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外,暴雨倾盆。

  苏明推开塔门时,发现白袍道人正立于雨中,道袍却滴水不沾。

  而在这时,他忽然感觉有视线在窥探自己,后背发凉,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如潮水般涌来!

  他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天穹之上,风雷汹涌的云层撕开一道裂缝,一只巨大的金色龙瞳正凝视着他!

  仅仅是惊鸿一瞥,就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这是......真龙?!”

  苏明喉结滚动,镇渊剑疯狂震颤。

  就在他即将被这股威压压垮时,龙瞳突然闭合,云层重新合拢,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不必惊慌。”

  白袍道人出声解释道,“那是妖庭之主,他只是对祖师预言中的天命之人有些好奇。”

  “掌教真人......”

  “叫我玄霄吧。”

  道人递来一枚玉简,“这是祖师留给你的。三日后子时,来主峰找我。”

  苏明接过玉简,入手手感温润。

  当他再抬头时,玄霄已不见踪影,唯有余音透过雨幕传来,

  “去看看他们吧.....时间不多了。”

  .......

  第二天。

  雨后的道宗山门笼罩在薄雾中,七十二峰若隐若现,宛若仙境。

  苏明站在弟子居所外的小院中,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紧握手中玉简。

  “苏大哥!”

  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明转身,看见陈虎小跑着过来,脸上洋溢着兴奋。

  少年身后跟着刘宇,这位曾经的纨绔少爷如今已褪去浮躁,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

  “虎子,刘宇。”

  苏明收起玉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带着他们两人来到道宗后山的练武场。

  “虎子,腰再下沉三分。”

  苏明手里翻动着道宗基础功法《玄元功》,虽然体内灵能与灵力并不是同一体系,但拥有SSS级天赋道法自然的他,领悟这些基础功法轻而易举。

  他轻轻拍了拍少年的后背,

  “这个姿势讲究的是气沉丹田,你这样浮着练,十年也入不了门。”

  陈虎咬紧牙关,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按照苏明的指点调整姿势。

  “苏大哥,我感觉到了!”

  陈虎突然惊喜地叫道,“丹田里好像有团火在烧!”

  苏明微微颔首,眼中却闪过一丝痛色。

  他知道,这个从山野间走出的淳朴少年,有着惊人的修行天赋。若在正常世界,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但在这方即将毁灭的天地中,再耀眼的天赋也终将化为灰烬。

  想到这,苏明忽然有些后悔带虎子走向仙途,他天赋异禀,注定踏上对抗天启的道路。

  若是凡人的话,至少能在天启降临前,守着陈家村那几亩薄田,娶个手脚勤快的姑娘,在某个阳光正好的午后抱着孙辈安然闭眼。

  他本想告知虎子真相,让他再一次选择是仙是凡,可话到了嘴边,苏明眼前忽然浮现——他们在去青阳县城路上遇见山贼时,虎子浑身颤抖却挺身而出的场景。

  虎子会怎么选。

  苏明心知肚明。

  有些人注定会踏上荆棘之路,不是因为命运使然,而是他们心怀大义。

  “苏大哥,你怎么了?”

  陈虎察觉到苏明的异样失神,当即停下动作,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

  苏明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只是想到一些事情。”

  刘宇这时候走来,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仙人,您刚才演示的那套剑法,第三式我总是衔接不好,能再指点一下吗?”

  苏明点点头,接过刘宇递来的木剑。

  他手腕轻抖,木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剑尖轻颤如灵蛇吐信。

  “看好了,这一式‘灵蛇出洞’的关键不在手腕,而在腰胯的扭转。”

  苏明放慢动作示范,“你的力量太分散了,要像这样......”

  话音未落,一道白色身影飘然而至。

  玉衡仙子白衣胜雪,清冷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在看向苏明时,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玉衡师姐!”

  刘宇和陈虎连忙行礼。

  玉衡仙子微微颔首,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苏明身上,

  “玄清子长老命我来告知你,藏经阁已为你开放,随时可去查阅典籍。”

  “多谢。”

  苏明点头应道,两人目光相接时,玉衡微微一怔。

  自那日十响问道钟后,玉衡对苏明的态度已从最初的愤怒转为一种复杂的好奇。

  她始终无法理解,这个看似轻浮的青年为何会被祖师如此看重,更无法解释自己心中那股莫名的悸动。

  玉衡似乎还想说什么,红唇轻启又合上,最终只是深深看了苏明一眼,转身离去。

  白衣飘飘的背影在晨雾中渐渐模糊,宛如一幅水墨画。

  ........

  正午时分,苏明独自来到道宗藏经阁。

  这是一座七层木塔,飞檐翘角,古朴庄严。

  门口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闭目养神。

  “前辈。”

  苏明恭敬行礼,“弟子前来查阅典籍。”

  老者眼皮都不抬,只是挥了挥手,“老夫知晓,你可随意进出,无需通报。”

  苏明道谢后,走入阁内。

  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墨香和岁月沉淀的气息。

  一排排书架上整齐摆放着竹简、玉册和纸质典籍,从基础功法到高阶秘术,应有尽有。

  【系统扫描中......检测到大量修真典籍,建议宿主学习基础功法】

  【高阶功法蕴含此界天道法则,会增加破界的风险,同时也有可能成为“祂们”跨越维度追踪的锚点。基础功法太过粗浅,不会被注意】

  苏明微微点头,道宗祖师已经就此事提醒过他了。

  他在基础功法那一片寻找,很快便眼前一亮。

  出现在面前的,赫然是——

  【道宗基础符法大全】

  苏明翻开查阅。

  除了自己已经会的【轻身符】、【爆裂符】、【治愈符】和【隐匿符】。

  又多了四道符法。

  【囚笼符】:禁锢身形,画地为牢

  【通语符】:沟通万物,言出意达

  【战阵符】:士气如虹,攻守兼备

  【祈雨符】:呼风唤雨,泽被苍生

  他不知不觉地沉浸在学习中。

  待到他离开藏经阁,已然是明月高照。

  走在回弟子院落的路上,他碰到一个“熟人”。

  如烟。

  或者说,六尾妖狐青丘九月。

  她化作一个普通女弟子的模样,但那双勾魂摄魄的狐狸眼还是让苏明一眼认出了她。

  “公子~”

  如烟笑吟吟地凑过来,声音甜得发腻,“好巧啊。”

  苏明挑眉,“你在这里做什么?”

