎石了!”他兴奋地手舞足蹈,像个第一次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全然忘记了伤口的存在,也忘记了旁边还站着个冷若冰霜的苏挽月。
“聒噪。”清冷的声音如同冰水浇头。
林惊蛰的狂笑戛然而止,讪讪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但眼里的兴奋光芒依旧掩藏不住。他看向苏挽月,发现她已经转过身,那双寒潭般的眸子正落在他身上,眼神复杂,有探究,有凝重,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忌惮?
“仙子姐姐,看到没?我就说我是个练武奇才吧!”林惊蛰挺了挺胸膛,努力做出高手风范,可惜苍白的脸色和肩头的血迹让他看起来有点滑稽,“这惊神图第一式‘星陨’,是不是有那么点意思了?保护费……咳,保护我的任务,是不是更有保障了?”
苏挽月没有理会他的自吹自擂,目光扫过地上那堆碎石,又落回林惊蛰脸上,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花架子。空有其力,不得其神。十息之内,你杀不了他。”
林惊蛰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谁?杀不了谁?”
苏挽月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指了指深潭对面的密林边缘,那被雨后雾气笼罩的、影影绰绰的树丛。
林惊蛰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心头猛地一跳!一股熟悉的、如同毒蛇般阴冷的杀意,虽然极其微弱,仿佛被刻意压制,但经历过七日亡命追逃的他,绝不会认错!
影阁的人!他们竟然追到这崖底来了?!这么快!
“一个。”苏挽月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探路的卒子。气息收敛尚可,但杀意太浓。”
林惊蛰瞬间紧张起来,刚才一拳碎石的兴奋荡然无存。他下意识地看向苏挽月,眼神里带着询问。
苏挽月却移开了目光,望向崖壁上垂落下来的、粗如儿臂的湿滑藤蔓,语气淡漠:“你的麻烦,自己解决。十息。解决不了,交易作废。”
林惊蛰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这冰坨子,真他娘的是个甩手掌柜!十息?杀一个影阁的杀手?他才刚摸到点门道啊!
然而,苏挽月那冰冷的眼神告诉他,这绝不是玩笑。
“娘的……拼了!”一股狠劲从林惊蛰眼底窜起。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心脏处的惊神图微微震动,星辰之力再次被调动起来,沿着“星陨”的轨迹凝聚于四肢百骸。他猛地抓住一根垂落的藤蔓,手脚并用,以一种略显笨拙但速度不慢的方式,朝着深潭对面、杀意传来的方向攀爬而去!
冰冷的藤蔓湿滑无比,林惊蛰几次差点失手滑落,肩头的伤口也传来阵阵刺痛。但他咬紧牙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十息!活下去!
当他终于狼狈地落在深潭对面的泥泞岸边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五息!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那片雾气弥漫的树丛!
就在他落地的瞬间,一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毫无征兆地从一棵粗壮大树的阴影里一闪而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一柄淬着幽蓝光泽、薄如柳叶的短刀,带着刺骨的寒意,直取林惊蛰的咽喉!角度刁钻狠辣,无声无息!
正是影阁杀手惯用的致命一击!
强烈的死亡危机感让林惊蛰全身汗毛倒竖!他甚至能闻到那刀刃上散发出的淡淡腥甜气息!
躲不开!太快了!
千钧一发之际,林惊蛰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惊神图中那组烙印最深的力量轨迹——“星陨”!不是攻击,而是……爆发!
轰!
心脏处的星辰之力被疯狂压榨!他双脚猛地蹬地,身体不是后退,而是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近乎横移的姿态,向侧前方硬生生撞了出去!动作笨拙,毫无章法,纯粹是力量瞬间的爆发!
嗤!
幽蓝的刀锋几乎是贴着他的脖颈皮肤划过!冰冷的锐气让他颈后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几缕被削断的发丝缓缓飘落。
险之又险!
那黑影显然没料到目标能在最后关头以如此蛮横的方式避开这必杀一刀,身形不由得微微一滞。
就是现在!
林惊蛰眼中凶光爆闪!刚才的狼狈和恐惧瞬间被一股搏命的狠厉取代!他借着侧撞的余势,身体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拧腰旋身!
“给老子死!”
右拳紧握,心脏处那点炽热疯狂跳动,残留的所有星辰之力,不顾一切地沿着“星陨”的轨迹,尽数灌注于拳锋!
这一次,不再是练习!而是真正的搏杀!求生的本能压榨出了他所有的潜力!
