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自许 天下为棋 第3章 人间二三事

小说:空自许 作者:只是人间白发 更新时间:2025-06-04 09:18:40 源网站:平板电子书
  “日麻勒一年来,上头搞得人闷,村头跑东跑西,就为尼玛个果果,老子们晚兮还要抢农忙。”

  “白天摸果果,晚兮播种种,劳命伤财。”

  “哎,下贱命,连个妹儿都不如。”

  “勒狗日的也是怪,黄妃,喜欢黄的不喜欢白的。”

  “白老头,勒你就不懂了。黄的,皇帝,喜欢的是土地,爱江山,爱美人。”

  “狗屁黄的喜欢土地!土地是老子们种,力是老子们下,没见那些蛤蟆皮管我们勒些哈农民。”

  老红豆树下,白村老头聚首闲谈。

  有青壮年去色匆匆。

  “老辈子些还不走,等别个来撵迈?”

  “老子们给他走个屁,死都要死在勒儿,哪也不去。”

  骡马悠悠在前,孩童蹦跳在后,无忧无虑。

  往日喧闹不复,老树与老人,安安静静,迟暮沧桑,叹息凋落叶,白发抚风。

  “桃花山开勒酒馆,老板儿娘是姚寡母子,外地来的青沟子都去那儿。”

  “山沟沟来些外地人,莫子不做逗是耍。”

  “都是些冤大头,我屋头那个龟儿子当带路狗,得了很有些钱。”

  “那不一定,有些还是怪,一个人走去走来,像在偷人。”

  “勒些外地人,屁眼儿塞眼子,歪得批爆,许猫儿遭打了勒哈儿还没醒。”

  “莫说哒,外地人怪得很,前兮天遇到个牛鼻子道师,看起讲礼完了,结果是尼玛个癫子。”

  “听起硬是有恁个黑人。”

  “哈包儿哟,你是没见到外地人穿得像个花脚杆儿猫,拿刀拿剑凶得很,老子一辈子都想不出来还有勒种人。”

  “嘘,白又乾那龟儿屋头全是勒种外地人。”

  “他怕是要谋反哟。”

  “细细推来,要改朝换代,明年该我当皇帝。”

  老辈子们惊疑不定,吓成了老鼠,却又灵活得像猫,转了几圈,确定没外地人偷听。

  如鼠见猫,如猫见鼠。

  “老酒儿,你勒个老光杆儿,又发莫子酒疯,说勒话村头要出人命。”

  “酒风不是酒疯,明年我当皇帝了,你们都有官当。但看明年,天下谁人不识君。”

  “哎,又在吹牛皮。”

  “嘿,潇洒完哒,打光杆儿还是安逸,说话也没莫子忌讳,囊怪不得往年子给你介绍也不要。”

  “安逸?你囊个不打。”

  “哎,有莫子法嘛,往年子长得抻抖,别个苏妹要巴到我嫁。”

  老辈子们看破不说破,一直在笑。

  “你们笑个锤子,有婆娘的还不是成光杆儿,哪个也莫笑哪个。”

  风吹得凄惨。

  “苏妹儿明明那么好个人,走恁个早,勒些坏种天老爷不收。”

  “别个牙巴高头掉坨胬,够老子吃一辈子。”

  白老嗓卷口叶子烟。

  “莫说了,莫说了。都是半截脑壳埋土头的人,要看开,外头不太平,棒老二到处闹,都打到了狼崖关,见人就杀,我们勒些还算好,还可以在勒吹点牛皮。”

  都失了语,命运不公,谁能真正接受。

  老酒儿又喝起酒。

  “给老子喝一口。”

  “我也要整。”

  “老子也要。”

  ……

  再醒来时,风雨将至,老红豆树颤巍巍地落下几片枯叶,雷起,枯叶飘零,白发哭少,酒水缓缓倒出,渗进土里。

  老酒儿低声自语。

  “勒几个不讲良心的,下雨个人走了,咳咳咳,老树子,你也冷吧,来,喝点酒。”

  红豆树不语,惟有雨珠滴下,却被斜风吹在风霜面。

  水酒交杂,饮下去不细细分辨,酒仍是醇酒,雨水似乎只下在脸庞,也教人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今年秋天来得早,春去秋来,春去秋来,夏儿不过秋风起。”