  如烟眨眨眼,故作伤心状,“想你,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苏明无奈,“你一只狐妖,混在道宗里,不怕被发现吗?”

  如烟神秘一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苏明挑了挑眉,心中自有猜测。

  这狐妖定然是跟着那条真龙一起来的,要不然在这道宗早就死了千八百次了。

  她突然正色,“说真的,公子真的要走?”

  苏明当即明白,肯定是那条真龙给她说了什么。

  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你为何关心这个?”

  如烟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那日公子明明可以杀我,却饶我一命。我们青丘狐族最重恩怨,公子对我有恩,我自然关心。”

  苏明摇摇头,

  “不必放在心上。那日不杀你,只是觉得你罪不至死。”

  如烟顿了顿,“仅此而已?”

  苏明点点头,“仅此而已。”

  青丘九月闻言,眸光潋滟,深深凝视着苏明,想要在他脸上找出一丝破绽。

  然而苏明始终不为所动,神色淡然。

  她最终还是泄了气,咬了咬下唇,

  “......无论公子来自何方,去向何处,青丘九月都欠你一条命。”

  她行了一礼,

  “他日若有缘再见,九月必报此恩。”

  说完,她转身离去。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失落背影,再想到白天时玉衡仙子那欲言又止的眼神。

  苏明摩挲着袖中玉简,唯有苦笑。

  “来如穿堂风,去似朝露散......”

  “这红尘万丈,终究......误了佳人。”

  夜风呜咽,掠过山色。

  卷起几片残叶。

  .......

  在接下来的两天内。

  苏明耐心细致地指导虎子两人修行,恨不得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倾囊相授。

  因为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夕阳西下,余晖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陈虎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却仍不肯休息,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苏明教的基础剑式。

  “虎子,休息一下吧。”苏明轻声劝道。

  “不,我还要再练一会儿!”

  陈虎倔强地摇头,汗水顺着脸颊滑落,“苏大哥说过,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想变得更强,这样......”

  他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也许这样苏大哥就不会离开了。”

  苏明心头一震。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天真的孩子,早就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陈虎抬起通红的眼睛,“因为你很着急,恨不得把什么都教给我们,这不就说明你要离开了。”

  “我知道苏大哥一定会走的,就像奶奶和王叔离开我一样。”

  苏明闻言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少年搂入怀中。

  他能感觉到虎子瘦小的身体在怀里微微颤抖,温热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虎子,听我说。”

  苏明声音沙哑,“无论我在哪里,都会记得你。而你,要好好修行,将来成为顶天立地的强者,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陈虎在苏明怀中用力点头,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

  一旁的刘宇默默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

  他比陈虎年长,心思也更加缜密,从苏明这几日的异常表现,他早已猜到了一些事情。

  “仙人,”

  刘宇突然开口,

  “无论您要去哪里,我都会照顾好虎子。直到......直到您回来。”

  苏明想说“我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

  但看着刘宇坚定的眼神,他最终只是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谢谢。”

  .......

  第三天子夜。

  道宗主峰。

  七星连珠。

  玄霄掌教在周天星斗大阵的阵眼处,白袍猎猎,七十二峰同时亮起璀璨星光,在夜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星网。

  “时辰已到。”

  祖师盘坐虚空,睁开双眼,眼中似有星河倒悬,他看向阵中的苏明,声音温和,

  “孩子,该上路了。”

  苏明深吸一口气,最后环顾这片天地。

  玄霄掌教突然开口,“临行前,可还有什么未了之事?”

  苏明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该告别的已经告别,该安排的也已安排。

  再多留恋,只会徒增伤感。

  祖师见状,不再多言,双手猛然合十!

  “周天星斗,听吾号令——”

  刹那间,七十二峰同时震颤,无数星光冲天而起,在主峰上空汇聚成一道璀璨光柱。

  苏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璀璨星光中。

  .......

  山脚下,弟子院落。

  刘宇被一阵窸窣声惊醒。

  他揉着惺忪睡眼,发现陈虎的床铺空空如也。

  循声来到院中,只见虎子正借着月光练习剑招,汗水早已浸透衣衫。

  “虎子?这么晚了......”

  陈虎没有回头,手中木剑如有灵动,

  “我要变强。”

  他声音稚嫩却坚定,“强到能去找仙人。”

  刘宇心头一震,抬头望向主峰方向。

  那里,一道璀璨光柱正缓缓消散在夜空中。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默默走到陈虎身旁,拾起另一把木剑。

  “我陪你一起练。”

  月光下。

  两个少年的身影凌厉舞剑。

  汗水与泪水混在一起,砸落在地面上。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玉衡仙子独立一处山巅,白衣飘飘,手中紧握着一枚新刻的玉佩,上面写着“苏明”二字。

  如烟则是化作狐形,蜷缩在千年古树的枝头,六条尾巴无精打采地垂落,眼中倒映着渐散的星光。

  玄霄掌教负手而立,望向虚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祖师盘坐虚空,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看到了那个执剑青年的未来。

  “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老人轻声呢喃,声音消散在夜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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