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么知道?”

  本尼诧异地扭头看来,没等回答,又若有所思地自顾自道,“也对,教会肯定知道,但为什么那么久,那么久才有人来?”

  菲尔德无言以对。总不能说教会二十年间全在装聋作哑,两个倒霉蛋来这纯属机缘巧合加自作自受。

  但凡有选择,他当初驾车的时候就该把两人四条腿都摔折了,安分呆在庄园养伤、每天换着花样写报告。

  而不是现在这样,被迫冒险闯入认知之外的迷雾中。

  困扰他的,并不仅是心中的迷雾,眼前的雾气似乎也同样变得愈发浓重,而非如直觉中那样随日出消散。

  山间水汽不同于河畔水雾,带着阴影与树木渲染的不纯净灰绿背景,自不可视的高处沉降、随紊乱风向在谷地天然的约束中涌流。

  尤其是望向上方时,能直观见到灰色纱幔翻卷般、似缓实快的动态变化。如陈旧不散的淤痕,或从云端垂下的浑浊涎液,成股流过隔绝他们与天空间的某层模糊屏障。

  “我们走了多久了?”

  连夜奔波使得时间感不再准确,但颇为艰辛地绕过前村庄遗址后,饥饿还是让他发觉了时间流逝。

  “大概接近中午,比平时慢些。”离得较近的卢锡安摘下一只手套,感受落在手心的点滴冰凉,“还不能停下,可能快下大雨了,到时候只会更难走。”

  “还远吗?”

  “一切顺利的话,你入夜前就能看到目的地了,他们都会到那里,就像山涧必然汇入河流,从未有例外。”

  ……

  ……

  疼痛、寒冷,身体上的刺激将意识唤醒。相比之下,皮肤传来的瘙痒和粗糙感倒不算什么了。

  眼睑挣扎着撑开,萎靡草叶分割的灰色背景有些似曾相识,但相关记忆又和失去知觉的几根手指一样,只是连接着身体,感觉完全不是自己的。

  他似乎不应该在这里,可他又该在哪呢?

  【多米尼克……】

  一个声音,一个没有语调和特征的声音,径直插入,像戏剧中没有铺垫却引起重要转折的角色,戴着标志非人身份的面具前来传达旨意。

  而他是被情节操控的演员,摸索着地面尝试活动。稍一用力,手指立刻传来深入骨髓的隐痛,于是改用肘部支撑起上半身,总算看到了周围环境。

  布景显然不怎么用心,周遭荒芜得无法理解。稀薄湿润的土层覆在岩石间,山体仿佛被缓慢而残酷的力量层层剥去植被皮肤,随后是土壤填充的主体,直至露出嶙峋骨架,最后一丝营养也被冲刷殆尽,只有低垂的灌木杂草。

  各类苔藓霉菌般地从缝隙间爬出,到处生长,地毯式地铺满各处表面。有些又连同其它植物被成片掀起,缺失的部分不知所踪。

  他站了起来,注意到凌乱的马蹄印在周围徘徊,但没有见到马匹的影子,也许是被什么惊走了。

  这不重要,那个声音已经毫无保留地传达了所有情节,角色就位,准备完成最后一幕。

  地形崎岖难行,尚未痊愈的腿伤拖累着步伐,然而脚掌总能找到最合适的落点,仿佛排练预演过许多遍,以不同身份踏上同一条路线。

  这让他想到一些关于圣人的事迹,他们并非全是深谙经义之人,有的出身军旅,有的出身显贵,甚至有些埋头耕种了大半辈子、直到垂垂老矣才幡然开悟,发觉此生的终极意义所在。

  于是他们抛下一切,遵从那个至真至知、至高至圣的意志引导,踏上践行神圣使命的旅途。

  旅途过程和目的往往体现了超凡的智慧与力量,无法由凡俗思维完整理解,只能窥见其中一斑,正如天父真实面目不会被人类双眼所见。

  他现在所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

  看似毫无关联的庞杂内容,通过一条关键信息在脑海里拼合,成为超乎思维极限的整体。

  以他的智慧,只能见到其中一小块,无法容纳其全貌。

  然而仅一小块,便能想象其全貌之宏伟,指向某种不被时间与地域限制的东西,在往日亦在未来,在千里之遥亦在咫尺之间。

  它是有自主意志的,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这点。

  它出现在能认知其存在的意识中,由他们将它带去注定目的地。

  除神谕之外,别无其余解释。

  担负这如此神圣重任,却使脚步轻快异常,好像身体的部分重量消失了,轻盈得似乎一阵稍大点的风都能将他吹起,带往无垠高空。

  随着向上攀登,一些和环境不太相容的事物开始出现。

  那是些风格较老的建筑遗迹,采用切割雕琢后的矩形石砌成,缝隙填充的灰浆凝固物粉末化剥蚀严重,早已失去了紧固作用。

  土壤流失导致地基松动,蛇形、雷电状的裂纹分割墙体,使之鼓裂塌陷,崩解为硬饼碎屑样的废墟堆。

  从残留地基和螺旋式阶梯碎块,依稀可以看出不逊色于维斯特敏守护者的气势。

  越往上越多的柱基、拱门石说明建造者除功能外对美学的追求,以及其雄厚财力。

  即便引他前来此处的命运已足够离奇,这些规模不凡的遗迹仍会令人惊讶不已。

  驻足于仅剩半圈垛口的瞭望台边缘时,可以俯瞰刀锋般撕开天帷的山脊,劈开倒悬的浓云惨雾,重峦叠嶂漂浮在雾海之上,黑色剪影失去了厚重感,如某种撑开的翼膜爪痕。

  这并非偶然造就的奇景,而是某个繁盛家族为自己量身裁定的角度。

  奇怪的是他印象中不存在这样一个家族,这片山区给人的印象始终是支离破碎和落后贫瘠,连个正式名字都没有,哪怕它离王国的中心是那么近。

  好奇心促使注意力往废墟转移,寻找着可能存在的有价值信息,他隐约记得这有什么用,也许能写成报告什么的,具体缘由和目标不甚清晰。

  盛极一时的大家族即使没有留名史册,也至少应该留下标志。

  他在某面尤为顽固的残墙上发现了想要的东西,是个足有一人高的浮雕纹章,主体是某种不太常见的生物,看姿态呈腾空状,身覆鳞片、有翼。

  这些特征都指向常在传记中扮演反面角色的恶龙,但这条的形象又有所不同,主体修长而无利爪,显得颇为怪异另类。

  一柄竖直朝下的利剑将纹章一分为二、切断龙躯,尖端没入地下。剑柄握在包覆盔甲的双手中,初看是寻常斩杀恶兽寓意,象征家族勇武精神。

  整体气势出众,只不过手的发力方向,总觉得和向下穿刺的动作相反。意外失误显然不可能,没有家族会允许这么严重的纹章问题出现。

  唯一的解释就是设计如此,那双手并非向下用力,而是……

  【奋力拔出剑身?】

  “不对……”过于熟悉的信息像利剑刺破混沌,没有任何敦灵人会不认识这个标志性元素,它不该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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