  老红豆树若有所感,哗哗落下一地红豆叶,老人哑然失笑。

  “老朋友,你还记得这一剑。”

  雨越下越大,老酒儿把酒葫芦斜靠在红豆树上,轻轻抚摸着,像是在哄一个小孩。

  大风吹,树下也漏雨,老酒儿缓步离去,又唱起常哼的歌谣。

  落寞村谣凄凉雨,老红豆当年路,何以度,往昔似朝露。

  三日前。

  白家五里内,万物失颜,一片雪色,虚幻得像山水画上的留白,大门石狮最淡,几乎没了形状,可多看几眼便周身起寒,如遭冰封。

  白家大院里,白又乾连出喷嚏,哆嗦着,一条小青龙自右探头。

  青衣少年给白又乾体面,扭过头去装作不见,却看到院中众人皆抖似筛糠。

  凝目而视,剑状寒气肆虐,雪色埋了血色。

  掐诀念咒,画出一道大红圈,飞奔出门,留下白家人面面相觑。

  白佑反应最快,招呼众人进来,站在圈中,暖意游走,才惊觉血液停流不自知。

  大门外,有个孩童倒地。

  青衣少年急忙捏起剑指,便有赤色长剑上下飞舞,护得孩童四周密不透风。

  “林师妹。”

  师父那老头子说过师妹进境太快,修心不足,此次下山必有心魔劫。

  师妹已晕,臭老头果然料事如神。

  自白玉瓶拿出丹药给师妹服下,数刻后,白家雪色褪去。

  长剑托起孩童飞至身前,其脸色如常,凡人难看出端倪,以气观望,命数断绝,五脏六腑冰烂。

  神仙难救,长剑缩小,钻入腰间锦囊。

  “师兄。”

  “师妹!你醒了。”

  青衣少年激动道。白衣少女却淡淡道。

  “没事。”

  青衣少年指着地上孩童问道。

  “林师妹,这是怎么了。”

  少女慌乱看去,青衣少年愈发好奇。

  天回暖,白家众人也好奇出来。

  “造孽啊,许猫儿身上冰瓜子冷的,早都没得气哒。”

  “奶奶,外头冷,快兮回屋。”

  白老太太不忍心看下去,由白佑扶回屋,沙哑道。

  “造孽呀,给你们说莫让外人进来又不听。”

  白又乾心绪复杂,有悔恨,有虚伪。

  “要怪逗怪我,不来放牛也没得事儿。”

  虎胖稚童嬉皮笑脸道:“老汉儿,别个个人恁个暗才来,该背时。”

  早见此地怪白,村中人已里里外外围了几层。

  白又乾怕落人口实,假装怒道:“白虎,我打死你个龟儿子。”

  白虎猪叫着乱跑,白又乾肥肉乱滚,抖出层层波浪,就是差那么一步追上。

  场面乱成一锅粥。

  “白又乾算了嘛,小细娃儿懂莫子。”

  “勒两爷子,演戏给哪个看。”

  “许猫儿造孽完了,哪个去帮一哈他。”

  “幺儿勒,莫去哟,晓得是莫子病得不得传染。”

  白村人不由站远些,少女抱起许悠云。

  “走吧师妹,应该还有救。”

  村民让出一条路。

  “勒个冰妹儿看起好凶哦。”

  “勒年轻娃儿也是,像个胎神。”

  “莫乱说话,别个活像是神仙。”

  “对头,我给你说勒些外地人大有来头。”

  情报员们蛐嚼起二人。

  “我给你们说,许猫儿是冰妹儿幺儿。”

  “黑哟!”

  “勒胎神是妖怪,我将才看到他变出一把剑,许猫儿就滚了。”

  “哦,囊怪不得他跟个哈巴狗一样上去,冰妹儿张都不张他。”

  “逗是,你幺儿遭杀了,要囊个嘛。”

  “老子要跟他拼命。”

  慌疑看来,却见那公天棒眼睛凶得要杀人,几个妇人被吓得哇哇大叫,胆小的呆了,胆大的跑向少年,临了才发觉方向错了,又回去,不忘拉起胆小的。

  “幺妹儿!快点儿跑!”

