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尽欢醒来的时候,病房里安安静静,只有她一个人,手背上插着针头,还在吊水。

  望着洁白的天花板,眼神空洞没有焦点。

  好一会儿,门外传来声响,门把被转动。

  吧嗒一下,门被推开。

  温尽欢侧了侧脑袋,瞧出去,进来的是俞楚,他手上提着东西,面色微红,似乎是赶回来的。

  他看了过来,顿了一下,“醒了?”

  走过来,把东西放在桌上。

  温尽欢就这样看着他,眼神没有离开过他。

  她知道,对面房子装修的人是他。

  “你……”

  温尽欢望着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嘴巴干燥得厉害。

  “想干嘛。”

  俞楚站在床边,往下低头,伸手在温尽欢额头上探了探温度,他说:“退烧了。”

  随后,俞楚把她扶了起来,用枕头给她靠着。

  温尽欢舔了舔干燥的唇瓣,抬眼看向俞楚,“口渴。”

  俞楚转身去给她倒了一杯水,手握着杯身,试了试温度,才端过来。

  将杯子递到温尽欢嘴边,明显是要喂她喝。

  “喝吧。”

  温尽欢小口小口喝着,一会就把一杯水喝完了。

  她抬头,“我还要。”

  俞楚看了看她,默了一会,说:“别喝太多,待会要喝粥。”

  所以他刚刚提进来的是粥?

  温尽欢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看着他。

  她知道现在的样子肯定很丑,虚弱又憔悴,没个人样。

  俞楚嘴上虽然说着别喝太多,还是去给她倒了水。

  还是像刚才那样,喂她喝。

  温尽欢喝了小半杯,就说不喝了。

  “那就喝粥吧。”他说。

  俞楚放下杯子,将病床边的桌子升了起来,挪到温尽欢面前。

  温尽欢都来不及拒绝,只见他皙白修长的手指解开袋子,打开盒子,漂亮的像在做一份艺术品。

  他又长又浓密的眼睫毛垂下来,落下一层极淡极淡的阴影。

  他拉了一张凳子坐在床边。

  等温尽欢回过神,勺子已经碰到她的嘴巴,她快速说:“我我自己来。”

  “张嘴。”俞楚瞥了眼她的手,不容置喙的口吻。

  温尽欢愣愣的听话张嘴。

  俞楚喂的很认真,温尽欢一直在看着他,近距离看着他,清晰到可以数他的眼睫毛有多少根。

  他真的变了挺多,成熟了许多,这一次见面的感受,比上次在车里好多很多。

  上次是很拽很冷漠,拒人千里之外,这次他动作带着几分柔,眼里少了凌厉。

  温尽欢脱口而出,“你变了。”

  俞楚怔了一秒,继续喂她,“是吗?”

  他显然没什么想说的,一问一答式,每次简短的几个字蹦出来。

  喝完粥之后,他收拾干净垃圾,拿出去扔了,回来。

  温尽欢看见他的手是湿的,应该是扔完垃圾后去洗的。

  对了,他是个很有洁癖的人。

  想起来,初三的某天。

  俞楚在学校很受欢迎,经常有女孩子来送情书,或者是送吃的。

  每天他的课桌抽屉里都是被塞的满满的零食。

  他不喜欢,甚至到厌恶,温尽欢那时候看着他,每天看着那一些零食蹙着眉头。

  一开始叫俞鸢吃了,俞鸢拉着温尽欢分享,温尽欢那会是真的讨厌俞楚,所以拒绝和她吃这些零食。

  她偶尔还会冷嘲热讽俞楚。

  后来放东西的行为变本加厉,俞楚的课桌没有了位置,连书都放不下去,虽然他不一定要看书。

  那天早上他来的很早,坐在位置上片刻不离。

  温尽欢是睡不着,所以也来的很早,班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看到俞楚后,惊讶了一会,就一会,她就去自己位子上坐下。

  这个时候才六点,鱼肚白的天儿缓缓被金黄的朝霞一点一点铺满。

  第一缕晨曦从窗户照进来,正好落在温尽欢后背,白色的校服上裹上一层温暖的金色的阳光。

  角落的俞楚,面无表情看了几秒,随即趴下桌子,闷头大睡。

  过了一会儿,有人从窗户走过,走到后门,停住了。

  “俞楚居然来了。”

  小声叽喳的一句话被温尽欢听到了。

  温尽欢回头,看见一名没穿校服,而是穿了小裙子的女生此时正站在后门门边上,提着一份早餐,大概是给俞楚投喂的。

  她望教室里看了看,踌躇不决的表情,也许是不知道为何俞楚今天来的特别早。

  她看着俞楚,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没一会儿,教室前面走进来人。

  女生鼓起勇气,朝俞楚位置走了过去。

  俞楚趴着桌子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女生站在旁边沉吟片刻,低声说了句:“俞楚同学,请你吃早餐。”