嗡!
拳锋之上,那点微弱的星光骤然明亮了一瞬!虽然依旧黯淡,却带着一种撕裂一切的决绝意志!
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凝聚了全部力量、速度与意志的——直拳!
嘭!!!
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那黑影杀手仓促回防格挡的手臂上!
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呃啊——!”黑影杀手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他感觉自己的手臂像是被狂奔的犀牛正面撞上!一股沛然莫御、带着撕裂性的恐怖力量瞬间摧毁了他的臂骨防御,余势不减,狠狠轰在了他的胸膛!
噗!
黑影如同断了线的破败风筝,口喷鲜血,整个人被这一拳蕴含的狂暴力量轰得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后方一棵大树的树干上!树干剧烈摇晃,落叶簌簌而下。那杀手软软地滑落在地,胸膛明显塌陷下去一块,眼看是活不成了。
林惊蛰保持着出拳的姿势,站在原地剧烈地喘息着。右拳的骨节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微微颤抖。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几乎抽空了他刚刚积蓄起来的所有力量,此刻一阵强烈的虚弱感涌了上来。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具迅速失去生机的尸体,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血迹和泥污的拳头。
十息……刚刚好?
他猛地转头,望向深潭对面。
苏挽月依旧静静地站在那块岩石上,白衣胜雪,仿佛崖底的一切杀戮都与她无关。她的目光穿过弥漫的水汽,落在林惊蛰身上,那双寒潭般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错觉的……波澜?
像一粒小小的石子,投入了万载寒冰的湖面。
极其短暂,转瞬即逝。
随即,她的目光恢复了亘古的冰冷,淡淡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声音如同穿过峡谷的风:
“收拾一下。准备走了。”
林惊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溅到的血点,脸上那副惫懒的笑容又重新挂了起来,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丝历经生死后的沉凝和……兴奋。
他走到那杀手尸体旁,忍着血腥味,蹲下身开始摸索。影阁杀手身上,或许能找到些线索。指尖触碰到尸体怀里一个硬物,他掏了出来。
那是一个非金非木的黑色小令牌,入手冰凉。令牌一面刻着扭曲的云纹,另一面,则是一个阴森狰狞的篆字——【影】。
林惊蛰握着令牌,眼神微凝。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在那杀手尸体压着的、湿漉漉的落叶下,似乎露出了一角不属于杀手的布料——是鲜艳的鹅黄色。
他下意识地拨开落叶。
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双目紧闭,脸色惨白,蜷缩在树根下的泥泞里,似乎早已昏迷。她身上华丽的鹅黄色衣裙被树枝划破了好几处,沾满了污泥,但仍能看出质地不凡。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只通体碧绿、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
林惊蛰的目光落在镯子上,瞳孔骤然收缩!
那镯子的内圈边缘,用一种极其精巧的微雕手法,刻着一圈细密而古朴的纹路——那纹路,竟与他手中那半块林家玉佩断裂茬口处的纹路,隐隐有着某种……奇特的呼应感!
(本章完)
林惊蛰初试惊神图之威,生死十息搏杀影阁探子。
苏挽月冷月微澜,那转瞬即逝的波澜是惊异还是别样情愫?
崖底惊现昏迷少女,她腕间玉镯纹路为何与林家玉佩断裂处呼应?
这神秘少女是敌是友?与林家灭门又有何关联?
苏挽月一句“准备走了”,又将带林惊蛰去向何方?江湖风雨,自此才算真正拉开帷幕!
“阿嚏——!”一个响亮的喷嚏震得他脑袋嗡嗡作响。
他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看向几步开外。
苏挽月。那个冰雕玉琢、名字也冷得像块石头的女人,正盘膝坐在一块相对干燥平坦的石面上。她双眸微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静谧的阴影,周身仿佛萦绕着一层无形的气韵,将漫天倾泻的暴雨和崖底湿冷的寒气都隔绝在外。那身纤尘不染的白衣,此刻在这幽暗潮湿的环境里,更显得格格不入,如同淤泥里开出的雪莲。
“喂……”林惊蛰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显而易见的虚弱,“苏……苏姑娘?仙子姐姐?商量个事儿呗?”
