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这次下山时遇到的一只大鬼。”

  老道士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因为身上的伤语速都变得极慢。

  “我、我怕是活不了了。”

  他说着,又连续咳嗽了好几声,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脸色眼看着也越发地难看了。

  玄朔担忧地上前将他扶起,声音略有些沙哑,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师父,不会的,我带您去找医生。”

  “咳咳咳,没用了。”

  老道士说着,手拽住了他扶着自己的手,艰难地从喉咙里吐出几个字:

  “阿朔,你要为我报仇。绝对不能放任那恶鬼继续在人间作恶。”

  “那恶鬼还活着?”

  玄朔下意识地点头,脑中却升起一点疑惑。

  他隐隐感觉,他师父说的话好像与心底的某个认知不大相符。

  可师父养他这么大,有什么理由对他说谎呢。

  玄朔将疑惑压了下去,握拳向老道士做着保证。

  “师父,您放心,我一定会撒谎了那恶鬼的,为您报仇,也是为民除害。”

  老道士眼里流露出欣慰的神色,拉着玄朔衣服的手才松开一点,瞳孔中忽然被激动的神色占满。

  “我感受到了,它现在就在外面,阿朔,快去,为我报仇。”

  “阿朔,出去,杀了他。”

  将死之人一下子好像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将玄朔的衣服拽得全是褶皱,连挣脱都挣脱不出来。

  玄朔脑中才压下的疑惑重新蹦了出来。

  恶鬼追到他们平常休息修炼的地方吗?

  这画面,看起来奇怪的地方比之前更多了。

  老道士见他犹豫,一口血吐出来,溅脏了床上的被褥,眼睛快要从眼眶中瞪出来,看着极为惨烈。

  “你难道忘了这些年我养育你的恩情了吗?阿朔,为我报仇,快去啊,为我报仇。”

  玄朔被担忧的情绪占据了上风,即便隐约察觉到不对劲,也不愿意深想。

  他将师父重新安置着睡下,自己转身走到门口,将龙鳞剑捡起,一步一步走出了木屋。

  果然,如师父所说,一个长长的黑影出现在眼前,身上满是煞气。

  恶鬼看见玄朔,就直接飞上前,与他缠斗起来。

  玄朔能感受得到,这恶鬼实力并不算多强。

  但,它能够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得极低,隐匿身形的身法极好,每当龙鳞剑要刺到它身上时,身形就消失在眼前。

  恶鬼消失时,他的眼前还会浮现出一层薄雾遮挡视线,很难让人准确在恶鬼再一次出现时及时抓住对方。

  攻击一次又一次落空,玄朔也没有因此烦躁,他凝聚起全部的心神,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追踪恶鬼上。

  找到了!

  玄朔双眸一亮,持着剑毫不犹豫地就朝着某个方向刺去。

  “噗呲。”

  长剑刺入身体的声音传出。

  玄朔嘴唇微微上扬,声音自信。

  “你逃不了了。”

  大概是“恶鬼”被刺中,围绕在周围的薄雾开始散去,他刺中的“恶鬼”也展现真实模样。

  “师父,您怎么在这?”

  看清眼前的景象,玄朔眼中尽是震惊与错愕。

  因为,他刺出去的龙鳞剑,剑尖扎入的身体,根本就不是突然出现的恶鬼,而是方才还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师父。

  怎么会呢?

  玄朔不敢相信,握着剑的手都忍不住有些颤抖。

  “我、我,阿朔,我担心你对付不了恶鬼,即便死也要在这之前帮你,你为何......为何要杀我?”

  老道士好像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眼睛里尽是错愕,一只手握着剑堵住伤口,身上汩汩流淌的血液还是浸湿了他整个手掌。

  鲜红的血色刺痛了玄朔的眼睛。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神受到重创。

  “怎么会?我怎会将师父当做恶鬼误杀?”

  “所以,师父死是因为我?”

  玄朔满脑子全是这样的想法在翻腾,连反应都变得迟钝,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慢了许多。

  感受到身后有偷袭的风声时,尖利的指甲已经触到了衣服。

  他难以完全躲避,只勉强凭借着对于生的本能侧身。

  原本要落在心脏处的长甲抓在了玄朔的肩膀上。

  褚清韵略有些可惜地叹了一声,手还是毫不客气地下陷,几乎要将自己整只手都钻入他的身体里。

  强烈的疼痛让玄朔清醒过来。

  他侧头,看到了鲜血淋漓的肩膀,看到了女人被血染红的纤白手掌。

  压在肩膀上的力道还在加重,玄朔压着眉,忍着剧烈的疼痛,握紧龙鳞剑,将它从“师父”的身体中抽离出来。

  抽出的瞬间,“师父”变了模样,化作一团白色雾气,融入了周围的白气中。

  熟悉的山林、木屋也在一点点瓦解,全都变成了白色的雾气。

  这次,他完完全全明白了,是自己中了这鬼新娘的招。

  玄朔未开口,也未动怒,抽出的龙鳞剑迅速往后一刺。

  褚清韵不想受伤,只能将指甲从他的肩膀中抽出来,脚尖轻点,红绸又带着她退了好几步远,避开了龙鳞剑的攻击范围。

  她倒是还想近身攻击,玄朔已经转过头,手将龙鳞剑握得极紧,直直地对着她,坚决不将后背送到她面前。

  不偷袭的话,想要越过龙鳞剑的伤害,还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褚清韵只好暂时放弃攻击他的想法,站在原地,沾着玄朔鲜血的手指在半空中轻点,像是炫耀般轻声说:

  “小道士,我可是在这铜镜中等你很久了。”

  她唇边还噙着笑,得意的意味尽显。

  这是她早早想好针对玄朔的计划。

  他想要解决掉她的焦急被褚清韵看穿,今日受伤离开返回铜镜时,她便猜到了他想做什么。

  玄朔能进入铜镜里,是她默认的。

  褚清韵的衣裙早就与她融为一体,被他抓着,她不可能没有察觉。

  装作不知道,不过是提前想好的计划的一部分。

  让玄朔进入被她炼化的铜镜,构设出小道士最害怕的场景,趁他没有防备,再下狠手重伤甚至杀了他。

  到目前为止,计划进行得还算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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