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璎仙子愣住了。

  十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被林砚呛声。

  这一刻,她才有了切身实感——那个曾经百依百顺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成了一个有自己思想、性格与脾气的男人。

  江珞璎的目光落在林砚血迹斑驳的手背上,殷红的血珠正顺着指尖滴落。

  她的手无意识地蜷了蜷,终是轻叹一声,牵起他的手腕:“回去再说。”

  在众人的目送下,两道青色身影飘然升空,化作流光离开。

  苏玲在玄霆真人身边,目睹了一切,表情十分难看。

  她觉得自己好像失算了。

  原本,她以为江珞璎对林砚只是单纯的占有欲,类似一个孩童不愿意分享自己最心爱的玩具。

  她以为只要当众刺激了江珞璎,让她感受到林砚的“背叛”,以对方那种霸道的性格,肯定会对林砚做出过激举动来。

  比如,强制林砚与自己断绝往来,或者让林砚放弃宗门大比,甚至从此禁足之类的。

  只要她这么做了,苏玲就成功了。

  哪怕不会让林砚立刻与江珞璎反目,也可以在他们中间埋下一根刺,扎出一道裂隙。

  可现在看来,那个本应在盛怒下伤害林砚的珞璎仙子,似乎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

  这是一个很不妙的信号……

  苏玲眉头紧锁,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棘手。

  …………

  回到峰主小院,珞璎仙子找来伤药和绷带,亲自为林砚包扎。

  林砚也没有再抗拒。

  珞璎仙子盘起头发,蹲下身子,执起林砚血迹斑驳的手,用寒露细心清洗。

  白玉般的指尖沾着药膏划过他手背,林砚本能地一颤。

  她柔声开口:“疼么?”

  林砚望着她睫羽投下的碎影,苦笑道:“不及心里疼。”

  珞璎仙子的动作顿了一下,她轻叹道:“为师也不想这样,可是你欺我在先。”

  林砚下意识地申辩:“弟子何时欺骗过您?!”

  “那你和苏少宗主是怎么回事?”江珞璎终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林砚微愣,终于明白了这一切的缘由。

  “师尊,您听我解释……”

  林砚将自己与苏玲相遇的经过如实相告,除了略过系统与灵石相关的信息外,没有任何隐瞒,最终的结论便是苏玲看中了自己的潜力,想代表云溪宗结交他而已。

  …………

  “原来如此……确是那个丫头的作风。”

  江珞璎笑了,她竟然发自内心地感到了喜悦。

  林砚口中的真相,犹如春日化冻的清泉流入了心田,让她浑身都感到了舒畅。

  然而,这种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昨天苏玲的话还是像魔咒一般萦绕在她耳畔:

  “……剥夺他一生的自由……”

  这句彻底点燃她怒火的话,与20年前“她”离开时说的几乎一样。

  不知为何,最近一段时间,江珞璎总是会恍惚间想起从前,那些深埋心底的情愫屡屡沉渣泛起。

  她的心情很快由喜转哀,叹息道:“可就算没有苏少宗主,也会有另外一个人,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不会的,师尊。”

  林砚突然拉起珞璎仙子的手,诚恳地说道:“我之前就立过誓,绝对不会离开您!您若是不信,我可以再立一次,以神魂为契……”

  “别。”

  江珞璎连忙用手捂住林砚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掌心传来少年火热的呼吸,烫得她有些酥麻。

  四目相对间,江珞璎的心火终于燃尽了理智。

  她忽然欺身上前,广袖如云霭裹住两人,她的手掌摩挲着林砚的脸颊,顺势将自己的脸贴近。

  “师尊!您这……?”

  林砚一惊,本能地后退,试图拉开距离。

  他连退几步,却根本无法摆脱珞璎仙子,很快,他的背便抵上了墙壁,退无可退。

  眼前是珞璎仙子近在咫尺的红唇,上面的莹润光泽蕴藏着不可言说的妄念。

  冷香似网,秋波如笼,将林砚彻底捕获。

  他的呼吸都几乎停滞,只能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可他的内心深处,仍在抗拒。

  他知道,此刻的师尊,受到了完美灵根“异性相吸”的驱使。

  他知道,师尊那双宝石般的眸子里,映出的身影也不是自己。

  他更知道,眼前如梦似幻的画面,凭现在的自己还不配得到。

  林砚倏然偏头,让那个本应相拥在唇上的热吻就此落空。

  “抱歉,师尊。”

  林砚侧着头,嗓音有些干哑地说道:“我不想这样。”

  珞璎仙子僵在原地。

  她突然瞥见自己梳妆台上的铜镜——里面映出强人所难的她和被逼无奈的林砚。

  她有些惊愕,在这个画面里,她的模样竟是如此不堪……

  “不,是为师应该道歉。”

  珞璎仙子苦笑着,放开了林砚。

  “你的手已经包扎好了,后面也不用留在我这了,回去好生休养吧。”

  “弟子,告退。”林砚行了个礼,匆匆离去。

  …………

  林砚刚返回自己的住所,一个水蓝色的倩影便映入眼帘。

  苏玲?

  林砚轻啧一声,径直落到她面前。

  “你胆子真大,不怕死啊?还敢出现在青鸾峰。”

  苏玲笑了笑:“林师兄是在关心我吗?”

  林砚翻了个白眼:“拉倒吧,我只是怕你死在我家门口,晦气。”

  虽是后知后觉,但林砚已经察觉——昨天那个莫名其妙的“摸头”是个圈套,目的就是为了刺激珞璎仙子。

  平心而论,苏玲几次资助的灵石确实让林砚很受用,但她居然胆敢耍心眼离间自己跟师尊的关系,这简直是“已有取死之道”。

  按照珞璎仙子的脾气,要是被她知道背后的真相,是苏玲在故意为之,真的有可能会一剑斩了这个小妮子。

  而林砚也不可能会去护她,毕竟灵石获取的方法千千万,师尊只有一个。

  苏玲敛去了那平常用于伪装的笑容,她一脸严肃地朝着林砚深鞠一躬,久久没有起身。

  林砚皱了皱眉头:“你又要表演什么?”

  苏玲直起身子,正色说道:“对不起,林师兄,玲儿只是想诚心给你道个歉。”

  林砚哼了一声:“道歉就不必了,你只要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即可。你之前给我的灵石,还有昨天的500灵石,我都会还给你,等还清之后,我们便再无瓜葛。”

  苏玲有些着急:“玲儿自知触了林师兄的逆鳞,可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解释一下?”

  林砚没有一秒迟疑地拒绝:“不能。”

  说完,他便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

  直到林砚“砰”地一声合上门扉,苏玲单薄的肩头才微微颤了颤。

  她想追上前去敲门,却不知怎地,没有了挪动脚步的力气。

  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在林砚门口静立了两个时辰。

  太阳已经西垂,暮色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那扇门终于再次打开。

  “你有完没完?!”

  这两个时辰里,林砚一直有意无意地探查屋外的情况,在知道苏玲一直赖在门口不走后,便越发坐立不安。

  眼看天都要黑了,他终于是没忍住,打开了门。

  “对不起……林师兄,我只是想跟你再说几句话。”

  苏玲的声音有些哽咽,一双明媚的桃花眼中噙着泪,这副模样换作任何一个人看到,都会我见犹怜。

  林砚叹了口气,无奈道:“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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