苏挽月眼都没睁。
“你看这天儿,”林惊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巴巴,“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我这一身湿透,伤口还疼得厉害,再这么下去,不等你的影阁仇家找上门,我自个儿就得先冻成冰棍儿,或者伤口溃烂化脓一命呜呼了。那你的玉佩线索,可就真泡汤了……”
他顿了顿,观察着对方的反应。苏挽月依旧纹丝不动,仿佛入定的老僧。
“咳,”林惊蛰不死心,换了个角度,“要不……您老人家发发慈悲,传我个一招半式?就是那种能驱寒保暖、加速疗伤、最好还能强身健体顺便提升一下自保能力的基础内功啥的?你看我这交易伙伴要是太弱鸡,半路就被人宰了,岂不是耽误您的正事儿?”
这一次,苏挽月终于有了反应。
她缓缓睁开眼。
那双寒潭般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两颗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没有任何温度地扫过林惊蛰狼狈不堪的样子。她的目光在他肩头洇出血迹的伤口处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最终落回他脸上。
“聒噪。”清冷的声音,比崖底的风更寒。
林惊蛰心一沉,暗道完了,这冰坨子油盐不进。就在他琢磨着要不要再挤出点眼泪博取同情时——
“凝神。”苏挽月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命令式的口吻,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绝对冰冷,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内视丹田,想象引星辉入体,循督脉上行,过玉枕,汇百会。”
林惊蛰一愣,随即狂喜!有门儿!
他顾不上浑身湿冷和伤口疼痛,立刻学着苏挽月的姿势,艰难地盘膝坐好,努力摒弃杂念,集中精神。内视丹田?星辉?督脉?这些词他只在王府藏书阁那些蒙尘的杂书里瞥见过,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亲身实践。
他闭上眼,尝试着将意识沉入小腹的位置。起初是一片混沌黑暗,只有伤口的疼痛和身体的冰冷异常清晰。他努力回忆着意识沉入惊神图时那片浩瀚星空的感觉,想象着微弱的星光穿透这崖底的黑暗和厚重的雨云,丝丝缕缕地汇聚过来。
就在他念头触及“星辉”的刹那——
嗡!
心脏深处,那点沉寂的炽热猛地一跳!
仿佛沉睡的火山被瞬间点燃!一股远比之前坠崖时更加清晰、更加磅礴的暖流,如同决堤的星河之水,轰然从心脏奔涌而出!这股力量不再是濒死时的被动修复,而是带着一种主动的、沛然莫御的意志!
林惊蛰闷哼一声,身体剧震!这股力量太强、太霸道了!它根本不需要他去“想象引动”,它本身就带着星辰运行的轨迹,蛮横地冲刷着他的经脉!
督脉?玉枕?百会?
那股源自惊神图的星辰伟力,根本无视了林惊蛰笨拙的引导意图,如同脱缰的野马,沿着一条玄奥莫测、却又仿佛铭刻在本能深处的路径,轰然向上冲去!
轰——!
林惊蛰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眼前瞬间爆开一片璀璨的金星!剧烈的眩晕感和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差点当场昏厥过去。整个头盖骨仿佛都要被这股狂暴的力量掀开!
“呃啊——!”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跳,冷汗瞬间浸透了本就湿冷的衣衫。
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被这股失控的力量撑爆头颅的瞬间——
嗤!
一道冰寒刺骨的指风,如同九天玄冰凝成的针,精准无比地点在了他的眉心印堂穴!
一股精纯、冰冷、带着绝对秩序感的强大内息,瞬间透入!
这股外来的冰冷内息,如同在沸腾油锅里投入了一块万载寒冰!它并非与惊神图的星辰伟力对抗,而是极其巧妙地引导、梳理、强行约束着那股狂暴的力量,将其纳入一条相对平缓、安全的通道。
林惊蛰脑海中那撕裂般的剧痛和爆炸感瞬间平息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别扭的“疏通感”。就像一条原本肆意奔涌的狂野大河,被强行纳入了一条狭窄却坚固的人工河道。
他大口喘着粗气,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他惊魂未定地睁开眼,正好对上苏挽月那双近在咫尺、寒潭般的眸子。
她的手指还点在他的眉心,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异常清晰。那张绝美的脸上,万年冰封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纹——是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她看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怪物!
“你……”苏挽月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波动,甚至有一点点……失态?“你体内……这是什么?!”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那道精纯的寒月真气,在进入对方眉心后,如同涓涓细流汇入了奔腾咆哮的星河!那股潜藏在这惫懒青年体内的力量,其本质之高、其蕴含的天地至理之玄奥,简直超乎她的想象!那绝非任何凡俗内功心法所能达到的境界!
