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室内灵气氤氲,九尊丹炉流光溢彩,炉中灵火吞吐不定,在老者半透明的虚影上投下斑驳光影。

  三人见那老者仙风道骨,周身隐有药香浮动,心知必是神农秘境中的大能残魂,当即恭敬止步。

  柳栖云上前一步,执弟子礼道:“晚辈误入秘境,惊扰前辈,还望恕罪。”

  身旁林可点与如风亦随之躬身。

  老者却不答话,只是含笑望着他们,他枯瘦的手指在虚空中轻划,袖袍翻卷间带起一阵裹挟着药香的风。

  霎时间周遭一切堙灭,三人只觉眼前一花,再定神时,竟已置身于一处青山环抱的小村落。

  青石板路蜿蜒穿过茅屋错落的村舍,远处梯田层叠,几个农人正弯腰耕作,俨然一幅寻常山野景象。

  “这是......”

  三人手中不知何时各自多了一张泛黄的草纸。

  柳栖云展开自己那张,见上面用简单线条勾勒着一粒饱满的种子,笔触朴拙却神韵宛然。

  林可点的纸上绘着盘根错节的根系,而如风所得的则是几片叶脉清晰的叶片。

  三人正疑惑间,老者缥缈的声音忽然从云端传来:“只缘身在此山中......”

  余音袅袅,却不见踪影。

  “这是……须弥芥子之术!”林可点叹道。

  柳栖云仰望着湛蓝如洗的天空,指尖凝聚的灵力如泥牛入海:“这位前辈竟能在秘境中另辟小世界......”

  村口老榕树下,几个顽童好奇地打量着这三个衣着光鲜的外乡人。

  很快有位拄着藤杖的老者迎上来,苍老眉眼间夹着和善的笑意:“三位客人从何处来?”

  柳栖云不动声色地将草纸藏入袖中,拱手道:“我等是游历四方的采药人,途经贵宝地,想讨碗水喝。”

  “老朽是这茶坪村的里正。”老者捋着花白胡须,目光在三人身上打了个转,“既是远客,不妨到寒舍歇脚。”

  穿过晒着茶青的竹匾,里正家的土墙小院飘着淡淡炊烟。

  里正往粗陶碗里给三人倒了茶水:“赶路劳累,快解解渴吧。”

  柳栖云轻抿一口,一股暖流自喉间滑入腹中,顿觉唇齿生香。

  她心念一动,状若无意地取出草纸:“不知老丈可识得此物?”

  “咦?”里正眯起昏花的老眼,“这不就是后山野茶树的模样嘛!”

  他指向窗外,但见远处山坡上墨绿连天:“清明前后,村里人都去采茶青哩。”

  林可点与如风对视一眼,各自展开手中图纸。

  里正挨个看过,笃定地点头:“错不了,这是茶籽,这是茶根,那片叶子虽画得细些,但叶脉走向与野茶一般无二。”

  待老人去张罗饭食,柳栖云指尖轻叩桌面:“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

  她望向窗外连绵的茶山:“前辈留下'只缘身在此山中'这句话,莫非是要我们亲历茶事?”

  次日破晓,三人打过招呼后,便跟着采茶妇人们上了后山。

  晨露未晞的茶林里,柳栖云学着村妇“一芽一叶”的采摘要诀,青嫩的茶芽在她指尖折断。

  一株矮茶树上的嫩芽,阳光照射的一面叶色较深,背阴处则浅些,正如修道之人,同一功法,因体质不同而效果各异。

  她忽然想起不知在哪看过的话,世间草木,皆有其性。

  暮春的日头渐渐毒辣起来。

  如风帮着汉子们翻炒茶青,铁锅烫得他龇牙咧嘴:“这火候当真难掌握!”

  有茶农笑道:“小兄弟莫急,炒茶如修行,急不得也慢不得。火候到了,茶叶自然会告诉你。”

  林可点则跟着老妪学习揉捻,看着墨绿的茶叶在竹匾里渐渐蜷曲。

  “婆婆,为何要如此用力揉搓?”她问道,手上动作不停。

  老妪笑而不答,反而问道:“姑娘可曾见过春蚕吐丝?”

  林可点点头。

  “茶叶如蚕丝,需经这般揉捻,方能释放真味。”老妪的手如同枯枝,却灵活异常。

  当夜,三人借宿的柴房里飘着新茶的清香,柳栖云摩挲着草纸上那粒种子图案,忽觉纸面微微发烫。

  “师姐,有情况。”林可点压低声音。

  月光透过窗棂,她手中绘着根系的草纸竟浮现出细密的光路,这些光丝蜿蜒游动,渐渐构成某种玄妙的经络图案。

  与此同时,如风那张茶叶图上的叶脉也开始泛出莹莹碧光。

  柳栖云福至心灵,当即盘膝而坐:“运转周天!”

  三人掌心相抵,但觉白日里沾染的茶香在经脉中流转,竟化作汩汩灵力。

  灵力在三人经脉中循环往复,柳栖云识海中浮现出一幅奇异景象。

  一粒茶籽破土而出,根系深入大地,嫩芽迎向阳光,最终长成一株枝繁叶茂的茶树。

  每一片茶叶的脉络都清晰可见,每一缕根须的走向都历历在目。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细雨,茶林沙沙作响的声音里,隐约夹杂着老者欣慰的叹息。

  接下来的日子,三人随着村里的茶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时竟忘记时间飞逝。

  这日农闲,柳栖云突发奇想,带回了三人亲手制作的茶饼送给里正。

  里正浑浊的眼里忽然闪过清明之色,他接过茶饼深深一嗅。

  “好茶。”里正的声音忽然变得空灵悠远,“知其形,辨其性,方得真味。”

  话音未落,整个村落如同水中倒影般晃动起来。

  晒茶的竹匾、炒青的铁锅、甚至远处层叠的茶山,都化作点点流光消散。

  三人只觉脚下一空,再回神你时已重回丹室。

  九尊丹炉中的灵火突然大盛,将中央老者的虚影映照得宛如实体。

  老者的声音直接在识海中响起:“草木之性,不在皮相。”

  丹室四壁的药柜突然开始移动,无数药材如同受到召唤般飞向中央。

  老者虚影在漫天药香中渐渐淡去,最后挥袖间,他腰间葫芦无风自动,三道流光分别没入三人眉心。

  柳栖云内视丹田,有股纯粹的灵力正在其中流转。

  此外,识海中还多了一棵小小茶树。

  “见山不是山时,我自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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