  少年哈哈大笑,少女冷若冰霜,只是眸中有愧,多了些人味。

  “师妹笑一个吧,师父有办法。”

  少女死死抱住许悠云,失了魂的乱走。

  少年叹了口气,无奈跟上。

  乡野上阡陌交错,急切犬吠远远跑来。

  大黄狗咬来,少女随意躲开,抽了魄的不松手。

  “哪来的疯狗。”

  少年祭出长剑,大黄狗有灵性,假意与剑周旋,寻个破绽扑向少女。

  “师妹小心。”

  旺财正在半空,灵动飞剑诡异刺来,快得无法闪避。

  电光火石之间,怀中人似乎动了动,少女抬袖生起清风,托住大黄狗平稳落地。

  剑指轻轻一夹,飞剑柔顺得像鸟儿。

  大黄狗面朝少年呲牙低吠,尾对少女摇。

  少女摸了摸大黄狗,它转过身安静下来,留个冷屁股给少年。

  淡白流光自少女指尖连至大黄狗,一人一狗似在谈话。

  过了很久。

  “师兄!”

  差点伤了大黄狗,青衣少年有些不安,笑道。

  “师妹与我黄狗兄说了些什么?”

  “废话。“

  少女性子向来冷淡,惜字如金,少年习惯了,仍嬉皮笑脸。

  大黄狗呜呜哀嚎,死舔孩童。

  他醒来时总会摸头骂道:“哈狗。”

  再没有哈狗,再没有摸头,旺财垂下尾,仰头看天,阳光让人睁不开眼,漫山狗尾巴草模糊,看不清思念。

  少女少年默默,修行数载,初识得悲为何物。

  旺财垂首夹尾,背负许悠云,少女少年一言不发,跟在后面。

  竹林幽静,山路尽头两个小院,一左一右,比墙而邻。右院典雅,不像是这里的建筑,旺财自左院竹栅栏进门。

  大门没锁,家徒四壁。

  酷热夏天更寒酸,破凉簟铺在木板,靠着墙角就成了床。

  旧衣柜缺了半边门,露出杂乱衣物与破棉被。

  闲物只有床上牧笛,床下像玩具的破木头。

  青衣少年拿起一把草惊讶道。

  “林宁,你看。”

  少女接过草,看似新鲜,摸着干枯,显然被用过。

  “三伏子?”

  仙气浓郁处才生三伏子,还需大暑时节,火龙火凤共舞九日催熟,因此几乎绝迹。

  “生敷三伏子,非上古遗种不能办到,他好像做到了。”

  三伏子药性亦是刚猛霸道,朱颜境以上修士才可承受,少年不由脱光许悠云,研究有何奇妙处。

  林宁捂脸道。

  “师兄,你……”

  少年疑惑不解道:“童子而已,师妹快来帮忙。”

  林宁故作镇定。

  “出去。”

  少年正要多语,一把飞剑抵住咽喉,低头不见飞霞染俏脸。

  门外,一人一狗,左右护法。

  少年无聊,旺财趴在地,头搭在前爪,闷闷不乐。

  伸手逗狗狗不理,走出院外,轻敲右院门扉,无人,以神识窥探,仅是女子住房。

  到底是何方神圣,少年想得心搔肺痒,看向黄狗兄,可方才手下不留情,便从袖间掏出一碟牛肉。

  “黄狗兄,请。”

  旺财叼走牛肉,吃得津津有味,转眼见空。

  差不多了,嘿嘿,黄狗兄,来和我说话吧。

  黄狗兄傲娇侧头,又留个冷屁股,伤透少年心。

  “狗官!”

  “汪汪汪。”

  少年与旺财,谁也不服谁。

  屋内,飞剑舞出数片梅花,融入许悠云额间,白如月光,顷刻抵达四肢,映得人如玉。

  竟是天生阴息。

  引气归小天地,反哺内脏,醒来只是时间问题,可三伏子药力如平波暗浪,会随时引发覆舟之祸,不能拖太久。

  少女心跳得很快,她听见鸟鸣,犬吠,猫嚎,身在人间。

  “师妹,还没好吗,要不要我来帮忙。”

  “滚。”

  不妙,若无情况师妹绝不会多说一字,少年遐想连连,定有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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