林惊蛰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尤其是对方指尖那冰冷的触感,让他感觉自己的小命随时可能被这冰坨子一指头戳穿。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努力挤出一点笑容,只是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仙……仙子姐姐……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信吗?”他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脑袋,试图摆脱那根要命的手指,“就……就刚才跳崖的时候,好像……好像被雷劈了一下?或者撞到头了?就……突然感觉有点热乎乎的……”
他语无伦次,眼神闪烁,就差把“我在撒谎”四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苏挽月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锁住他的眼睛。震惊过后,是更深沉的审视和警惕。她缓缓收回手指,指尖那残留的、属于对方体内那股浩瀚力量的余韵,让她指尖都微微有些发麻。
“血脉秘藏?”她低声自语,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和凝重。这个词,她只在师门最古老的残破典籍中惊鸿一瞥地见过,描述着某些上古神裔后裔体内可能潜藏的、源自始祖的恐怖力量。难道这油嘴滑舌、没个正形的落魄世子,竟身负此等逆天机缘?
她看着林惊蛰那副心虚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心中的疑云更重。但眼下,显然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
“收敛心神!”苏挽月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记住刚才力量运行的轨迹!那不是你胡来的路径,是你体内力量本能的呼唤!观想你意识深处那幅图卷!尝试引导它,而非被它驾驭!”
林惊蛰被她一喝,下意识地一哆嗦,赶紧再次闭上眼睛。他努力回忆刚才那股暖流奔腾的方向,虽然痛苦万分,但那种轨迹确实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了他的感知里。同时,他竭力在脑海中观想那片浩瀚的惊神星图。
这一次,有了苏挽月那一指的梳理和明确的指引,加上他自己主动的观想,情况完全不同了。
心脏处的炽热感再次升腾,但不再狂暴。丝丝缕缕温润的星辰之力被缓缓引导出来,如同驯服的溪流,沿着刚才被强行疏通的路径——督脉,上行,过玉枕关,最终缓缓汇聚于头顶百会穴。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舒泰之感从头顶弥漫开来,瞬间驱散了头颅的胀痛和眩晕。紧接着,这股清凉之意如同甘霖洒落,顺着脊柱督脉缓缓下行,流经四肢百骸。
林惊蛰清晰地感觉到,右肩胛骨那火烧火燎的伤口处,传来一阵阵麻痒。侵入体内的最后一丝阴寒毒劲,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雪,迅速消融。伤口附近的肌肉组织传来细微的蠕动感,那是新生的力量在加速愈合创伤!
更神奇的是,那股流转全身的温润暖流,所过之处,刺骨的寒意被迅速驱散!湿透的衣衫下,皮肤表面仿佛蒸腾起肉眼难辨的温热气息,冰冷的雨水滴落在身上,竟也不觉得那么刺骨了!一种微弱但真实的力量感,正从身体最深处滋生!
这就是……惊神图的力量?这就是……修炼?
林惊蛰沉浸在这前所未有的奇妙体验中,几乎忘记了时间和环境。他贪婪地引导着那一丝丝星辰之力,小心翼翼地运转着那简单却又玄奥的轨迹。每一次循环,身体便舒畅一分,力量感便增强一丝。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体内那股暖流渐渐平复,归于心脏深处,林惊蛰才意犹未尽地缓缓睁开眼。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崖底深潭的水面恢复了幽暗的平静,倒映着上方一线灰蒙蒙的天空。空气依旧潮湿冰冷,但他体内的寒意已去了大半,肩头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只剩下微微的酸麻。更让他惊喜的是,疲惫感一扫而空,精神竟是前所未有的清明,连带着五感似乎都敏锐了不少!
“这……这就成了?”林惊蛰难以置信地活动了一下手臂,虽然动作大了还是会牵扯伤口,但那种虚弱无力的感觉确实减轻了很多。他下意识地看向苏挽月。
苏挽月不知何时已经站起了身,正背对着他,面朝着深潭的方向。白衣在微凉的、带着水汽的风中轻轻拂动,勾勒出清冷孤绝的背影。她似乎正在眺望那被绝壁切割的一线天光。
林惊蛰心中一动,那组烙印在脑海中的、属于惊神图第一式的力量轨迹,仿佛活了过来,在他意念中蠢蠢欲动。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尝试调动心脏深处那股蛰伏的暖流。
嗡!
一丝微弱却凝练的星辰之力瞬间被抽取出来,沿着特定的肌肉、骨骼、经脉轨迹,如同拉满的强弓,骤然凝聚于他的右拳!