  俞楚抬起头,先是看到温尽欢,温尽欢朝他露出一个鄙视的表情。

  俞楚没什么表情,声音更加没有什么温度,连看都没看那个女生,“不用,以后别来打扰我。”

  随即女生小声回了句“对不起对不起”,就往外面走。

  她今天丢人丢大发了,被当面拒绝了,眼泪没受控制的掉下来。

  她走到门口时,被一句“同学”喊住了。

  她回头,看向声源处,是一个女生,穿着和所有人一样的短袖白色校服,那是很多女生都嫌丑的校服,可是穿在她身上却特别的好看。

  她绑着高马尾,刘海很齐很漂亮,唇瓣嫣红嫣红地如同涂了口脂。

  “永远别给男人送早餐。”她说,停顿了两秒,“特别是俞楚这种男人!”

  女生有几分的呆滞,尤其是她看出来这位女生对俞楚的不屑。

  她一开始不相信在这个学校还有女生不喜欢俞楚,现在她看到了,也相信了。

  也许俞楚并不是很完美,也会有人不喜欢他。

  温尽欢说完后,侧眸看向俞楚,微微抬了抬下巴,似是有一点傲气。

  俞楚面色未变,他看着温尽欢,他也听到了温尽欢的话,还是未给出任何表示,连同眉眼都没变。

  但是温尽欢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无聊这个词。

  温尽欢不甘示弱和他对视。

  随即,温尽欢继续对女生说:“早餐自己吃吧,投资自己回报更大,别投资在男人身上。”

  “谢谢。”女生道了一声谢,就走了。

  教室里陆陆续续进来同学。

  还有人送东西过来给俞楚,看见俞楚在位置上,在窗户外边看了看,不敢进来。

  读书铃声响,有人胡乱塞进给坐在窗户边的同学,并扔下一句“帮我给俞楚同学”就跑了。

  俞楚今天不知道发什么疯,下课有人喊他出去,他没出,就是一整个早上坐在教室里。

  为此,温尽欢还问俞鸢,俞楚是不是要等某个人。

  中午吃完饭回来,俞楚的座位又装满了零食。

  俞楚这次破天荒没有给俞鸢吃,而是将所有零食全扔进垃圾桶里。

  这是唯一一次,温尽欢觉得他生气了的时候。

  俞楚扔完零食沉默的走进来,阴恻恻的面色,坐回位置上。

  连俞鸢都不敢去找他,周围的人大气不敢出。

  那几天,有人送一次,俞楚就扔一次。

  扔多了,大家就知道了俞楚不可能接受这些零食。

  开始送零食的人慢慢地少了,不代表没有。

  在球场上打球,休息的时候,也会有些大胆的女生过来送水。

  温尽欢没听说过俞楚有接受过哪个女生送的水。

  温尽欢觉得他装清高。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和俞楚对着干,看不顺眼。

  可能是因为他们八字不合吧。

  “发什么呆,该吃药了。”

  头顶传来一句话,拉回了她的思绪。

  温尽欢稍稍仰头看着他,俞楚端着一杯水,手上拿着药,表情很淡,眸底很平静。

  眼前这位成熟的人,很难和她记忆中的那位俞楚重合。

  “我怎么会在医院,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温尽欢吃完药,这会才想起来问俞楚这些问题。

  “我送你来的,你在家晕倒了,密码俞鸢告诉我的。”俞楚如实回答。

  温尽欢哦了一声。

  “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家小区,对了,你怎么你知道我住那里。”

  俞楚回答的高深莫测,“很快你就知道了。”

  温尽欢切了一下,靠回床上。

  她的吊瓶已经完了,温尽欢也吃完药了,精神上来了一些。

  俞楚坐在沙发上,看了看手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温尽欢环视了四周,说:“你把我手机带来了吗。”

  俞楚抬眸,“没有。”

  他当时只想着温尽欢的身体状况,怎么会想到把她的手机带上。

  “你需要用手机?”他问。

  温尽欢点头,又摇头,她是想看看有没有信息,今天例行开会,她一个总经理没有出席,还没有消息,想发个通知给其他部门负责人。

  俞楚起身,把他的手机递了过来,“用我的。”

  “什么?”温尽欢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要用手机?”他说。

  温尽欢摇了摇头,“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等医生通知。”俞楚应答。

  温尽欢叹了一口气,仰着头盯着天花板。

  俞楚坐了回去。

  一会,温尽欢关心问道:“你吃饭了吗。”

  俞楚嗯了一声,嘴角悄悄勾起,还算有点良心,还知道关心他。

  “你不用上班吗?”温尽欢询问。

  “不用。”俞楚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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