没有犹豫,几乎是本能地,林惊蛰低喝一声,对着旁边一块半人高的、布满湿滑青苔的岩石,一拳捣出!
这一拳,速度并不算快得惊人,甚至带着一丝初学者的生涩。但当拳头即将触及岩石表面的刹那——
拳锋之上,一点微不可察的、近乎透明的星光骤然一闪!
嘭!!!
一声沉闷得如同重锤擂鼓的巨响在崖底炸开!
那块坚硬的岩石,如同被无形的巨力从内部爆破!以拳头落点为中心,蛛网般细密恐怖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紧接着,在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中,整块岩石轰然爆碎!大大小小的碎石如同炮弹般弹射而出,噗通噗通地砸进旁边的深潭里,溅起大片水花!
林惊蛰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拳头,又看看地上那一堆碎石齑粉,一股狂喜如同岩浆般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成了!真的成了!哈哈哈哈!星陨!这就是星陨!老子也能一拳碎石了!”他兴奋地手舞足蹈,像个第一次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全然忘记了伤口的存在,也忘记了旁边还站着个冷若冰霜的苏挽月。
“聒噪。”清冷的声音如同冰水浇头。
林惊蛰的狂笑戛然而止,讪讪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但眼里的兴奋光芒依旧掩藏不住。他看向苏挽月,发现她已经转过身,那双寒潭般的眸子正落在他身上,眼神复杂,有探究,有凝重,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忌惮?
“仙子姐姐,看到没?我就说我是个练武奇才吧!”林惊蛰挺了挺胸膛,努力做出高手风范,可惜苍白的脸色和肩头的血迹让他看起来有点滑稽,“这惊神图第一式‘星陨’,是不是有那么点意思了?保护费……咳,保护我的任务,是不是更有保障了?”
苏挽月没有理会他的自吹自擂,目光扫过地上那堆碎石,又落回林惊蛰脸上,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花架子。空有其力,不得其神。十息之内,你杀不了他。”
林惊蛰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谁?杀不了谁?”
苏挽月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指了指深潭对面的密林边缘,那被雨后雾气笼罩的、影影绰绰的树丛。
林惊蛰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心头猛地一跳!一股熟悉的、如同毒蛇般阴冷的杀意,虽然极其微弱,仿佛被刻意压制,但经历过七日亡命追逃的他,绝不会认错!
影阁的人!他们竟然追到这崖底来了?!这么快!
“一个。”苏挽月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探路的卒子。气息收敛尚可,但杀意太浓。”
林惊蛰瞬间紧张起来,刚才一拳碎石的兴奋荡然无存。他下意识地看向苏挽月,眼神里带着询问。
苏挽月却移开了目光,望向崖壁上垂落下来的、粗如儿臂的湿滑藤蔓,语气淡漠:“你的麻烦,自己解决。十息。解决不了,交易作废。”
林惊蛰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这冰坨子,真他娘的是个甩手掌柜!十息?杀一个影阁的杀手?他才刚摸到点门道啊!
然而,苏挽月那冰冷的眼神告诉他,这绝不是玩笑。
“娘的……拼了!”一股狠劲从林惊蛰眼底窜起。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心脏处的惊神图微微震动,星辰之力再次被调动起来,沿着“星陨”的轨迹凝聚于四肢百骸。他猛地抓住一根垂落的藤蔓,手脚并用,以一种略显笨拙但速度不慢的方式,朝着深潭对面、杀意传来的方向攀爬而去!
冰冷的藤蔓湿滑无比,林惊蛰几次差点失手滑落,肩头的伤口也传来阵阵刺痛。但他咬紧牙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十息!活下去!
当他终于狼狈地落在深潭对面的泥泞岸边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五息!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那片雾气弥漫的树丛!
就在他落地的瞬间,一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毫无征兆地从一棵粗壮大树的阴影里一闪而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一柄淬着幽蓝光泽、薄如柳叶的短刀,带着刺骨的寒意,直取林惊蛰的咽喉!角度刁钻狠辣,无声无息!
正是影阁杀手惯用的致命一击!
强烈的死亡危机感让林惊蛰全身汗毛倒竖!他甚至能闻到那刀刃上散发出的淡淡腥甜气息!
躲不开!太快了!
千钧一发之际,林惊蛰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惊神图中那组烙印最深的力量轨迹——“星陨”!不是攻击,而是……爆发!
轰!
心脏处的星辰之力被疯狂压榨!他双脚猛地蹬地,身体不是后退,而是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近乎横移的姿态,向侧前方硬生生撞了出去!动作笨拙,毫无章法,纯粹是力量瞬间的爆发!
嗤!
幽蓝的刀锋几乎是贴着他的脖颈皮肤划过!冰冷的锐气让他颈后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几缕被削断的发丝缓缓飘落。
险之又险!
那黑影显然没料到目标能在最后关头以如此蛮横的方式避开这必杀一刀,身形不由得微微一滞。
就是现在!
林惊蛰眼中凶光爆闪!刚才的狼狈和恐惧瞬间被一股搏命的狠厉取代!他借着侧撞的余势,身体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拧腰旋身!
“给老子死!”
右拳紧握,心脏处那点炽热疯狂跳动,残留的所有星辰之力,不顾一切地沿着“星陨”的轨迹,尽数灌注于拳锋!
这一次,不再是练习!而是真正的搏杀!求生的本能压榨出了他所有的潜力!
嗡!
拳锋之上,那点微弱的星光骤然明亮了一瞬!虽然依旧黯淡,却带着一种撕裂一切的决绝意志!
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凝聚了全部力量、速度与意志的——直拳!
嘭!!!
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那黑影杀手仓促回防格挡的手臂上!
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呃啊——!”黑影杀手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他感觉自己的手臂像是被狂奔的犀牛正面撞上!一股沛然莫御、带着撕裂性的恐怖力量瞬间摧毁了他的臂骨防御,余势不减,狠狠轰在了他的胸膛!
噗!
黑影如同断了线的破败风筝,口喷鲜血,整个人被这一拳蕴含的狂暴力量轰得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后方一棵大树的树干上!树干剧烈摇晃,落叶簌簌而下。那杀手软软地滑落在地,胸膛明显塌陷下去一块,眼看是活不成了。
林惊蛰保持着出拳的姿势,站在原地剧烈地喘息着。右拳的骨节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微微颤抖。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几乎抽空了他刚刚积蓄起来的所有力量,此刻一阵强烈的虚弱感涌了上来。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具迅速失去生机的尸体,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血迹和泥污的拳头。
十息……刚刚好?
他猛地转头,望向深潭对面。
苏挽月依旧静静地站在那块岩石上,白衣胜雪,仿佛崖底的一切杀戮都与她无关。她的目光穿过弥漫的水汽,落在林惊蛰身上,那双寒潭般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错觉的……波澜?
像一粒小小的石子,投入了万载寒冰的湖面。
极其短暂,转瞬即逝。
随即,她的目光恢复了亘古的冰冷,淡淡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声音如同穿过峡谷的风:
“收拾一下。准备走了。”
林惊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溅到的血点,脸上那副惫懒的笑容又重新挂了起来,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丝历经生死后的沉凝和……兴奋。
他走到那杀手尸体旁,忍着血腥味,蹲下身开始摸索。影阁杀手身上,或许能找到些线索。指尖触碰到尸体怀里一个硬物,他掏了出来。
那是一个非金非木的黑色小令牌,入手冰凉。令牌一面刻着扭曲的云纹,另一面,则是一个阴森狰狞的篆字——【影】。
林惊蛰握着令牌,眼神微凝。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在那杀手尸体压着的、湿漉漉的落叶下,似乎露出了一角不属于杀手的布料——是鲜艳的鹅黄色。
他下意识地拨开落叶。
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双目紧闭,脸色惨白,蜷缩在树根下的泥泞里,似乎早已昏迷。她身上华丽的鹅黄色衣裙被树枝划破了好几处,沾满了污泥,但仍能看出质地不凡。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只通体碧绿、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
林惊蛰的目光落在镯子上,瞳孔骤然收缩!
那镯子的内圈边缘,用一种极其精巧的微雕手法,刻着一圈细密而古朴的纹路——那纹路,竟与他手中那半块林家玉佩断裂茬口处的纹路,隐隐有着某种……奇特的呼应感!
(本章完)
林惊蛰初试惊神图之威,生死十息搏杀影阁探子。
苏挽月冷月微澜,那转瞬即逝的波澜是惊异还是别样情愫?
崖底惊现昏迷少女,她腕间玉镯纹路为何与林家玉佩断裂处呼应?
这神秘少女是敌是友?与林家灭门又有何关联?
苏挽月一句“准备走了”,又将带林惊蛰去向何方?江湖风雨,自此才算真正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